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编容易,但收服人心却很难。”林逸凡摇摇头,叹道,“这些士人在华州的影响力颇高,若是使用蛮力,只怕会导致华州不安。若是我们这样做,那明州的士人,以及天下的士人,又会做何感想?”
“大人所言甚是。”张晟看完了请愿书,便将其呈递林逸凡桌前,淡然道:“若是不能收服人心,我横山之道便无法顺利的推行。臣以为,是时候将我横山理念与腐朽理学之道,做一次正面较量了。”
林逸凡目光微灼,认真的看着他,“如何较量?”
“开宗明义,坐而论道。”张晟露出坚定之意,沉声说道。“大人,我横山之道历经近十年磨砺,伴随着横山一同成长,如今已经可以与千年理学一较高下了。”
林逸凡颇为迟疑,“这,理学毕竟已有上千年的道统,我横山之道不过十年,根基实在浅薄,贸然与之正面论道,本公怕。。。”
”大人,我横山之道并非全盘否定理学。”不等他说完,张晟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取精去粕,兼收并蓄之下,我横山之道又岂是根基浅薄?臣无意与理学公然决裂,只是希望以此撬动理学千年僵化之态,使其重新焕发生机,抛弃腐朽之道,融入我横山理念而已。“
“只怕,这更难啊。”林逸凡苦笑道:“理学之所以僵化不变,乃是因为其维护了当前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权利。一旦变动,无异于触及他们的逆鳞。你这样做,他们是不必坐以待毙的。”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张晟斗志昂扬的捏紧拳头,“我横山有万民支撑,有锐不可挡的强军为后盾,何惧那些宵小之辈?”
“攻击的长矛也要坚韧锐利才行。”林逸凡望着张晟,沉声问道:“本公以及整个横山,皆可作为你的后盾,但你这支长矛,能杀敌否?”
张晟躬身一拜,“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很快,国公府对在场的所有士人做出了回应,若是谁有不服,可于明年三月初一,到华原学堂参加辩论大会,作为国公府西席的张晟,将直面众人的质疑。皆是,国公大人将亲自前往听辨。
此举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喧然。他们没有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挑战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老学究,简直是,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很多人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在辩论会上驳得对方哑口无言,掩面而去。在国公大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风采,或许还能得到大人的青睐,从此步入仕途,迎娶官宦之女,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现在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但也有一些人,从中看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对于横山所持有的一些理念,他们也是了解的。如今在华州,理学正与横山理念做着殊死的斗争,在官立学院与私立学院之间,双方都在为招收优质学员而斗得不可开交。如今突然提出一个所谓的辩论大会,难道是准备将之前的暗斗,转为明争了?
很快,关于辩论大会之事,迅速席卷整个天下,不错,不仅仅是横山,当曹家势力内的理学士听闻这个消息,顿时坐不住了,与他们的智慧,自然明白这场辩论的意义。若是他们理学输了,将来横山席卷天下之时,便是他们没落之日。但只要他们赢了,那横山便与一般势力无异,纵然其一统天下,理学也占据统治地位,能继续延绵至千秋万世。
于是,天下各地的士人坐不住了,开始纷纷动身前往横山。这让曹子彦大惊失色,若是这些德高望重的士人全都去了横山,那自己还如何有脸说自己是众望所归,如何为最后那一步做准备?虽然他不住的派人前去劝说那些士人,但面对着道统之争,他们岂能坐视不理,当即纷纷打发走曹子彦的使者,坚持前往华州。
曹子彦无奈,这些人他现在还得罪不起,只好命人一路上好生照料,直至送出天井关。
而横山内部也不是只有张晟一人在战斗,当横山各地学堂士子得知此事,立即简单的收拾了行囊,骑上马匹,一路向南赶去。他们此次将作为张晟的后援团,必要的时候,还将代替张晟与天下士人唇枪舌战。一场没有刀光血影,却比战场更加惨烈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林逸凡也没想到事情会大大超出他的意料,原本他只想着挑战的不过是华州,以及明州的士人而已,却不料连境外的那些士人都闻风而动,纷纷朝华州而来。这场局部战争,一下子扩展到了全面战争。若是己方落败,则横山理念便会受到冲击,内部将开始出现自我怀疑。若是到了那时,横山开创的制度,将受严重的影响。
此时,不仅林逸凡感到担忧,整个横山上下都忧心忡忡,无他,此次对方的阵营实在太庞大了,根据各地送来的情报,天下各地的士人纷纷出动,经过统计,至少已有上万人启程。而横山有多少?满打满算不过五六千人而已。即便是自家境内的理学士人,便有近万人,两方加起来的人数,完全碾压横山士人。
这其中压力最大的,便数郭怀理和张晟了。一个主管横山教务,一个代表横山理念。一旦落败,他们不但无颜再在横山担任现在的职位,还将使横山这十年来努力深耕的横山理念,付之东流。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明知会输,也要咬牙将这场辩论大会办下去。
鉴于此次大会规模空前庞大,辩论会场的建设,便要尽快提上日程。于是,在林逸凡的指示下,韩三铁亲自监督,在华原学堂内兴建一座大会堂。将按照大人提供的草稿,整个会堂呈圆形,外墙将整个会场围拢起来,顶上加盖大量的玻璃片。在场内,周围环绕着大量的长条椅,一排排的向上叠加,预估可以坐上数万人。而在会场正中,则是一个小高台,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这便是辩论之地。
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在高台周边,围拢着一排喇叭状的铁桶,在其后面,延伸出一根根铁条,固定在上层座位之上。而沿着铁条,则拴着一根根细麻绳,在麻绳另一端则拴着一个个小圆盒子。而这,便是林逸凡设计的传声筒,观众们可以通过听筒,听到来自讲台上传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