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将闾的收入主要是宗正府每年拨给的奉金,除此之外便是一些秦王的赏赐和朝中大臣的礼物,略一盘算八百金已经是他的全部家产。
然而剑一却依然摇了摇头说道:“一千金是我们的底线,若是没有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剑一便作势欲走。
看剑一这就要离开,将闾赶忙将剑一拦了下来说道:“千金之费我实在凑不齐,不知用其他事物相抵可否?”
听到将闾的话,剑一缓缓地止住了步伐。
“我有许多王上赏赐的珍宝,之前诸位朝臣所赠之礼亦是多有名贵之属,用之抵二百金足矣。”
将闾咬着牙说道。
将闾的话让剑一也是有些诧异,要知道一千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来的。
当年秦国收买赵王宠臣郭开叛变,所费也不过一千金而已,当燕猛告诉自己实情,并传达巨子的命令之时,剑一也觉得从将闾这里抠出一千金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因子婴之命,剑一还是前来一试,没曾想将闾竟然真的舍得千金之资来求购子婴的头颅。
出了这一千金,将闾这里除了这一座府邸,恐怕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毕竟他得把秦王的赏赐和之前收的一些孝敬全部都算上才凑齐这一千金。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将闾对子婴的恨意之深。
为了方便剑一拉走这巨量的金银,将闾专门为他准备了一辆马车。
随着一件件物品被放到车上,将闾也是一阵阵的肉疼,这些东西一去他将闾可就完完全全的步入了“赤贫”阶层,口袋里比之一般的平民还不如。
除了现成的黄金之外,两个奴仆每往车上放一件器物,剑一便在旁边为其估一个大致的价值,直到将闾府上所有珍惜之物全部放到车上,根据剑一的计算还差十余金。
“公子你看还有十金的差额。”剑一“善意”的提醒道。
这人竟敢对墨门的巨子有暗害之心,按他的想法直接杀了就是了,以免留下后患,不过巨子仁慈只不过是坑他点钱财,剑一对自己的作为完全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其实按照将闾拿出的珍宝,按照市场价值早就超过了两百金的额度,不过剑一看将闾对这些东西的价值一窍不通在折算的时候故意压低了价格。
听到剑一的提醒,将闾也是有些为难之色。
“先生,这已经是我全部的身家了,实在是已经拿不出一钱金钱。”将闾回道。
“听闻王上曾赐予公子一把百战神兵?”剑一不着声色的提醒道。
公子将闾素来喜好舞刀弄枪,故而秦王曾经赐予他一把据传可透木三扎的神兵,公子将闾昔日曾在卫尉府上,当着众人的面吹嘘过,恰巧当时剑一也正在卫尉府上作客。
这把“神兵利器”确实是公子将闾的心爱之物,据闻虽然是由铁打造而成,然而不知何故这几件兵刃却不像一般的铁制兵刃那般的或软或脆反而十分的坚硬。
然而在造出这一把神兵之后,当时的铸造师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造出第二把质地如此优良的铁剑。
这把剑到了将闾手上之后,平日里将闾甚至舍不得轻易示人。
只不过这等时刻也顾不得太多了,自己已经倾尽了家产,又何妨一把神兵利器,只要能够摘下自己的仇人子婴的头颅,所有的舍去都是值得的。
把这把宝剑加上,这才堪堪凑够了剑一所需要的一千金。
剑一走后将闾第一时间将帮忙搬东西的两名家仆杀人灭口,毕竟自己雇佣刺客刺杀长安君的事绝对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只不过将闾不知道的是,剑一在出了他的府邸之后,绕了一个大圈在确定没有人尾随之后,径直把一车的东西去了子婴府上。
……
剑一走后的数天,将闾完全是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
子婴的生死,他早就派人出去打探,然而却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
这一天将闾府上的家奴兴冲冲的跑跑到了将闾的寝室里。
“长安君那边有消息了!”
这几日里将闾一直安排府里的下人打探长安君的消息,然而这几天长安君那里确是平静的非常一点消息没有,也致使他们每每受到将闾的责罚。
这一日他们终于有了一点成绩,从长安君府中出来采购的一个下人嘴中得到了君府的最新动向,当即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告知将闾,希冀能够得到两个赏钱。
“快说,是不是长安君出事了?”将闾一听激动地跑了过去握紧这个奴仆的双肩面带欣喜的问道。
不过话一说完将闾也感觉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有些不妥,赶忙放开双手,故作平静的继续问道:“长安君府有什么变故吗?”
这个家奴也被方才将闾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将闾紧接着恢复了“正常”这才徐徐说道:“长安君并没有什么变故。”
“我听长安君府中出来采买的下人说,长安君府上新换了一个侍卫统领。”这奴仆唯唯诺诺的说道。
“就这个?”将闾虎目一瞪继续问道:“难道没有别的消息?”
“没了。”
心情陡转之下将闾的颇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这名奴仆下去,这等事情根本不是他所关心的,他想知道只有子婴有没有被刺杀。
为了刺探到这一消息,这奴仆也花了十钱买了一壶酒“贿赂”长安君府出来的采办,本想凭借着这消息能够得点赏赐弥补自己的损失,没曾想却是白花了钱,根本没有丝毫回本。
就在这奴仆临出门之际突然间转过头来加了一句话:“听说那个侍卫统领名叫剑一,乃是咸阳城中有名的武师。”
听到这话,刚刚坐下的的将闾陡然站了起来。
“你说那名武师叫什么名字?”
……
听到这一消息,将闾虽然神经大条,但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而且被耍的非常惨,直接从高高在上的王子,步入了“无产阶级”。
然而这等事却偏偏不能跳出来指明,若是被人知道了他计划买凶杀人不成,反而被子婴坑了,恐怕没有人会同情他,而且他将闾会成为整个咸阳城的笑料。
更何况若是让秦王知道他有手足相残的想法,恐怕他这个公子是做到头了,说不定会被直接贬为庶人。
故而虽然自己吃了天大的亏,然而却只能打碎了牙齿含着泪水往自己肚子里吞,不敢让别人知道。
然而紧接着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败在了将闾面前,整个府中这会已经没钱了……
为了雇佣剑一去行刺子婴,将闾不但把自己所有的钱财搭了进去,而且把从小到大秦王的赏赐,众官员的孝敬也都一卷而空。
偌大一个府邸家将、奴仆、侍女的足有上百口人,不说赏银单是每天的吃食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是如今整个府中却只剩几千钱的存余。
这还是因为剑一嫌弃这些铜钱加起来不过两三金的价值,然而却非常得重,不好拿这才给将闾留下的,不然的话这几个钱都没有。
若是按平日里的府里花费习惯这点钱顶多能够再支撑个七八天罢了,而且距离宗正府拨付诸位公子奉金的日子还有数月,因为自己的失势原先隔三差五便来给自己送礼的一些朝中的奉承之辈,也再也没有过来过。
不得以将闾下令从即日起全府上下开始“苦难的行军”计划,以磨炼阖府上下的意志。
具体实行起来就是府中的上上下下每顿饭只吃一些糙米,而且还是不加一点大酱的哪种,并且还不管饱就。连将闾自己也首先身先士卒,改变自己贵族一日三餐的习惯,而是像平民那般一天只吃两餐饭。
将闾作为之前较为受秦王宠信的公子,根本不用为用度发愁,光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的孝敬便可以让他过得比较舒服,故而他府上的下人平日里不说是锦衣玉食,但也是吃的不错,日日能见到些肉腥。
这个决定一下,阖府上下顿时叫苦连天,时间久了许多人只能动用自己的积蓄出去打打牙祭。
没有这个条件的将闾这些日子,明显的瘦了许多,而且面有菜色。
哪怕如此府中剩下的这几个钱恐怕也撑不过一个月去。
然而宗正赵平这几日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秦王命令自己个公子将闾寻一个良师,秦王不过是随口一提,他可不敢有一点懈怠,先后精心挑选了数名学富五车的博士官,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撑下一旬日的时间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公子将闾打跑。
只不过这几日公子将闾却突然转了性一般,开始“勤奋好学”了起来,自己这次派去的博士官已经足足在那教导了公子将闾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据他自己说公子将闾虽然听讲不太认真,但对他也是挺客气的。
不是将闾突然转性,然而实在是不得以。首先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吃不饱饭,将闾实在不想玩打人这等耗费体力的运动。
其二这次派来的博士官名叫弥齐,平日里唯有一好便是吃,堪称这个时代铁杆的吃货,不但爱吃而且能吃,每次前来教导将闾总会带着一包吃食供自己饿的时候食用。
这包吃的在将闾看来无异于天神赐给的礼物,弥齐过来他可以日日蹭点好吃的,怎么舍得把他赶走,甚至在将闾的强烈要求下,弥齐的授课时间甚至由两天一次改为了一天一次。
有了前面一群同僚的遭遇作对比,一时间弥齐甚至有些受宠若惊,除了这个公子比自己还爱吃,没见有多么暴戾啊。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距离将闾府上断粮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为了避免自己的所作所为露馅,又不能派人出去借钱,为了这事将闾这些日子愁的几日几夜没有睡好。
作为秦王公子的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吃饭而犯愁。
不止将闾,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每天注意着将闾府上的举动,那便是把将闾“害的”如此悲惨的罪魁祸首长安君子婴。
将闾府上有多少人这个一问便知,每天大概需要多少粮食也差不多能够算个八九不离十。
通过这些日子将闾府上买进的粮食数量,子婴也明白这会将闾府上应该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第二步的计划也该开始了。
子婴虽然不找事,但也不怕事,既然将闾已经亮出了獠牙想把自己至于死地,子婴自然不会这么容易便放过将闾。
这一日,门可罗雀的将闾府上突然有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商人到访。
若是往常这等没有官位的商贾,将闾是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接见,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自从自己被软禁之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登门拜访过自己。
虾米虽小但也是海鲜,毕竟只要来拜访自己或多或少的都得带些礼物过来。
故而将闾十分热情的派府上的奴仆将这名商贾请了进来。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这商贾把自己的位置放的极低,将闾坐定之后他甚至没敢坐到榻上,而是首先取出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毕恭毕敬的递给了将闾。
将闾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的取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整整十金之资。
若是在以往十金将闾可能还不放在心上,然而在这等时刻这十金却无异于雪中送炭。
有些急不可耐的将这木盒收下,将闾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先生奉此重礼,是有何求?”
商贾不似官员,官员送礼是为投资,而商贾则更直接,一般是希望能够为自己的行商提供一些方便,这一点将闾倒是心知肚明,这个商贾给自己送礼,定然是有所求。
只不过将闾这会他也想不到自己一个被禁足的公子能够为他所提供什么帮助。
“不瞒公子,小人所做的生意是和西边的羌人往来。”一句话顿时让将闾对这个商贾有些有些另眼相看。
羌是关中以西的少数民族,早先被并入秦国的义渠便是戎羌的一支,只不过如今的羌人分为数十上百各部族,分散在广大的西北地域,虽然对强大的秦国构不成威胁然而却也属于化外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