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锦瑟离去后,大约有半个时辰,狂风乍起,一道煊赫耀目的传音剑光在殿内半空之中散开,熟悉的冷冽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春燕,回告锦瑟,我家中有了急事,需要即刻回家一趟……”
“哎,徐公子……”
春燕怔了一下,连忙快步走到廊檐下,眺望着远处一片灰暗的冥土天空,那里正有一线通明剑光急速划过,不过数息,即告杳渺无踪。
“这样急,家里出了什么事呢?”春燕喃喃说道。
当然很是急切,因为徐行他着了……了缘的道儿!
冥土虚空之上,一道通明如水的剑光,明灭闪烁,荡开一路阴云煞雾,显着主人的思归心切。
正是徐行以刚刚突破元神境的强横神念,在御剑破空穿行,此外,他还需要分出一半心神,反复压制着潜藏于元神深处的躁动。
“这了缘将平日用来修炼的欢喜禅意尽数散入百劫涅槃镜,虽然被青铜碎片及时镇灭一空,可终究搅动了欲念。”徐行面如玄水幽静,看不出一丝喜怒,思忖着,“我若修无情之道,或许罢了……好在并无大害,只需回家一趟就是。”
济南府城·徐宅
徐行目光涌动,面容微红,摇摇晃晃地来到卧室,见得空空如也,脸上难得现出一丝慌乱,神念放出,发现偌大徐宅,并无妻子连城的身影。
正想要询问贴身丫鬟,发现竟也不在,皱了皱眉,“莫非回娘家了……”
将神念向后院的花园绵延而去,尽量平复着已经颤抖的声音,问道:“香玉,连城呢?”
凉亭内,绛雪着一袭红裙,仪态端宁,静静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素手纤纤,十指连动,轻抚着怀中琵琶,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香玉一身白裙,身形婀娜,伏在石桌上,凝霜皓腕提着一管青玉羊毫笔,不时沾着砚台中的墨水,似乎是在作画。
摊平的宣纸洁白如玉,其上笔墨三二疏淡,山石横斜清浅,红苹廖叶随风……而其中一株亭亭净植的白牡丹,花蕊成簇,殊丽娇媚。
香玉正在聚精会神作着画,突然听到耳畔传来的熟悉声音,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现出难掩喜色,惊声道:“公子,您回来了?”
这时,因为心绪激荡,掌中羊毫玉笔一抖,几滴晶莹墨珠顿时洒落在花蕊上,来回滚动,但香玉也顾不上污了一幅将成的天香国色图,匆匆搁了笔。
幽香浮动,裙裾飞扬,轻快娇腻的声音,恰如黄莺出谷,“雪姐,你帮我收拾下,我回公子话去。”
“嗯。”绛雪纤声应着,轻轻将琵琶放到一旁,走到石桌前,正打算将笔墨纸砚收起,待看着宣纸上那株开的娇艳难收的白牡丹,莞尔一笑:“香玉这是画的她自己?还真是自恋呢……哎,可惜牡丹再是艳美,注定无果……也不知心心念念,辛勤个什么劲儿。”
想起那人向来的可亲不可近,绛雪心思怅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打算将画卷起,然垂眸之间,目光不由一凝,秀眉颦着,心头莫名闪过一念,“这墨珠……花蕊承露……”
夜色已晚,华灯初上。
回廊之上,一路灯火摇曳,身形高挑,气质典雅的白裙女子脚步轻快,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红色烛光映照白璧无瑕的肌肤上,轻柔地晕散开来,娇媚容颜顿时玉色生辉。
“雪姐,你怎么在这里?”香玉面色微怔,望着立身在凉亭内抬头望月的绛雪,柔媚一笑,问道:“雪姐今天没有修炼?”
暗道,雪姐素来勤修不辍,得公子多次夸赞勤勉,今天怎么闲了下来,很难得啊。
“最近有点儿累。”绛雪轻飘飘说道。
说着,打量了香玉一眼,见其并无异常,不知为何,原本慌乱的心思,稍稍安定下来,状极随意问道:“公子唤你做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
香玉笑了笑,道:“就是问我连城去哪儿了,我说史夫人想女儿了,连城就回家住了几天,然后公子就考较了我修为……对了,雪姐,公子修成元神了呢。”
“公子修出元神了?”绛雪玉容上现出喜色,心绪激荡,轻声道:“香玉,公子修行一日千里,我们姐妹能常伴左右,得蒙引入道途,也不知几世修来的造化。”
“是啊。”香玉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妩媚一笑,娇媚道:“雪姐,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修炼啦。”
绛雪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看着香玉渐渐远去的背影,也不知想起什么,突地自失一笑。
翌日上午·庭院内
窗前翠竹千竿,微风吹动,竹叶就飒飒作响,显得幽静,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徐行一袭素衫,面色沉寂,负手而立,他此刻正在细细体会着元神之境的变化。
“元神之境,号称真君,至于此境,才算正式进入精-气-神之中“神”的修行,以后淬炼阴渣,就是阳神,阳神洞虚入微,然后开辟洞天……而且可以元神烙印祭炼灵宝,连地书这样的先天之宝,假以时日,就能炼化为我所用。”
饶是心性沉静,徐行此刻也有些欣喜流露,可想到不能言一事,目光幽幽,面容现出一丝复杂之色,默然许久。
正在这时,就听得月亮门洞处传来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正是连城贴身丫鬟小桃,“小姐,夫人让带的这几匹绿色绢布,放哪儿啊?”
“就放西跨院的库房里就好。”连城轻柔的声音传来,有着一丝疲惫。
徐行面色微滞,猛然想起一事,自言自语道:“前天春燕说今年黄河水鬼闹事,声势格外浩大,锦瑟未必应对的过来,我还是去看看为好。”
这样想着,多少有些不放心,身形一闪,沉入冥土,再次向邙山鬼府遁去。
回廊上,连城莲步轻移,缓缓走来,少妇云堆翠髻,容色明艳,鬓发间别着珠钗,秀颈上戴着珍珠项链,外披红色大氅,内里穿荷色长裙,行走之间,裙摆就流苏轻漾,恍若一株火红罂粟。
连城突然顿住步子,蛾眉下的明眸泛起疑惑,喃喃说道:“刚才……是夫君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