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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司马衷死后,朝臣给他追加的谥号是“惠”,这居然是个善谥。惠字在谥法中的含义很多,其中有:仁慈、柔和、宽容。如果说这些评价尚算说得过去,那另外还有一些含义,如“爱民好学”“威德可怀”等就实在跟司马衷沾不上边了。司马衷爱民吗?不得而知,从他问“何不食肉糜”这话来看,他压根不能真正理解老百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底,朝臣大概是心存怜悯,觉得这位命运多舛的皇帝实在太可怜,这才给了他一个名不副实的谥号吧。
    他早就该死了。
    所有人心里都这么想。
    司马衷的死对羊献容——这位被人废了五次,又复立了五次的皇后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羊献容强装悲痛,内心却无比畅快轻松。她当然对那个智障老公没半点感情,正是因为有司马衷的存在,自己才遭受了一连串苦难。司马衷可算死了,至于以后,政治局势依然会动荡不堪,然而,再怎么祸害都是祸害下届皇帝,自己大概能喘口气了。
    羊献容稳稳地坐在皇宫里,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能亲手左右命运。
    我将来要过得更好。或许,我的出头之日到了?皇太后之位离我近在咫尺!
    不!不对!她猛然意识到,早在一年前,司马颙已经册立司马衷的弟弟司马炽当了皇太弟!论辈分,她是司马炽的嫂子,如果让司马炽继位,她绝对当不成皇太后。
    不行!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无论如何都得搏一搏!
    “司马炽是被逆臣司马颙册立的,不算数!前太子司马覃(司马遐的儿子,被司马冏册立为皇太子)才该继承皇帝位。”
    当时司马炽二十三岁,司马覃则仅有十二岁,羊献容想立司马覃自是为谋求皇太后的地位,但旁边的侍中华混听了,却是心惊肉跳。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傻皇帝死了,眼看晋室复兴有望,绝不能再立一个孩子当皇帝。想到这里,他劝阻道:“皇太弟司马炽身为皇室继承人这事天下皆知,大家都认可其地位,不宜再度变更。”
    “放肆!我已下旨,速召司马覃入宫!”
    这边,羊献容宣召前太子司马覃;另一边,华混赶忙跑出去通报司马越。司马越得知变故后,火速宣召司马炽入皇宫,赶紧举办登基大典。那么,既然司马炽是被司马越的死对头——司马颙册立的,为什么司马越仍坚持让司马炽当皇帝呢?这是因为司马炽在朝中呼声很高,他继位已是大势所趋,司马越刚刚秉政,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众臣唱反调。再者,如果年幼的司马覃继位,司马越将来还得应付一个皇太后,给自己增添新麻烦。
    等司马炽经过尚书台的时候,正跟司马覃撞了个对脸。司马覃是个孩子,被大伙吓唬了几句就打道回府,算是主动出局。
    就这样,公元307年1月11日,司马炎第二十五子——二十三岁的司马炽登基,成为西晋第三届皇帝。羊献容到底还是没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没能当上皇太后,只尊为惠皇后,老老实实地蜗居进了弘训宫。她一句话都没说,她心里依旧告诉自己,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认,就要忍,说不准将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八王之乱
    司马越打败司马颙后,任命梁柳为新任关中都督。没过多久,司马颙的故吏牵秀(“金谷二十四友”之一,曾陷害过陆机)、马瞻等人将梁柳刺杀。随后,牵秀、马瞻等人又把逃到太白山的司马颙抬了出来,打算东山再起。
    “我们就说梁柳是自己病死的,您放心,这事赖不到您头上。”
    司马颙忐忑不安地回到长安城。
    司马越可不管梁柳之死赖不赖得到司马颙头上,他本以为司马颙能从此消停,万没料到这小子居然死灰复燃。他火速派出麋晃、贾龛(kān)、贾疋(yǎ)等人讨伐司马颙。说句题外话,贾龛和贾疋是堂兄弟,他们并非贾充后人,而是三国时期魏国杰出谋略家贾诩的曾孙。多年后,贾疋官拜雍州刺史,多次与匈奴汉赵王朝开战,为光复西晋而奋斗。关于他的事迹,后面还会提到。
    麋晃、贾龛、贾疋很快杀了牵秀和马瞻,随后,大军将司马颙围困在长安城中。
    司马越可不想跟司马颙这么耗下去。
    公元307年2月,也就是新皇帝继位的翌月,司马越打算以怀柔手段诱出司马颙,遂让朝廷拜司马颙为司徒,并给司马颙传达口信:“只要你来洛阳,以前的事,咱们既往不咎。”
    司马颙自知早晚城破人亡,他也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要死要活,来个痛快的吧!于是,司马颙出了长安城,往洛阳而去。果不其然,就在半路上,他被司马模(司马越四弟)派来的人截杀了。
    自公元291年司马玮发动政变将司马亮、卫瓘两位重臣抄家灭门,到此时近十六年,这一连串把西晋王朝搅得天翻地覆的政变加混战,终于随着司马颙和司马颖双双魂归西天而告一段落。司马越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在历史上,关于西晋王朝的这段动荡,有个专有名词——“八王之乱”。八王,指的是八位藩王。让我们来回顾一遍,他们分别是——
    汝南王司马亮(司马懿第四子)——老实人,被杨骏排挤,后被侄孙司马玮杀了。
    楚王司马玮(司马炎第五子)——二愣子,被贾南风耍得团团转,最后被贾南风杀了。
    赵王司马伦(司马懿第九子)——年轻时偷御宝,年老后偷皇位,名副其实的贼。他发动政变剿灭贾南风,又心满意足当了一百一十六天皇帝后被侄孙司马颖、司马冏等人干掉。
    齐王司马冏(司马攸的儿子)——有点政治手腕,仗打得一塌糊涂,首倡勤王义军讨伐司马伦,后被堂兄司马乂灭了。
    长沙王司马乂(司马炎第六子)——为人还算不错,来了个绝地大反击,杀了堂弟司马冏,却惹得十六弟司马颖和堂叔司马颙眼红,最后被司马颙手下张方活活烤死。
    成都王司马颖(司马炎第十六子)——半傻子,本来在卢志的辅佐下应该有点作为,却被堂叔司马颙当枪使,死于邺城监牢狱卒之手。
    河间王司马颙(司马懿三弟司马孚的孙子)——不甘寂寞的关中都督,把堂侄司马颖玩弄于股掌之间,但面对大型战役根本hold不住,战败后被司马模杀了;东海王司马越(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的孙子)——也是个不甘寂寞,明明没自己啥事,却非往自己身上揽事的主。为了争夺霸主地位,挑起迄今为止规模最庞大的一场战争,调动了中原及黄河以北各州都督,跟族兄司马颙开战,最后胜出。关于他的故事还没结束。
    这八位藩王恰好在《晋书》中被合在一个章节,而他们几乎都牵涉政变,故有“八王之乱”的说法。不过,假如更严谨地分析,老实巴交的司马亮仅仅是被杨骏排挤,而他自己并没有主动挑起政变,故不应列入“八王之乱”的行列。再说暴虐的司马玮,甘愿充当贾南风的马前卒,确实引发了一场政变,更导致司马亮和卫瓘家破人亡。但是,司马玮和后面那几位藩王之间,毕竟隔着长达十年的相对稳定的元康年,即贾南风、张华、裴、贾模执政的时代,故把司马玮跟后面政变的藩王连在一起也稍显牵强。而真正挑起战争,并引发极大动荡的藩王,准确地说应该是司马伦、司马冏、司马乂、司马颖、司马颙、司马越这六位。此外,还应该算上——
    淮南王司马允(司马炎第十子)——率七百死士围攻叔祖司马伦,在阵中遭到刺杀的失意“皇太弟”(实则,他只是想当皇太弟未遂)。
    新野王司马歆(司马懿第七子司马骏的儿子)——在勤王战争中充当堂侄司马乂的跟班,攻打堂叔司马伦。
    新蔡王司马腾、高密王司马略、南阳王司马模(司马越的三个胞弟)、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越的堂弟)——参与公元305年至公元306年那场大乱战,帮司马越打败了司马颙。
    这样说来,从元康年结束至今的六年间,挑起或参与政变、战乱的藩王总共有十二位。只是“十二王之乱”读起来要比“八王之乱”拗口罢了。
    一大家子人就这么没完没了地你杀我我杀你,倘若司马懿、司马孚、司马师、司马昭他们在天有灵,绝对能气得掀开棺材板,跳出来诈尸。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想当年,无论是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还是司马炎,无一不是雄才大略的杰出人物,但为什么仅仅到了司马衷这一代,国家就一下子乱成这副惨象?很多人说,魏朝时,曹丕扼制藩王,皇权旁落,而晋朝时,司马家族吸取了魏朝的教训,极大增强藩王的实力,结果适得其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这说法片面了些。司马炎在世时虽然相当优待藩王,但藩王其实并没控制多少军队。史书中明确记载了晋朝初年藩王的统兵数量——大藩王五千人;中藩王三千人;小藩王五百人。当时,淮南相刘颂甚至还认为藩王军力不足,提议增加藩国军队的数量。而在“八王之乱(十二王之乱)”时,藩王动辄就兴起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当然不是藩王政策的缘故。再者,司马炎时代,也没有一个藩王想回自己藩国发展势力,他们无一不是赖在京城安享繁荣富贵。
    还有人说,司马炎临死前派出大批藩王担任外州都督,这是祸乱的根源。但这说法也不严谨。二愣子司马玮倒是荆州都督,但他发动政变是在他只身来到洛阳之后,且根本没动用他的荆州军团。篡国者司马伦也一样,他们都是利用皇城禁军夺权。至于司马冏、司马乂、司马颖、司马颙、司马越这五位,他们担任外州都督都是在司马炎死后,政局已经开始动荡,且出于种种缘由,迫不得已才被排挤出朝廷的。
    由此,纵使司马炎没有采取优待藩王的政策,后面必然还是会掀起同样的动荡。退一万步讲,就算司马炎压制了藩王,后面或许就是“某某外姓权臣之乱”了。因为人的私欲是没有止境的,而种种社会制度正是帮助人们克制私欲,一旦制度出了问题,人心中的私欲就会无限滋生蔓延。
    不幸的是,在古代,制度的重要环节取决于一个人——皇帝。
    皇帝无能,凭什么我要听他的?其实不只是藩王,每个人都会生出类似的想法。
    所以说,一切的根源,还是应该归咎于司马炎硬要立司马衷为皇太子这件事。有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客观地评价,虽然司马炎是个一统天下的开国明君,但他这个皇帝当得太不进入状态,当他爱子之情泛滥时,就把他应尽的责任忘得一干二净了。
    再有,我们不得不提及晋朝的企业文化,像魏朝一样不健康。
    众所周知,晋朝的建立是经由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三人不断蚕食皇权才得来的。看看“八王之乱”中的藩王,在史书中多次提到,司马伦掌权后效仿“宣(司马懿)、文(司马昭)辅魏故事”,司马冏掌权后效仿“宣(司马懿)、景(司马师)、文(司马昭)、武(司马炎)辅魏故事”,司马颖掌权后“制度一依魏武(曹操)故事”,这些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前辈都这么干了,子孙后代自然是学得有模有样。
    借着公元307年新皇帝司马炽登基之际,我们总结了历史上著名的“八王之乱”。这场动乱像一次规模庞大的洗牌,把那些利欲熏心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藩王逐一淘汰出局。必须要说明的是,到这个时候,“八王之乱”并不算真正结束,因为“八王”中最后的胜出者——东海王司马越依然健在,还活得欢蹦乱跳呢!
    世家的天下:3重生
    第五章 王与马的天下
    东海王幕府
    司马炎总共生了二十五个儿子,却硬生生把智障者司马衷托上了皇位。事与愿违,司马衷因此度过了悲惨的一生,最后不得善终。也因为这个荒唐的决定,司马炎寄予厚望的孙子司马遹惨遭儿媳贾南风毒手。过了这么些年,司马炎最小的儿子司马炽居然继承了皇位,这绝对是司马炎始料未及的。
    司马炽登基是在公元307年1月11日,按照农历则是此前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一日。这算捡了个小便宜,因为他只要再多等一个多月就算第二年了。到农历正月大年初二,即公元307年2月20日,司马炽宣布改元永嘉。永嘉年会持续五年之久,在这五年里,我们将见证汉族历史上一场重大变革,当然,从另一个层面来讲,这也是汉族历史上一场空前的劫难。不过在永嘉元年初,也就是司马炽刚刚登基的时候,大部分人绝想不到日后的悲剧,且无不认为局面还有转机。
    人们心存希望,很大原因是司马炽口碑颇佳,在西晋这一连串跌宕起伏的政变和战乱中,他始终保持低调,一心苦读圣贤书。
    “往后能重现武帝(司马炎)的盛世了。”
    世间生出这美好愿望的同时,也意味着“把政权还给皇帝”的政治舆论尘嚣直上。这对东海王司马越而言,绝对不是件好事。
    摆在这君臣二人面前的首要难题就是,如何处理跟对方的关系。
    司马炽虽然是被司马越抬上皇位的,但很遗憾,二人的蜜月期仅仅两个月就结束了。司马炽决定以强硬手腕跟司马越一较高下。前面讲过,司马颙秉政时封司马越为太傅。时下,司马越虽然是首辅重臣,但他没来得及给自己争取到都督中外诸军事(中央军最高统帅)的职权。而且,他离开洛阳两年多,也没办法把手插进皇城禁军中。这让他的腰杆没那么硬气。司马炽正好钻了这个空子,他什么事都想管,誓要把政权握在自己手里。
    司马越很不爽,他心想:与其在洛阳天天跟皇帝怄气,不如回自己藩国另谋发展。
    但新皇帝司马炽实在不是个善茬儿,他直接否决了司马越的请求。司马越是真不想在洛阳耗了,君臣二人扯了半天皮,最后,司马炽同意让司马越去许昌。
    不管怎么说,司马越总算不用再看皇帝那张臭脸了。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5月,司马越离开朝廷出镇许昌。他吃了没有兵权的大亏,来到许昌后立刻着手部署自己的势力——二弟司马腾任司隶、冀州都督,三弟司马略任荆州都督,四弟司马模任秦、雍、梁(位于益州和雍州之间的汉中一带)、益四州都督(益州在氐族人李雄之手,这算虚衔)。如此,司马越四兄弟手握全国各州兵权,而洛阳的朝廷,就由着皇帝自己折腾去吧。
    这个时候的西晋就像一棵枯萎的植物,根早已腐烂,叶子也枯黄,只剩下脆弱的枝干勉强撑着。纵然司马炽尚算贤明,司马越有心力挽狂澜,但无论如何是无法阻止即将到来的灾难了。历经连年动荡,全国各地散布着无数割据势力,这些势力无疑都是晋王朝的劲敌。
    我们来逐个数。
    北方:匈奴大单于刘渊在并州建立汉赵王朝(十六国之一)。
    西南方:氐族人李雄在益州建立成汉王朝(十六国之一)。
    东南方:司马越的故将陈敏在江东(扬州)独立。
    除此之外,全国还遍布着数不胜数的起义叛乱。叛民领袖王弥在青州和徐州四处劫掠,不久依附刘渊。牧民首领汲桑、羯族奴隶石勒起义,很快攻陷冀州邺城,把刚刚上任的冀州都督司马腾给杀了。这里要再多说一句,次年,石勒投奔匈奴人刘渊,又过了十年,石勒独立称王,他的王朝史称“后赵”(十六国之一)。
    司马越为应付这混乱不堪的局面,同时也为保住自己的地位绞尽脑汁。
    必须要强调的是,“八王之乱”中的前几位藩王——司马玮、司马乂、司马颖都是司马炎的儿子,以上三位都属于皇室至亲;司马亮(姑且把这个没怎么惹过事的老实人归在八王之列)和司马伦是司马懿的儿子,司马冏是司马昭的孙子(司马攸的儿子),这三位是司马懿、司马昭的直系子嗣,跟皇室的关系也不算太远;甚至连司马颙,这位司马孚的孙子因为祖上位尊爵高,也算皇室重量级成员。而唯独司马越,他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的孙子,只算皇室疏亲。正因为此,司马越在宗室中号召力并不高,为了弥补这个先天不足,他唯有讨好士族,靠名士帮自己撑门面。功夫不负苦心人,司马越的幕僚团达到前所未有的八十多人,且个个都是大名士,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过以往那几位秉政藩王。
    众所周知,西晋名士大多华而不实,司马越重视名士,当然主要是看上了他们背后庞大的家族势力。在这些士族中,司马越最仰仗的有两大家族——河东裴氏和琅邪王氏。
    司马越与河东裴氏颇有渊源。七年前,司马伦发动政变,剿灭贾南风并杀了裴。裴的两个儿子也差点被株连,幸亏司马越求情才得以保全性命。另外,司马越自己就是河东裴氏的女婿,他的老婆是裴妃,裴妃的两个哥哥——裴盾和裴邵是创建五等爵制度的裴秀和“玉人”裴楷的堂侄,即裴的同族兄弟。永嘉年间,裴盾官拜徐州刺史;裴邵后来也担任扬州、江西、淮北都督,是藩镇大员。
    再说琅邪王氏,这个多次讲到过的豪门望族在司马越政权中的地位甚至比河东裴氏还要重要。
    继王戎死后,琅邪王氏中资望最高的王衍拜司马越所赐,荣登司空高位,成为司马越最仰仗的左膀右臂。所谓“王与马”,指的是琅邪王氏与司马氏携手创建的政治格局。不过,真正的“王与马”却并非指王衍和司马越,而是另有其人,这是后话。
    狡兔三窟
    毋庸置疑,肩负中兴晋朝重任的王衍是个口若悬河又自私自利的人,与其说他是辅佐司马越,毋宁说他是借助司马越的力量巩固家族势力。
    适逢乱世,我琅邪王氏该何去何从呢?
    王衍苦心钻营,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他对司马越言道:“中原大乱,朝廷只能依靠地方才能自保,臣建议挑选些文武兼备的贤才出任外州刺史。”
    “说得是,王公打算举荐谁?”
    王衍心里早有人选,但还是佯装沉思。想了一会儿,他缓缓答道:“北方匈奴人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柄利剑,而荆州位于司隶州(京都洛阳所在的州)南,正好可以援护京都。臣举荐胞弟王澄担任荆州刺史。青州也是军事重镇,臣举荐族弟王敦担任青州刺史。”
    琅邪王氏枝繁叶茂,王衍跟王敦并非同一支,故称族弟。
    下面,我们就来讲讲王衍口中这两位“文武兼备”的王氏成员。
    先说王澄。
    前文讲“八王之乱”,成都王司马颖与长沙王司马乂干仗时,写了宦官孟玖谗言致使陆机、陆云被冤杀。那件事后,正是王澄向司马颖揭发孟玖的阴谋,才让孟玖伏诛,这件事令王澄声望猛蹿。
    史载王澄喜好清谈且勇力绝人,这两点便是所谓的“文武兼备”了。另外,王澄性格机警,据说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能察言观色,把人心里的想法揣摩得一清二楚。出身世家,整天耳闻目睹的都是政治权谋,自然,这属于他的专业特长。世人拿王澄跟王敦(王澄族弟)、庾敳(ái)(贾充政敌庾纯的侄子)相提并论,评价说:“王澄第一,庾敳第二,王敦第三。”毫无疑问,这种评价是针对他们的名士范儿而言。
    王澄的名士范儿可谓标新立异。在讲“竹林七贤”时提到刘伶喜欢在自家脱光了“裸喝”,这跟王澄相比,可算是小巫见大巫。王澄不仅在家裸体,更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全裸出镜,他放荡不拘的举动被王衍称赞为“卿落落穆穆然”,用现代话说就是“你小子可真玩儿得开啊”。
    再来讲讲王敦。
    王敦喜欢清谈,精通音律。他也是个很玩儿得开的人。早年间,王敦去石崇的金谷园中做客。我们曾讲过,金谷园奢华无比,客人上厕所都要在婢女的帮助下更衣,很多人不好意思,只有王敦神色自若,当着婢女的面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王敦也是王恺(与石崇斗富,司马炎的舅舅)的座上客。一次,王恺家一个艺伎吹笛子走调了,王恺当场将这艺伎斩杀,在座的宾客无不骇然失色,唯独王敦浑然无视。另外,王恺劝酒有个残忍的规矩,倘若客人不喝,就要把负责劝酒的婢女杀掉,很多人不忍见婢女丧命,只好强饮,但王敦说不喝就不喝,看着婢女死在眼前都无动于衷。
    必须要补充一句,王恺随便杀人的行径极有可能是以讹传讹,后世人饱受十六国的战乱摧残,把前朝那些为富不仁者恨到了骨子里,所以,对他们的劣迹添油加醋也是在所难免。但总而言之,从以上这些故事中可得知王敦的癖性。
    司马越对王衍的提议欣然答允。
    而王衍举荐他两个族人担任荆州、青州刺史当然不是出于国家大义。他回到家后,便对王澄和王敦道明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知道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