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贫僧心生嗔念,自该承担所结的恶果。”悟通黯然说道:“净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师徒情分至此已了。我原以为投身佛门,能契入禅境体验佛心,现在看来贫僧终究是败在自己的心魔之下。为师希望你以后能继承我的衣钵,将佛学发扬光大。”
“师傅……”净空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悟通把净空轻扶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说:“各位稍安勿躁,再过十分钟,刑侦队的刘辰飞队长应该就会来敝寺呢。”
戚路闻言一惊,顿时明白了悟通的用意。“难道你要投案自首?”
悟通点了点头说:“自从我解除了文诸君身上的感应符,就知此事早晚瞒不过戚施主的慧眼。与其在悔恨中了却残生,不如坦然面对。”
一席话说得众人伤感起来,文诸君在旁叫了起来,“大师何必自责,你早已用善举洗清罪过,又何须出此下策。今天在座的谁想以正人君子的面孔自居,我就对他不客气!”
文诸君本是修炼千年的山魈,对人间的律法根本就不在乎,行事全凭一腔率性。自他结识悟通以来,交谈亦甚契机,并由此结下佛缘,自己的修行也大有增进。他早把悟通视为知己,怎会甘心让他身陷牢狱之灾。
戚路叹道:“人妖殊途终须别,你若强行阻挡,那么,我不惜与你一战,来成全悟通大师的心愿。”
“好啊!”文诸君冷笑一声,说:“今天就让你我见个高下,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的渡魂师到底有多少高明的法术!”说完他摆开了架式。
“住手!”眼看一场恶战就要爆发,悟通忙将身横在两人面前,合掌说道:“多谢诸位好意,但贫僧心意已决,岂有悔改之理。倘若因我而掀起一场血战,贫僧就是身陷九泉也难瞑目。”
“大师……”文诸君还想再劝,悟通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人生在世,有如白驹过隙。贫僧就算能再栖身观音寺,又有何面目见天下苍生?”
文诸君听悟通这番言语,还想再以言辞说服他,却见悟通伤感之情浮现于表,不禁眼含晶泪。
悟通也心有不舍,他双掌合十向文诸君鞠了一个躬,又说:“你现今尘世蛰居已久,也该隐归山林静心修炼。如果再贪恋红尘,只怕会遭逢劫数,到时岂不枉费了千年的修行。”
文诸君闻言黯然神伤,悟通见他仍留恋着不肯离去,又口诵古诗一首:“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文诸君原本对佛法并无了解,但经多年悟通的点化,对佛学也有甚深的了解。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悟性也日趋见长,如今听悟通念出这首古诗,顿时恍然大悟,已知来生必和悟通有重聚之时。于是他放下一片执着心,拱手对悟通说:“大师保重,在下告辞。”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向悟通拜了三拜,才化作一阵清风悄然离去。
“阿弥陀佛。”悟通见劝走了文诸君,他心中的牵挂少了几分,就起身给众人倒了杯茶后说:“今日一别,只怕再没机会相聚,贫僧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戚路饮完茶后也有些伤感,他说:“老和尚,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愿鼎力相助。”
悟通轻笑着说:“本来还有一事缠结在心,不过今天已经无憾了。”
“大师还有何事放不下?”
“和戚施主交往多年,碍于佛门清修,一直未曾见识施主的法术,今天因缘而试,老衲已无遗憾。施主法术精妙,已属人中龙凤,现世中只怕没几人能和你相媲美,老衲输得心服口服。”
戚路听到这番话,不禁脸色通红。外人看来是戚路一招险胜悟通,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在关键时候,戚路虽用法术破了悟通的不动明王界,但同时也造成了负面效应,让身悬高空的净空和林文哲陡然坠落。悟通担忧两人因此而受伤,赶紧将两人救下,因此放缓了对戚路的攻击。戚路这才趁隙而入,用一张灵符击伤了悟通。
戚路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有警铃声自远处传来,他知道是刘辰飞来了,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不一会儿,刘辰飞就来到了会客室,寺内的众僧此时也察觉到寺里出了事,都聚集到门外观看。
刘辰飞先向悟通行了个礼,然后问:“大师今天请我来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悟通坦然说道:“刘队长,我本想去警局投案自首,但有些俗事未了,只好麻烦你带我回警局呢。”
“什么,大师要自首,你犯了什么事?”刘辰飞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有想到悟通请他来竟是要投案。
“半年前警方在林家湾废弃池塘里发现的无头女尸,贫僧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此言一出,门外众僧也是惊慌一片,纷纷私下议论起来,但大多数僧侣都不相信自己的主持会是杀人犯。
刘辰飞也是惊疑不定,他把脸扭向戚路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在你来之前已经告诉了我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愿投案自首。”戚路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刘辰飞那鹰一样的锐利目光。
悟通把门外一名年纪和他相仿的主事僧叫了起来,简单和他交待了寺内事务后,就对刘辰飞说:“刘队长,请带我回警局吧,我会如实交待犯罪的经过,接受法律的制裁。”
刘辰飞这才明白悟通不是在说笑,他犹豫了一下,就把拿出的手铐又放回袋中,礼貌地带悟通上了警车。
“师傅!”净空俯倒在地,不停朝悟通的背影磕头。
戚路看到刘辰飞上车前对自己狠狠瞅了一眼,不免有些惆怅,因为他知道刘辰飞这眼神绝不是赞许自己,反而有责怪的意思。
林文哲见气氛不对,早已低头从人群中溜走,只剩下众僧把冰冷的眼光投向还没来得及告辞而去的戚路。
戚路突然感觉自己很狼狈,他想和净空说几句话,却见他扭过头装作不认识自己一般,也知他心里在诘责自己,不禁有多了几分惆怅,也学林文哲般低头穿过人群,开着他那辆破车回昆仑事务所了。
红衣女鬼和松文剑的事终于真相大白,可戚路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他找了个小餐馆,一个人喝得大醉,最后踉踉跄跄地回到事务所,趴在沙发上昏睡过去,都忘记去医院看丁晓岚。
等戚路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他这才想起丁晓岚还在住院,赶紧爬起身来,简单梳洗一下,准备去医院看她。
戚路刚把铁栅门打开,就看到外面有两辆小轿车呼啸而来,车里钻出七八个壮汉,直接涌进了昆仑事务所。
“喂,你们干什么?”戚路见来者不善,忙喝问他们。
“干什么,你小子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为首那位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说完话后,就对在场的众人说:“都他妈的给我狠狠的砸,不要留一件完整的东西!”
戚路一听这中年人凶狠的话语,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他忙飞身向前拦住了第一个想动手砸东西的人。
戚路的手刚抓住那人,就感到头部一阵巨痛传来,身体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人一棒子把他打倒在地。
戚路正想起身,中年人身后的几个打手就一下子围了上来,把戚路重新按倒在地。从他们娴熟的动作中,戚路已知这些人身手不简单。
那个中年人朝地上吐了口痰说:“今天就让你小子知道是惹了谁!林总让我给你代个话,他说那十万块就当给你治病了!”
戚路顿时明白这些人是林波叫来的,他怪自己让他哥哥悟通进了监狱,自然是怀恨在心,所以叫些小混混来给自己一点教训。
要论近身搏斗,戚路根本不会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真要是打起来,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戚路忍住了,毕竟自己对于悟通进监狱这事也很难过,所以他理解林波的心情。于是他心想算了,就让他们揍一顿吧,总不至于把我打死。
“算你小子识相!”那中年人见戚路不反抗,还以为他吓怕了,就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围着戚路身边那几个人立马不客气地揍起戚路来,打得他滚来爬去,浑身伤痕累累。
另几个也没闲着,随那中年人砸起房内的一切摆设,还拿出几桶油漆到处乱洒。随着一阵“劈哩啪啦”的乱响声,他们几乎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个精光。
戚路冷眼看着他们的狂暴举动,双手护着脑袋任那几个小混混揍自己。原来戚路见他们只是在砸会客厅里的东西而不进其他房间,就暗松了口气,因为包括手提电脑在内的许多对戚路来说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其他几个小房间里,外面这些东西砸坏了戚路并不心痛,最多是花钱重买的事。
持续了刻把钟,中年人见会客厅的东西都砸的差不多,就一挥手,那些手下立即会意地收住了手。
“小子,以后放聪明点,别自讨死路!”中年人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和众人趾高气扬地跨门而出。他们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主,所以也没把戚路往死里整,见达到了林波交待的效果,自然就回去邀功了。
戚路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一张破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时还揉着疼痛的胸口。
这时,一阵清风从破碎的窗户中吹了进来,一个身影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了事务所。
戚路顿时被门外突射进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正想眯眼看清来人是谁时,就听到他笑呵呵地说:“没想到大师寄以厚望的渡魂师戚路先生,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