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军车从远方疾驰而来,在戚路面前停了下来。
随着一声大喝:“下车!” 数十名身着迷彩服的精壮汉子推开车门,灵巧地跃出车外。这时突然狂起了大风,最要命的是风中有卷起的尘土夹杂其中,让戚路不得不眯起双眼打量着这些陌生人。
“怎么样,我挑的这些人你还满意吧?”最后下车的杨鹏走到戚路身边笑眯眯地问他。
“嗯,一看都是些身经百战的人。”
果然是钱能通神,戚路没想到杨鹏竟然找了十六名当地武装的青壮年男子陪同自己前往古塔村。这下子他又变得信心满满,有这多人给他和丁晓岚当保镖,何愁不能安全抵达那个破村子啊!
这些人正把旅途必备的货物和武器搬进车厢。戚路有点感慨地望着这个即将离去的小镇,暗暗祈祷他这次送交木盒的任务能顺利完成。
“请问你是戚先生吧?”
戚路向发言者望去,一个身材矮壮强横、皮肤黝黑的年青汉子,笔直地站在他面前,神情透着一种自信和坚毅。
戚路问:“你是谁?”
杨鹏笑着说:“小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棒小伙是掸族人名叫赛雷,他是你们去古塔村的向导。”
“请多关照!”戚路微笑着向赛雷伸出了右手,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戚路感觉到他是个力气很大的人。
其他人还在忙碌,戚路就和赛雷聊起天来,顺便了解他的性格。
在交谈中戚路发现赛雷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看得出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喜欢刺激的生活,他不时向戚路炫耀那满是伤疤的前胸,说自己参加过地方武装和政府军的多次交战,是名勇敢的战士。
“那位财神怎么没来?”趁着接过杨鹏递过来的烟的机会,戚路不动声色地问。
“这些神都喜欢在凡人面前保持神秘性,这种场合他怎么肯来送你。”
“那他也太不讲义气了。”戚路嘻笑着说:“假如这次我死在半路上,他可要负全责。”
杨鹏一愣,继而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于是笑着低声回应:“能被神灵选中的人,你会有那么不济吗?”
两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赛雷在旁听得一头雾水,还以为这两个老板是在说暗语。
和杨鹏告别后,戚路一行人就驾车出发了。吉普车队穿过空旷的闹市区,向着未知的远方呼啸而去。
一路上经过不少路卡,靠着赛雷的打点,除了偶尔被敲下竹杆,基本没碰到什么**烦。一些游兵散勇的劫匪想拦路打劫,但看到车队全副武装的样子,早就退避三舍。总体来说,路上的行程虽然乏味,但也算平静。
但这平静终于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被打破了,当时车队正在前进的途中,突然前面开路的第一辆车停了下来,戚路感到有些奇怪,就下车看个究竟。
这时在最前面领路的赛雷,几乎是跳出车门奔了过来,直冲到戚路的车边说:“戚先生,有麻烦了。”
“车子怎么停了?”
赛雷脸色苍白地说:“我撞死人了。”
“什么!”戚路赶紧跑到前面,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躺在路中央,他忙蹲下身,准备对他进行人工急救,却发现他已咽了气。
“你是怎么开的车!”戚路怒道。
“这又不能怨我。”赛雷没好气地说:“我车本来就开的不快,这家伙突然从斜前方不要命地跑过来撞我的车,我都拼命按喇叭紧急刹车了,可还是来不及避开。”
丁晓岚摘下太阳镜说:“行人看到车辆都会自动避让,谁会站在路中等死?人家就算是想碰瓷也不至于把命丢了吧?”
“确实不是赛雷的错。” 戚路指着被撞车辆的挡风玻璃说:“如果死者站着不动,玻璃不会损伤得这么严重。”
丁晓岚不作声了,玻璃破碎成蛛网一般,这只能是两个高速运转的物体相撞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赛雷仔细查看着尸体,没能从它身上找出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戚路倒像是对它那双手很感兴趣,竟然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最后他还招呼边上的果敢同伴把将尸体挪了个位置。
“这名死者我们怎么处理,需要报警吗?”丁晓岚问。
赛雷说:“报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等警察来了天都黑了。再说警察真要来了我们还得去警局录口供什么的,岂不是耽误了行程?”
“那你说怎么办?”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处理。”赛雷招呼几个同伴把尸体抬起来往路边的田地里一丢,就对众人说:“大家出发吧。”
“你们怎么能这样!”丁晓岚喝斥起来,觉得他们太不尊重死者了。
赛雷冷道:“要不大小姐独自留下来在这里等警察来,我们先上路?”
“算了,我们走吧。”戚路上来轻拉着丁晓岚的手。
丁晓岚眉头紧蹙,她用力地挣开戚路的手,转身跑到田地里,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进了尸体的内衣口袋里。
车辆继续前行着,司机扭过头来操着不熟练的云南话对丁晓岚说:“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的那些钱啊,死者家属是拿不到的,警察会在家属认尸之前就把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我愿意行了吧!”丁晓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戚路看丁晓岚脸上怒意未消,知道她还在生大家的气,可是戚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根烟抽了起来,默默地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
司机说的没错,在这片土地上,官员贪污腐败,老百姓生活贫困,只好靠种植鸦片为生。地方武装和政府军断断续续地打了几十年的战,丁晓岚是在国内城市里成长的女孩,她是无法理解赛雷这种在战火中长大的年青人对待生命的态度,当然也无法认同赛雷对那具无名尸体的处理方式。
天暗了起来,雨点大滴大滴地落在车窗上,模糊了前行的视界。
司机打开了雨刷,对戚路说:“下雨可能路不太好走,可能要今晚才能找到歇息的地方。”
戚路默默地点了点头,闭上双目,胸口急速地起伏着,好一会纷乱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虽然表面上他没怪罪赛雷,但脑子里却一直浮现出那名死者的面容。
黄昏时分雨停了,他们也抵达一座小镇,赛雷下车说:“今天你们要好好歇息一晚,因为明天就没车可坐呢。”
丁晓岚小声说:“不知道那名死者是否有人收尸?”
“别想太多了,有些事我们也不能左右局势。”戚路看着前方连绵不绝的高山,说:“看来明天我们要走山路了。”
说完戚路从怀中拿出唐方标交给他的地图看了起来,赛雷上前指着地图说道:“我们要翻过两座高山,然后穿过一片森林,就到达古塔村了。”
“啊!”丁晓岚惊道:“要走这长的路!”
戚路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回国内。”
“哼,你可别小瞧我。”
戚路看着她那双高跟鞋笑说道:“既然你不想打退堂鼓,那么美女,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双登山鞋。”
转眼又是一天,戚路他们行进在山林里,周围大树在他们头顶上方无穷无尽地延伸开去,只有一星半点的阳光能从遮天蔽地的枝叶隙间透射下来,仿佛使人置身在一个与文明隔离的原始世界。
戚路和赛雷走在前面,正努力地挥动着手上的长刀,把挡路的植物砍除,为后面的人开出一条可通行的道路。
丁晓岚开始有点后悔了,因为在这原始的山林里行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草丛里藏着大量传播疾病的昆虫,地面潮湿的腐叶层下到处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她已经不小心跌了好几跤,手臂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而沿路不时冒出的老鼠和蛇,也能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戚路看丁晓岚狼狈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痛,于是用刀砍下一棵小树,把上面的枝丫去掉,然后再把它削平一点,交给丁晓岚当拐杖用,好让她走路不那么吃力。
“谢谢,这趟旅程确实使我很扫兴。”丁晓岚倔强地说:“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你已经很棒了……”戚路突然停住话头,敏捷地扭头朝向一个灌木丛,那里似乎有某种闪光的东西亮了一下又迅速消失。戚路不禁用诧异的目光朝走在前方的向导赛雷看了一眼,想叫赛雷停下脚步和他一起去查看一番,可是队伍都在赶路,没人去留意那簇灌木丛。
戚路暗自笑了一下,认为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也许那不过是某块石头的反光罢了。于是他又快步向前,继续砍伐路两边碍人的植物。
队伍刚过去不久,那灌木丛的树枝就被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一张暗黄色的脸在窥探着戚路等人远去的背影。一直看着他们拐了个弯,隐没在一片数不尽的参天大树后面,他才静悄悄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