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
徐行端坐在书案前读着一些举人所作的时文,一旁的青凤一双桃花眼半眯,似是打着瞌睡。
就在这时,忽然外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徐行掩卷而起,眉头蹙着,喃喃道:“这桑生怎么来了?”
这时没有多久,敲门声似越发急促了些,显得来人的焦虑心情。
“咦,怎地还有一只狐妖?”徐行若有所思说着。
“什么狐?”青凤耳朵尖儿,听到狐妖二字,打了一个滚儿,娇声说道。
门外,桑晓面色憔悴,眼圈通红,似是刚哭过未久,身旁却跟着一个少女,少女亭亭玉立,一袭粉荷色绣裙,在一旁牵着桑生的手,低声劝说着:“相公,你莫要急切。”
这时,正在厢房中给徐行缝着春衣的徐千雪,听到这声音,放下针线,向外走去。
“谁啊?”一边向屋外走着,一边柔声问道。
徐行怕外间二人冲撞了徐千雪,抢先一步走到院中,轻笑说道:“姐姐,是我同年,来寻我的,你且回屋吧。”
徐千雪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回屋继续忙着去了。
徐行脸色冷漠,他未曾想这桑生耽于美色,不愿除去鬼魅不说,还找上门来,心中就有些不快。
将院门打开,面色淡淡说道:“桑兄,来寒舍何干?”
一见徐行,桑晓神情激动道:“徐兄救命!”
一旁的莲香则是打量徐行,目光甫一对上,心头无端一寒,“这道人好锐利的目光!”
徐行并未理桑晓,而是撇了一眼莲香,语气淡淡,“化形小妖,也敢相交凡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莲香闻言,娇躯如遭雷噬,螓首低垂,哀声道:“仙长容禀,妾身自化形以来从未为恶,和桑公子也只为贪一晌之欢,从不敢吸食阳气,加害桑公子。”
徐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一脸目瞪口呆的桑生,道:“桑兄,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到书房一叙。”
说着,当先向前引路,他多少猜到了桑晓的来意。
书房中。
桑生深施一礼,恳求道:“还请徐兄救李小姐一救!”
莲香这时也取出一个槐木之牌,在徐行神识探察之下,一道瑟瑟发抖的女鬼,蜷缩一团,惨白脸蛋儿浮肿一片。
“桑兄,当初让徐某镇敕李氏的是你,现在要放李氏的也是你,桑兄可知人鬼殊途?”徐行问道。
桑生脸上现出挣扎,拱手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李小姐她也并非故意要害我性命,是桑某沉迷美色,还请徐兄网开一面罢。”
莲香也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李姑娘她也是苦命人,不知人鬼相交有损精气,还请仙长垂怜一二。”
言辞恳切,发自内心。
徐行沉默半晌,徐徐道:“无怪乎人言,贤哉莲香,巾帼中吾见亦罕,况狐也!既你二人执意如此,徐某却也不作那恶人了。”
从莲香手中要过槐木,探手之间,其上法力尽数回返,镇敕符箓自然失效,从中飞出一个身形窈窕、面如桃李的艳美女鬼,怯生生的局促样子,看着徐行的目光带着深深畏惧。
这时,桑生上前捉住了李氏的手,出言宽慰,二人旁若无人。
莲香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笑意。
“人不与鬼通,莲香,你既有幸化形,当知此理。”徐行思索半晌,也不愿再管眼前这一堆破事儿,不轻不重说道:“你们好自为之罢。”
莲香郑重点了点头,说道:“仙长,绝不再如此了。”
这时,桑生挽着李氏的手,上前道谢。
徐行对这桑生却无太多好感,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人一鬼一狐离了徐家,自不必说。
“老徐,你原来喜欢莲香这种的狐狸啊。”不知何时,方才还隐匿了身形的青凤,突然现了身形,蹦到书桌上,仰着狐狸脑袋看着,嘻嘻说道:“那狐狸血脉驳杂,不过树下野狐,有什么好的?”
想起莲香性情和前世聊斋一般无二记载,徐行心中多少有些感怀,慨叹道:“但在后世,狐仙莲香名气可比你大着呢,你不过一路人狐仙。”
“嗯?后世?路人?都是什么东西?”青凤长长眼睫之下,弯弯眼睛中现出疑惑,虽她听不懂徐行话中意思,但大致知拿自己和那野狐比,而且还落了下风!
芳心暗恼,心里大骂老徐眼瞎,不知自己真容。转念一想,要不显化人形,再作温柔如水模样?
“还是算啦,这人心如铁石,软硬不吃,本公主何苦委屈自己,嘻嘻。”青凤不知为何,转而又高兴起来。
却在这时,两只大手一手一个揪着自己尖尖耳朵,从书桌上抛下,冷冽声音响起,“你这狐狸,把书卷都踩坏了!”
青凤哇哇大叫,只觉咬牙切齿。
不知不觉,已过了年,时间也渐近元宵之节。
这段时日,徐行慢慢打磨法力,一边习练基础道术,如隐匿术,如火球术,御风术,还有那坑人的点石成金之术,一边捉弄青凤狐狸,倒也不觉枯燥乏味。
这一日,徐家院前,一辆马车停靠,徐行伸手扶着徐千雪上了马车,又将买的礼品放进马车。
“弟弟,到二婶那儿借辆牛车就好,怎好花钱到镇上租辆马车?”徐千雪对拿着鞭子赶着马车的徐行说道。
徐行笑了笑道:“要不上几个钱。”
徐父是秀才功名,也并非迂腐书生,故而徐家总体还算小康。要不说他穿的这具身体,怎么能年纪轻轻中得秀才?若是每天下地务农,还哪里有时间脱产读书?
“总不是开局一条狗,也不错了。”徐行一身士子磊落青衫,神情从容,挥鞭赶着马车,一路饱览节后早春乡野风光,甚至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到了庆阳县城洪举人家门前。
洪府下人通报一声,洪举人乐呵呵带着女儿洪灵芸开了中门迎接,洪夫人自是不出意外的抱恙在身。
不得不说洪思礼人其实不错,是读进去书了的举人,徐行暗自思索着,不过这都是前身亡父遗泽。
徐行指挥着洪府下人将一些礼品送了府中,其实也没有太多贵重之物,都是一些徐家田庄种植的土特产,还有一些果品。
宾主二人自是笑呵呵言谈,似不约而同将当日招徐行为婿一事忘却。
洪思礼就笑着问徐行过年时,怎么不带着姐姐一起来洪府,也好热闹些。
徐行就说,家中还要祭祖云云,而且自己正在准备三月春闱之试。
洪思礼闻言,终于收了客套寒暄,脸上带着慎重,这时一行人恰也到了花厅。
“贤侄难道不再沉淀几年?要知道,这举人之试可比不得秀才之试啊。”洪思礼语带关切,这是真有规劝之意。
他自己就是举人,深知中举不易,多少少年英才,科场屡屡折戟,失了锐气。
徐行道:“不瞒伯父,我已有了几分把握。”
洪思礼闻言,心中有些不信,但知道徐行性子沉稳甚至沉闷,说这话恐非虚言,但还是固执道:“你可将平日所习时文,拿来让伯父看看。”
一旁坐着的洪灵芸,静静看着徐行,秀丽脸蛋儿上有着复杂神色,听着洪思礼此言,不仅有些翻白眼,老爹还不真把自己当外人,就不怕徐行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