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尚见落座后的戚路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头那股无明业火腾地升起,心想今天若不给点教训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只怕这小子以后会更狂妄。
寻思间这和尚有了个主意,于是他轻笑着说:“既然施主也是修行之人,不如我们变点法术给丞相大人助助兴。”
想试探我的底细吗,戚路眼盯着他冷笑不语。
和尚见戚路眼有蔑视之意更加气愤,就态度倨傲地说:"那贫僧就先献丑了!"说完他将手中的禅杖往地上一捶,砸得地板"砰砰"作响。
戚路哈哈大笑:“大师难道要和我比谁地板砸得响吗?”
“施主不必心急,马上让你见真章!”说话间这和尚已默念咒语。
众人顿知一场好戏要上演了,都伸着脖子看这和尚有何能耐,就连堂外的家丁和丫环也聚到了门口看热闹。
突然间,那和尚把禅杖一抖,只听“哗”的一声,禅杖脱手而出,在空中化为一条金龙直朝戚路扑来!
戚路面色一凛,下意识的将手朝怀中摸去,顿时叫苦不迭,这才忆起自己的符文全放在许镜桥那里不曾带来,无奈中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吴。
老吴在冷笑声中纵身跃起,只见他手中光芒一闪,那条金龙就随着短刀的挥出被劈开了身子,紧接着露出了禅杖原形断成两截落到了地上。
“失礼,失礼!”老吴收起短刀重坐回到椅子上喝茶。
“呵呵,贫僧不过是以幻术给诸位助兴,你怎么还请了帮手?”和尚嘲讽了戚路一句后又默念起咒语。那地上的禅杖随着他的咒语念诵,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继而变成两条金龙咆哮而起,又朝戚路扑来!
戚路见这和尚步步紧逼不由勃然大怒,暗骂道:“你这秃驴欺人太甚!我今天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戚路赶紧双手捏诀,也念起咒语来。他头顶上方顿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有暗雷滚过一般。眼看那两条金龙就要抓到戚路,却突然僵在了半空,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龙的肚子就鼓胀起来,腹内也变得透明,里面似乎有光亮如水般流动着。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只听"砰"的一声,这两条龙的肚子炸开了,它们重新化为禅杖落到戚路脚下。
“好!”堂下众人情不自禁地喝起彩来,那和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见戚路破了他的法术只得阴沉着坐回到椅子上。
戚路正想乘胜追击,也使用法术变条恶龙去戏弄和尚一番,谁知咒语还未念出,老吴已把他捏诀的手按了下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吴对他轻语一句后就站起身来把那断成两截的禅杖拿到手中,只见他把禅杖合拢,将杯中茶水往断口处一洒,那禅杖立马在他的咒术威力之下重新连成一体。
老吴微笑着把禅杖交还到和尚手中,态度平和地说:“大师,法术点到为止,承让了。”
和尚接杖一看,那断口处竟然无一丝裂纹,不禁心服口服,赶紧站起身来向老吴施礼说道:“请原谅小僧以貌待人,竟不知两位施主的法术精进如斯。”说话间,他的态度也变得客气起来。
接着他又来到戚路面前合掌说道:“适才小僧有得罪之处,还望施主不要见怪。”
“那里,那里。”戚路见自己灭了他的威风,黑如点漆的瞳仁里愠色渐消,反而添了几分揶揄。
“啪啪!”堂上的宰相丁谓鼓掌赞道:“几位的法术都是当今一绝,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大人过奖了,小僧的法术不值一提。"和尚略有愧色地说:“不知两位施主尊姓大名?”
戚路还未来得及搭话,那师爷已上前来向这和尚殷勤介绍他们两人。
这和尚听完微微颔首,说:“原来两位施主是外邦人士,难怪小僧看不出你们师承何处。”
戚路笑问:“请问大师法号?”
“贫僧慧远,现在镇江金山寺修行佛法。”
金山寺?戚路闻言猛地一惊,正要询问他的来历,那师爷就满脸谄媚的向戚路介绍说:“慧远大师不仅是金山寺的主持,还是当今圣上钦封的国师。”
“原来是方丈大师,失敬,失敬!”戚路犹豫着回问一句:“敢问方丈可认识法海大师?”
“啊,施主认得家师?”
“法海是你的师父?”戚路又是一惊。
“正是。”
“那法海大师现在何处?”
“家师已经涅槃了,圆寂前留下遗言让小僧继承他的衣钵,斩妖除魔造福百姓。”
戚路不由和老吴对望一眼,两人都心知此时白素贞已镇压在雷锋塔下,而法海吞食了灵芝,藏在墓中沉睡等待千年后的苏醒。
“两位莫非和家师是世交?”原来这慧远自小在金山寺出家,是法海的得意门生,方才听到戚路的姓名后甚是陌生,平日里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故有此一问。
“惭愧,我久居边陲和大师只有数面之缘,本想趁此次来中原之际去拜会令师,却从你口中听闻他仙逝的噩耗,真是令人悲痛。”戚路赶紧撒了个谎,以防被慧远瞧出了破绽。
老吴也怕戚路言多必失,忙转移话题说:“没想到大师年纪轻轻就深受圣上恩宠,成为当朝国师。况且你又是法海的高徒,自然是法术惊人,不知为何刚才我这位兄弟说相府中有妖怪时,大师却有着不同的见解?”
老吴的疑问也正是丁谓心中的疑虑,他拂须说道:“大师既出此言必有深意,不妨对老夫直言道来。这两位义士刚救了老夫性命,自是通情达理之士,又怎会心生芥蒂。”
戚路也微笑着说:“可能是在下学艺不精,一时失言,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阿弥陀佛。”这慧远见识了戚路的本事,已不似刚进会客厅时那般倨傲,他凝神思忖片刻,才缓缓地说:“小僧生性淡泊,若无皇上御旨,平日里也只是在寺中修行极少外出云游。这一次,是因大人弘扬佛法多次差人请我,盛情难却之下小僧才来丁府暂住,算起来已半月有余。”
戚路暗自冷笑一声,心想莫不是怕我拆了你的招牌,所以支支吾吾想叉开话题?
只听那慧远又说:“在这段时间里,相府中一派祥和,并无任何灵异事件发生,所以小僧斗胆认为即使有妖孽想作祟,也会畏惧丞相大人的浩然正气而不敢停留。再加上见两位远道而来,不知施主的本事,所以小僧言语鲁莽,担心......”
说到这里,慧远脸涨得通红,话也说不下去了。戚路倒是不以为意地接话说道:“所以大师担忧我等是江湖骗子,前来诈骗钱财的吗?”
“那里那里,施主法力远在我之上,他日上殿面圣之际,我定当推荐两位接替我的位置,小僧情愿退位让贤。”慧远的脸更红了。
戚路忍俊不禁,心道这和尚倒是比他师父法海要老实得多,我又何苦为难于他!于是戚路也转口说道:“大师切莫折杀了小生,我等虽学了点不入流的阴阳小技,却难登大雅之堂。若论起佛理,我更是一窍不通,大师怎可改了念头,国师还是由你来当极为合适。”
慧远正想回应,戚路又抢着说:“我刚来中原水土不服,一时看走了眼也是常事。既然大师久居相府,未曾见到妖邪藏于府中,那想必是在下失察。大师权当我是胡言乱语,不要念记在心。”
那丁谓原本听到戚路说府中有妖怪,心里已忐忑不安,现听他如此一说,不由放下心来,又见戚路是谦逊之人,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站起身来笑说:“几位都是我府上的贵客,老夫已备上薄酒,几位且随我去宴席上再作闲聊。”说完,他将手一摆做了个请字。
“大人稍等片刻。”慧远忙走到戚路跟前说:“佛门有句俗语,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戚施主是有莫大神通之人,既说大人府上有妖孽,自然是话中有因,又怎能为了照顾小僧的情面而故意隐瞒。还望你不吝指教,将这妖孽揪出,小僧也好当场将他收伏,以弥补失察之过。”
戚路愣了,没想到这慧远如此较真,他踌躇着将眼光投向老吴。虽然他和老吴刚进府时就察觉到了这股极淡的妖气,但和慧远交谈一番后觉得这和尚是个志诚君子,实在是不忍心让他当众下不了台。
老吴呵呵一笑,上前说道:“大师的胸襟,令在下好生敬佩。我有一言,不知大师肯听否?”
“施主但讲无妨。”
“常言说的好,事实胜于雄辩。我等也不用费心争执,不如就在府中巡视一番,倘若真有妖怪,就依大师所说,你把他当场擒拿,也好尽你的职责;倘若没有妖怪,我们兄弟自当向你赔罪,免得被人议论纷纷。”
“此论大善!”慧远听闻大喜,忙合掌念起了佛号。
丁谓也不好拂了众人的意,于是吩咐家丁通知府中男女人等不得随意走动擅自出府,然后安排师爷带慧远三人即刻将自己的府第巡视一遍。
慧远正要随师爷下堂,就见丁丞相也想和他们一起前往,忙上前阻拦说:“丞相大人,万一府中真有妖怪藏匿,贫僧担心等下和他斗起法来,妖怪会心生邪念伤害大人。所以贫僧奉劝您还是回房休息,静待佳音便可!”
戚路见慧远如此为他人着想,也上前跟着劝说,丁谓这才察觉到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好打消了看热闹的念头,自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