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范启分析的那样,横山军十数万人被牵制在华州境内,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北返。如今与三大势力交恶,华州身处前线,不得不屯以重兵把守。
在此期间,横山与士族的斗法越来越厉害。裴琰身为安抚使,全权负责华州安民之事。但因其士族身份,横山众官对他根本不加理睬。
裴琰没有办法,只好不断征募士族子弟加入府中,作为他的佐官,开始对华州展开安民之政。在士族的协助下,裴琰安民的进展异常顺利,其效率比横山官吏还高。华州各地在士族的安抚下,迅速稳定下来。
叶鸿羽对此,既是高兴又是心惊,这士族在华州的影响力也太高了吧?若是横山继续推行横山制度,早晚要碰到士族的底线。到了那时,士族一反,华州岂不大乱?
叶鸿羽当即召集八部主官前来议事,将自己的担忧向众人袒露。
“诸位,你们说,我横山制度是否暂缓在华州实行?”说完,叶鸿羽犹豫着看着众人,沉声问道。
”不可!“一声断喝立即响起,郭怀理脸色阴沉的站起来道,”叶大人,诸位,横山制度必须全面向华州推行,万万不可向士族妥协。一旦妥协,他们便会得寸进尺,一步步瓦解我们在华州的布置。“
“可正如叶大人所说,若是太过强硬,华州将再次陷入大乱。”王富贵皱着眉头道,“大人曾说过,华州必须在一年之内完全掌控在我们横山手里。华州一旦乱起来,便要拖累我横山的今后的战略了。”
“我军十万大军在此,华州乱不起来。”郭怀理自信的说道,“即便真的有士族敢作乱,大军一至,灰飞烟灭而已。”
叶鸿羽轻笑一声,“郭大人所谓的以暴制暴之法,确实不错,我横山军自然可以大杀四方无敌手。可士族能够动用的手段远不止如此,明的不行,他们可以来暗的。我等在明,他们在暗,防不胜防啊。”
郭怀理微微一怔,脸上终于露出懊恼之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诸位,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压制这些士族了吗?”
“郭大人,诸位,难道你们至今还不清楚大人让我们八部迁往华州的用意吗?”叶鸿羽看着众人,微微笑道。
“叶大人,大人不就是向将中枢迁往华州吗?”王富贵疑惑道。
”这只是其中之一。“叶鸿羽淡淡的说道,“大人其实更希望我们八部能够与士族对抗,在与士族的争斗中,不断的磨砺自己的能力。诸位,一直以来,我们在大人的守护下,在横山的氛围中,,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权谋诡斗。这得益于我们治下没有旧制度,旧官僚,旧士族的存在,横山就如一张白纸一样,可以任凭我们挥洒。可华州不一样,这里的士族力量十分强大,如同一张巨网般笼罩在华州每一寸土地。大人希望我们能够以华州为战场,将士族势力赶出这片土地。但这个战场用刀剑来征伐,而是用我们的能力和手段,一点点的将民心拉到我们这边。让士族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则其必亡。“
“叶大人,你,你的意思是,智斗?”郭怀理一脸震惊的望着叶鸿羽。
“不错,大人的意思,便是如此,否则,凭借我们的实力,早就将这些士族屠杀干净了。”叶鸿羽微微笑道,“可华州士族不过是天下一隅之地的士族,整个中原还有无数士族盘踞在地方上,吸食百姓的血肉。试问,即便我们用武力扫除华州的士族,那整个中原呢?我们还能一路杀下去吗?”
”这。”郭怀理顿时无语了,他再痛恨士族,也没有想过将天下士族诛杀干净。若是这么做,那横山便要举世皆敌了。
”叶大人,士族即身为本地人,族中又人才济济,我横山真的能够战胜他们吗?“薛城颇为担忧的问道。
“这便是了,所以诸位今后,当更加谨慎行事,万万不可让士族抓到把柄,以此误导百姓,使我横山之制无法落实下去。”叶鸿羽一脸郑重的说道。
“叶大人,如今在华州实行的政策中,户籍制以及田亩登记是最难推进的。”王富贵苦着一张脸,大吐口水,“士族自古便有隐匿人口和田地的私欲,他们家中的奴婢私兵根本不在户籍之中,皆为其家族私产。田地更是利用各种手段隐瞒起来,这些都以我横山之制相背离,却又不得不尽快采取措施解决的难题。正好趁着今日议事,诸位可有办法教我?“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沉,横山之制,每户人家的田地最高只有五百亩,即便是他们这些高官,也不能超越这条线。可华州的士族,少的也有良田百亩,多的则是万顷良田,有时候,一个大士族的土地,可以占据一个县,一半以上土地,当地的百姓没有田地,只得租用他的田地,成为他们的佃农。
而人口,横山实行的是编户齐民之制,统计人口精确的个人,即便是刚刚出生的婴孩,也要在几天之内,前往官府报备。可士族买来的奴婢,招募的私兵,并未出现在官府的档案之中,经过几代人的经营,有时候,一个士族成员记录在案的数量只有数十人,可族中真正的人数却达到了数百人之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多年经营下来的奴婢,以及其家生子。因为没有自由人的身份,这些人,世世代代都是这些士族的奴才,永远也无法翻身。
王富贵有心将横山之制推行下去,厘清土地,清查人口。可这些都是士族的禁脔,一旦碰触,必然遭到士族强烈的反弹。他并不怕士族造反,若是造反,正好趁机剿灭,反倒减少一点阻碍。可一旦士族使用阴招,暗中破坏横山政策,那良策不但无法利民,反而成为害民的恶政了。
众人沉思良久,最终还是郭怀理开口了,“王大人,既然我们不能来硬的,那就用阴的。大人曾说过,好人想要惩治坏人,便要比坏人更坏。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比坏人更坏?”众人一脸惊愕,这是什么道理?
叶鸿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言颇有道理,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士族为了一己私利而使暗招,那我等也无需顾忌,针锋相对便是。”
“哈哈,叶大人所言,深合我意。”郭怀理大笑道,心中对叶鸿羽的一点不快,也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