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陆寜仪换点滴的正是值夜班的夏宁竹,陆寜仪靠在病床上百般无聊的玩着手机,看见男友才露出笑意。
夏宁竹性情向是冷漠不苟言笑,只是利落的换了点滴又检查了陆寜仪腿上的伤,才微微皱起眉,语气也柔软了几分:“何苦非要这样?归根结底都是我连累了你,把你拖进这趟浑水。”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是你的未婚妻,当初阿姨亲手将镯子传给我,就是承认了我是夏家的儿媳妇。”陆寜仪低着头,泪光闪烁,“我们之间,又何须说这种话。”
从她爱上夏宁竹时就知道这场爱情是如何的艰辛,但她从来都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只是夏宁竹向来认为自己冷心冷血,本该是注孤生的人,却莫名其妙认识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即使夏宁竹对陆寧仪有好感,但于恋情一事始终都是淡淡的,想着陆寜仪这样家世优越才貌双全的女子却与像他这样糟糕的人在一起实在是最不般配的结果了。
当初陆寜均坚决反对陆寜仪和夏宁竹在一起,但陆寜仪性子执拗,费了很大的劲才让陆寜均应允了他们的恋情。
“抱歉。”夏宁竹垂眸低声说。
“快了,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结婚吧。”陆寜仪靠在夏宁竹怀里轻声喃喃。
“你想好了?若此事不成,只会连累了你们陆家的清名。”夏宁竹叹息。
陆寜仪含泪抽噎着:“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本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先生回来了,晚妆姐的弟弟回来了,沈老师也回来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扒开他们的真面目,就算是以卵击石但也确实是唯一的生机。十年前他们杀害了南希师姐,十年后又故伎重演杀害了无意中知道真相的刘先生,那下一个是谁?是你,是我,是我们所有人。”
夏宁竹轻轻抚着她,心中万千思绪。
在外面长廊谈话的顾朝笙和沈初初推门进来,沈初初看见夏宁竹就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看来我们进来得不是时候。”明显刚才小情侣是在说着悄悄话,他们倒像是打扰人家的过路汪了。
“沈老师,顾家哥哥。”陆寕仪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泪痕才仰起头展开灿烂的笑容向他们道。
夏宁竹又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才拿着病历表离开。
其实刚才顾朝笙比沈初初早一步推门进来,隐约听见陆寜仪和夏宁竹在说着什么,觉得有些奇怪。夏宁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无论对谁都是冷若冰霜,好像苦大仇深一样。事实上这还是顾朝笙第二次见到夏宁竹,就多看了几眼,才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熟悉,似乎曾在何时也许有过几面之缘。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很坚信自己的这种直觉。
“怎么了?”沈初初看见顾朝笙莫名出神,回头低声问。
因着陆寜仪在,顾朝笙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陆寜仪拉着沈初初问:“老师,你在宁州留几天?”
沈初初苦涩的笑笑:“我定的是明天晚上最后一班从宁州飞往上都的机票。”
“我给清清准备了礼物,到时候沈老师帮我带回去给清清。”陆寜仪笑靥嫣然道。
“难为你费心了。”沈初初才露出几分略微愉悦的笑容。
清清是沈初初的小女儿宋清,年仅九岁,从小生活在上都;十多年前时沈初初和宋清的父亲宋子英相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却在领证前夕宋子英和他的哥哥宋子安死于一场空难,只留下遗腹女宋清,小姑娘从小就被宋老爷子带回上都抚养。沈初初能安然无恙的失踪五年,应当也有宋家之故,她和宋子英虽未曾结婚,但她毕竟是宋清的亲生母亲。
不过上京那边的势力和宁州本一直是不相干的,若说唯一的交点就是宋老爷子的侄子宋子安娶了老江总的二女儿江晴亦,也就是如今的小江总。
顾朝笙听着沈初初和陆寜仪言语相说着,倒也没有什么兴致细听。只是沈初初感慨着说没想到这边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她也不该在这时离开宁州;当初邀请林樾来参加音乐会也是她向陆寜仪提议的,没想到却被人利用了搞出这一档子事。
“沈老师,还有一件事情我有些不解,不知你们是否有过了解?”顾朝笙这才突然想起来,向她们问起,“林樾哥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刚才我在南川音乐礼堂遇见了陈院长,陈院长并不知道此事,按照规矩林樾哥根本不可能在没有陈院长的同意下停止治疗回国。”除非早已有人从始至终设计了这一切,瞒过主治医生和陈副院长将林樾千里迢迢的弄回国,让林樾进到音乐会里持刀杀人。
陆寜仪的表情骤然变得很难看:“难怪,难怪如此。”
然而沈初初却摇头:“将林樾弄回国的人和指使林樾杀人的人绝对不是同一拨人。虽然我暂时没有办法与你们解释清楚。”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顾朝笙认同了沈初初的观点,“按照人性看来,没有人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安排一个随时不可控的刺杀,一旦有其中一个步骤出了问题就是满盘皆输的结局;所以这只有可能是一个将计就计的破局之法。只是很可惜,他们成功了。”至少在陆寜仪和沈初初她们看来这应该是最糟糕的结果了。
“这是一场赌注,有赢就有输,这次确实是我们输了。”沈初初却无比冷静,仿佛她依然如故是局外人。
顾朝笙倒是很好奇沈初初究竟是怎么看待此事的,他还真不信像沈初初这么聪明又极为懂得审时度势之人真的从未想过会被人从中截胡这一层;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大家都是豁出身家性命来豪赌的人,这斗智斗勇之时自然什么阴谋阳谋都出来了。
只不过沈初初也是出了名的嘴巴严实,若是她不愿说的事情,谁也别想从她嘴里得出半分有用的信息。曾经很多年前顾朝笙还曾开玩笑的说,像沈老师这么厉害的人只当一个音乐老师也实在是可惜了,如果去修习心理学以后肯定也是前途无量的;只不过那时候顾朝笙从未想过在很多年后那个绞尽脑汁想要从沈初初这里套话的人却是他,果真是世事无常。
顾朝笙和沈初初一起从住院部出来,凌晨之时医院这边都比往常安静,只能看见医护人员匆匆来往。
顾朝笙只觉得感慨:“沈老师,你说是不是离开了宁州就能离开这边一切的阴谋与死亡?很多人明知道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却还是一往无前。我只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过是别人棋局中博弈的棋子,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怎么样的?”
沈初初回头望向他,许久才意味深长的问:“如果害怕了,就走吧;离开宁州,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桐桐不会怪你的,她一直都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林樾已经死了,这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顾朝笙不说话,就跟在沈初初旁边默默走着。
正这时看见一个女人打着手机里的手电筒低着头走来,差点就和他们撞上了;女人恍恍惚惚的抬头,愣愣盯着他许久才惊恐的开口:“顾先生?”
“卓女士?”顾朝笙这才认岀来者竟是卓晓岚,想来应该是听说了今晚的事情过来看卓晓繁的,便问,“卓先生可好?”
“刚刚结束了手术,还在icu观察。”卓晓岚低头沮泣的说。
“别担心,卓先生一定会没事的。”顾朝笙安慰她道。
卓晓岚含着泪很是悲痛的模样,只不过顾朝笙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悲痛中夹杂着几分纠结之色;自己哥哥被人刺伤,作为妹妹会纠结什么?顾朝笙实在是想不出来。明渝钧曾经告诉过他,卓家兄妹的感情并不好,甚至卓晓岚还怀疑过刘明珏被害可能和卓晓繁有关,这能理解为卓晓岚对卓晓繁是有一些心结的;但看现在卓晓岚这样,那只能说明卓晓繁做人是真的有点问题。
就听见卓晓岚又问起道:“顾先生,我听说······”她犹豫的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我听说,那个人和我哥有仇?他是为给他女友报仇,才持刀行凶的?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卓晓岚是从哪里听到这些半真半假的谣传,虽然顾朝笙略知一二,但秉承着不传谣不造谣的理念,他还是表示不甚清楚。
只随便说了几句,顾朝笙嘱咐卓晓岚回去的路上要小心,毕竟这世道确实不太平。
看见卓晓岚走了,方才一直沉默未语的沈初初道:“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卓晓繁的妹妹?”
顾朝笙点点头,沈初初若有所思:“我认得,她是之前烟雨广场踩踏事件中遇害的那位刘先生的妻子。”
突然听沈初初提起了烟雨广场踩踏事件,作为略知内情者,顾朝笙微愣片刻便依然是点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我恐怕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最近宁州不太平,过几天上都那边会派人过来重开卷宗密查;你们先安心等待,很多事情确实不宜操之过急。”沈初初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提起,仿佛这只是很寻常的事情。
“沈老师,你知道得可真多!”顾朝笙特别惊讶,都想直接问出来,沈老师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钢琴老师吗?
“只是恰好来调查的人与我相识罢了。”沈初初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