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残阳已是冷冷的了,那份清冷仿佛已经把阵地上的气氛感染了。
阵地上,霍小山表情少有的严竣。
在他的周围,沈冲莽汉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就连一向嘻皮笑脸的郑由俭也一脸凝重。
在听了郑由俭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后,霍小山竟一言未发,显然他在想办法。
在霍小山在南岸这两天里,日军先是攻下了南岸的小蚌埠作为桥头堡,又对北岸发动了多轮前所未有的攻击。
在昨天飞机就出动了二十四架,对五十一军的阵地一顿狂轰乱炸。
而在轰炸过程中,日军就分乘多只木船开始渡江,这时对日军威胁最大的自然是中国军队的重机枪阵地,木船上日军集中,如果被打沉一艘,几十名日军的性命可就没了,所以日军对国军机枪阵地盯的很死。
尽管五十一军掩体工事也做的不错,但损失也绝对不小。
郑由俭与五十一军商量妥的是协防,即他们军需处阵地前还有一道五十一军的防御阵地,军需处的人眼见在这两天日军的轰炸中,五十一军的那处阵地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军需处士兵在这几天里在日军轰炸的时候都是全体躲进了那上面盖有几米深厚土的半地下掩体里,才无一伤亡。
而在日军进攻时,他们也一枪未放,说白了他们就是不想引起日军对这里的注意,而日军进攻的巨大压力都被前面的五十一军承担了。
郑由俭怕死那是肯定的,但他和日军避战保持己方这点微弱的实力却也有合理的地方,毕竟五十一军才是防御战的绝对主力,由他们承担日军的巨大压力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眼见这两天日军进攻一波紧似一波,前面的五十一军已呈不支之势,他们早晚是要二线变一线的。
“咱们还有四挺马克沁两挺高射机枪是吧,都搬出来吧。”霍小山下达了作战命令。
“都搬出来吗?”郑由俭说道,他着实心疼了,自己的军需处的重武器也就剩霍小山所说的这些了,本来七挺,给了五十一军一挺拉关系,就剩这六挺了。
“都拿出来吧,物以致用,杀敌保命要紧。”霍小山当然明白郑由俭的心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四挺马克沁有两挺是没膛线的,两挺是有膛线的。”郑由俭说这话时自然是秉承了打仗上的事由霍小山说了算的精神,可他那胖脸蛋子都一跳一跳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象有人在用刀一下一下割着他的肉。
“哦?”霍小山还真不知道这事,他沉思了下又接着问“我记得咱们的重机枪的支架也足够高能对空射击是吧?”
“能,你要打飞机?”郑由俭反应过来了。
“这样,留一挺有膛线的马克沁对准河面,其余的围着这挺全做对空射击用。”霍小山拿出也最后的方案。
重机枪的威力介于枪与炮之间,是需要事先设定好打击区以确定机枪的仰角的。
在目标进入设定范围后有膛线的重机枪就可以实现精准射击了。
没膛线的重机枪则又是中国特色的产物,就象用盒子炮要偏转45度一样。
也不知道哪场战斗哪个士兵发现了马克沁重机枪的枪管磨没了膛线后,就能持久发射,还可以减少用水,因为马克沁本就是水冷式重机枪,于是竟然有兵工厂就真地做出枪管没膛线的重机枪,由此看来后世国人擅长山寨且有所创新那绝对也是有传承的。
没膛线的重机枪的缺点是射出去的子弹超出三百米后,弹道就会乱飞,这样虽然无法实现精准射击,但对于进攻的步兵集群更加致命,因为每个人无法预判,自己是不是安全。
但用没膛线的马克沁打飞机会出现什么效果,霍小山也不知道。
因为己方的火器情况就是这样,也只能如此布置了。
“你这是真的要打飞机?”沈冲有点兴奋了,貌似自己这伙人还真没有打过飞机呢。
“对,不打下他一两架飞机,咱们注定会在鬼子的轰炸下损失惨重,先把今天顶过去再说。”霍小山这样的布置真的就是为了打飞机,说穿了,那瞄着河面的那挺重机枪就是一个饵,钓日军飞机过来的饵,就是要告诉日军,这里是重机枪阵地,你们快来吧。
至于真有日军步兵上了岸,霍小山相信前面的五十一军也不是吃素的。
霍小山在中央军校里和那些老兵可不是白混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重机枪有无膛线的区别,也就一些老兵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兵嘎子就听得楞眉楞眼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懂!
“头儿,我看咱们不是还有两门炮嘛,干脆也拉上来算了。”小兵嘎子决定表现一下了,借以证明自己已经是老兵了。
听他这么一说霍小山和郑由俭都笑了。
“那两门炮用不上,那是打坦克的,咱们只有穿甲弹。”霍小山给他略说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好了,大家分头布置吧。”
“是!”所有人开始按霍小山的要求行事了。
小兵嘎子却又不懂了,边在战壕里走边问憨子:“为啥那炮不能打船呢?”
他之所以选憨子问是因为憨子脾气好,从来不会训他,要不人家咋叫憨子呢。
“咱们那两门炮是直射炮,如果有合适型号的普通炮弹当然也能打船,但咱们只有穿甲弹,用穿甲弹打木船,只能把木船打出个洞来却不会爆炸,明白了吗?”憨子耐心地给他解释。
“哦。”小兵嘎子明白了,可又被一个问题给弄迷糊了这“啥叫直射炮?”
“直射炮就是炮口低,射出的炮弹是走直线的,就象枪打子弹一样。曲射炮就是炮口冲天,射出去的炮弹飞到高处又掉下来爆炸的,比如迫击炮。”憨子依旧耐心解释。
“哦。”这回小兵嘎子彻底明白了。
而此时,在阵地的另一个角落,则在进行着另一翻对话。
“小山子,我觉得咱们这么死扛伤亡一定会很大的!”沈冲以少有的严肃态度对霍小山说道。
“是啊,是啊,咱们这么打怕是要把咱们刚攒下的这点人折腾光啊,太不合帐了。”郑由俭在旁边附和道。
霍小山看了看沈冲又看了看郑由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可该面对的总得面对,该用血肉之躯硬扛炸弹炮弹时也得扛。”
霍小山的声音并不高却不容置疑,这话地那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其实他俩也知道必须硬扛的道理,只是心中块垒不说出来便难以消除。
“我觉得象咱们头几天那样在鬼子后面给他们搞偷袭下黑手更划算。”沈冲接着说道,“你看咱们这几天杀了多少个鬼子,缴获了多少的武器,可跟鬼子打阵地战,可能还没见到鬼子的面,有的新兵还不知道鬼子也长了一个鼻子一张嘴,可能就阵亡了。”
霍小山发现沈冲在杀了老佐藤后人有些变了,当然不是变得胆小了,而是开始学会思考了,或许是当他报了血仇后,原来的那种偏执减弱了。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要是都跑敌后去了,正面的战略要点守不住,鬼子杀个回马枪,那我们在敌后也会同样被动,不能指望总是抢鬼子的武器弹药吧,另外,那种打法短期可以,长期下去,粮食,给养,伤员救助都成问题。
阵地战是苦活是累活也是玩命活,但我们不上总得有人上,和那些已经阵亡的弟兄比,我们已经是幸运者了,多杀一个就赚一个。”
霍小山以这样的说法作为了此次谈话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