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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灰色暗光(16)
    咖啡店里总有一种淡淡的香气,香醇,又带着些微的苦味。
    阳光从透明玻璃上一直洒到了坐在窗边的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免生出了一些困倦。
    只是在文文的心里,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绷着身体,像是护食的小动物,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按照惯例,他现在应该在车场里,换上蓝色的工作服,跟着他的师傅,给车修理做清洁。
    而不是坐在这种平常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休闲场所,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原因只是从男人嘴里提到的一个名字,就足以打乱他的计划,让一向行事心思缜密的少年慌乱了心神,顾不上其他。
    文文定了定神色,看向坐在自己对面那个安神在在的青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江景流则是在观察面前的少年,他还是稚嫩了一些,清隽的容貌使得他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也具备了一些让人不忍磨难和苛责的帅气。
    听到文文的问话,江景流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倒是反问道,“那你猜猜看,我是什么人?”
    文文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要说之前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的话,听到他这个反问,就像是半吊起来的箱子啪嗒摔在了地上,露出了盒子里面被人深深掩藏的东西。
    “你是江家的人,江景流,江景流,……你是江家的三少爷,是吧。”可能是猜想成了真,文文的语气带着一些尘埃落定的丧气,配上他此刻的神色,倒是显露出了一种别样的神采。
    江景流眉头挑了一下,那下颌的微动就是对面前少年猜想的肯定了。
    知道江景流确实是出自自己认识的那个江家,文文自暴自弃地靠到了身后的椅背上,“呵,我就说,怪不得赵曦说是在你家做兼职的时候,我听你的名字觉得那么熟悉,原来真的是江家三少爷啊。地球可真是小啊,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见到江家的人。”
    江景流眉梢不动,嘴角倒是牵扯出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不带一丝温度,“是嘛,我倒是觉得不意外,毕竟,b市文家还在这里,那么我和你的见面,也就不是毫无可能性的了。”
    听到文家两个字,文文的神情立马变了,眼角眉梢带了丝锐利,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今天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既然你能找到我,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从我的身上,你根本拿不到什么?毕竟我现在和文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眼前的少年瞬间成了一只炸毛的刺猬,看着文文,江景流却不自觉想到了那只炸毛的母刺猬,可能是呆的时间久了,两个人的形象都变得一样了?
    这么一想,江景流的面庞倒是放松了许多,周身的气质也稍微温和了一些。
    感受到这一切的文文却只觉得江景流来者不善,心里提高了警惕,却完全不知道江景流前来的目的。和他说的一样,文家已经和他没关系了,江景流在他身上下功夫,就是浪费精力。
    “这么长时间没听到文小少爷的消息,没想到,见面之后,你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啊。”江景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却没给文文反应的机会。
    他嗓音压低,瞬间凌厉了许多说道,“现在的你,还记得你姓什么,记得你的父亲是谁吗?”
    文文被江景流的厉声喝问震在了椅子上,没过多久,他的神色中又带上了许多的苦涩,他强睁着自己的双眼,看着对面衣着气质明显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青年,这种等级的差异让他更加觉得心口绞成了一片。
    “我记得又怎么样,不记得又怎样?”难得的,在赵曦和几个孩子面前只是偶尔毒蛇却表现冷静的少年在江景流面前破了功,他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对着江景流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在咖啡厅里其他的客人都被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吸引了目光,纷纷朝他们望过来。
    可是在角落里的两个人都没有把这样的轰动放在眼里,江景流紧紧盯着文文,“记得的话,我为文山先生觉得庆幸,不记得的话,那我只能说,活该文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文文再次听到了“文山”两个字,他后退了两步,重新跌坐在了凳子上,面上带着一丝恍惚。
    那是追念的神色。
    13岁之前的文文,有着让人羡慕的家境,b市最大的商业cbd是他们家联合政府一起开设的,他们家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有着最高的一栋楼,那只是他们家财产的其中之一。
    他还有着和谐幸福的家庭,忙碌却爱护他的父亲,可爱又懂事的妹妹,除了母亲因为身体原因早亡之外,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美这种东西的。
    父亲在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当中死去,虽然对外说是被绑匪撕票,可是早慧的文文已经从家里亲人的表现中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他父亲精心准备的死亡盛宴。
    而罪魁祸首,他的亲叔叔,也就是父亲的亲弟弟,甚至都不愿意装一装,就对文家的资产展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文文有的时候也在思考,金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情谊这种东西,又到底存在吗?
    要是存在的话,为什么有人能因为决策的分歧,利益的可能损失,就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呢?
    经历过家庭剧变的文文能很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那个刚经历父亲死亡的文文很明显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当时的他因为父亲的去世,家里的叔叔光明正大地以他还没成年的理由“代理”他和妹妹的股份。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块遮羞布,那些代理的股份,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份。
    少年意气上头,文文可以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却无法在知道叔叔是杀害父亲的真凶之后还对他和颜悦色。
    家中的亲戚可以因为权力的转移而对叔叔阿谀奉承,爷爷奶奶也可以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而对另一个儿子的罪行视而不见。
    但是文文不可以!他的选择,就是鱼死网破!
    付出的代价,是他的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