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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
    “我们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三天后,布雷恩先生又一次拿着资料上了门。
    “我们把项链里的画像复制了很多份,还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他从皮质大手提包里掏出一沓信件,“有不少人写信到报社,他们有的说画像像自己的远房侄女,还有说像某某家的家庭女教师……”
    约瑟夫耐心地听他炫耀一般地说完了自己调查的全过程,总算等到了重头戏。
    “结果我们发现了一封非常有趣的信!”
    布雷恩先生把信展开,拿腔拿调地朗读起来:“这封信来自兰开夏的考曼太太: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寻人启事,上面的女人似乎是我已故的朋友海伦娜·格林。
    我们曾在兰开夏最大的制铅厂工作,只是后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家人们劝说我辞去了这份工作。
    不久之后,我就听闻了海伦娜去世的噩耗。
    她的家人现在已经举家搬迁,想要找到他们,想必会非常困难。
    希望我的信能给您提供帮助。
    诚恳的玛德琳·考曼”
    念完信,布雷恩先生看看约瑟夫,又看看格蕾丝,想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到震惊一类的情绪。
    然而约瑟夫又开始摩挲他的下巴,脸上除了沉思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
    而格蕾丝呢?
    她就站在约瑟夫身后,像一个漂亮的雕塑,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也许您可以写信问问,格林家有几个女儿。”格蕾丝给布雷恩先生提了个建议。
    现在有一点已经十分明确了。
    布莱克夫人应该根本不是什么美国人,而是海伦娜的妹妹。
    这也是她和画像上的人长相相似,年龄却对不上的原因。
    而亨利根本不是和她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他是海伦娜的未婚夫。
    当然,这些还都是根据现有消息的猜测,具体的验证,还需要布雷恩先生去跑一跑。
    布雷恩先生看着这两个人没几分钟就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额头上青筋直跳。
    这种每次都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
    “我们该去审讯室看看了。”约瑟夫突然站起身,没有拉铃叫乔治过来。
    格蕾丝很有眼色地把他的外套拿起来,站在身后帮他穿好,这才赶回办公室穿好外套,急匆匆地坐上马车。
    ……
    “亨利,她是你的爱人,对吗?”约瑟夫拿出黄铜项链,递给亨利,“我会把它还给你,但你要保证对我说实话。”
    黄铜项链对于亨利来说,确实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我可以告诉您实话,不过……我已经注定要上绞刑架了,您还想从我的身上了解什么呢?”
    “不,也许你并不需要上绞刑架。”约瑟夫终于说出了布莱克先生的死因,“你的雇主,是死于砒·霜中毒。”
    “什么?”亨利瞳孔一缩,突然改口道:“是的,没错,那确实是我下得毒,就在他的红茶里,哦,不,是在汤里。”
    “布莱克夫人是海伦娜的妹妹,对吗?”
    亨利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住了,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是——哦,不,不是的,她们只是长得有些相似,布莱克夫人可是美国人。”
    “哦,原来是这样吗?”约瑟夫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把黄铜项链塞进亨利的手里,“亨利,有时候,事情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糟糕。”
    他带着格蕾丝离开了审讯室,却没有第一时间上马车,而是选择在外面的街道上散散步。
    “你怎么看,格雷厄姆?”
    “亨利应该是在维护布莱克夫人,他以为是布莱克夫人下得毒,但又不希望海伦娜的妹妹被绞死。”格蕾丝的眼睛有一瞬间地放空,“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指证凶手的有力线索。”
    因为没有服务生在场,布莱克夫人和亨利又是嫌疑人,他们所说的话并不完全可信。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可能下在面包、饼干一类的东西里。
    而其他的食物,如果想要下毒,只有两次机会。
    一次是在服务生上菜的路上,但显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餐盘往里倒毒药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个机会,就是布莱克先生离开餐桌的时候。
    可是布莱克先生用餐期间有没有离开餐桌,无人能够给出有力证明。
    离开餐桌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用餐的只有布莱克夫妻二人,两人用餐时边吃边聊,且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话,布莱克先生应该不会离开餐桌。
    但如果是布莱克夫人想要寻找机会下毒,那么对她来说,用某种借口支开布莱克先生一小会儿,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当然了,餐盘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即使布莱克夫人真的下了毒,他们也没办法拿出有力证据。
    除非布莱克夫人亲口承认。
    在他们去见布莱克夫人之前,验尸官找到了两人。
    “我在布莱克先生的随身小药箱里发现了一瓶可疑的药品。”
    验尸官把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拿了出来,“这是福勒氏溶液。”
    “有人在药品里下毒了吗?”格蕾丝不太清楚这是什么药品。
    她对现在的药品了解得并不多。
    “哦,不,是这种药品本身就有毒。”验尸官解释道:“这种药实际上就是小剂量的砒·霜。”
    格蕾丝:“……”
    砒·霜也能治病吗?
    “这种药主要是用来治疗疟疾的,既然布莱克先生早年经常会呕吐,那么他配备这类药品的可能性很高。”(1)
    “您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布莱克先生自己服药过量?”格蕾丝有些怀疑。
    “不排除这个可能。”验尸官叹了口气,“其实福勒氏溶液的副作用很大,经常会有人出现轻微的药物中毒,但像布莱克先生这样致死的,却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既然副作用这么大,为什么还会有人使用呢?”
    “因为和它同一功效的奎宁实在是太苦了。”
    以格蕾丝半个现代人的思想来看,为了不吃苦药就吃毒药什么的,简直是脑回路清奇。
    然而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却经常这样。
    甚至有的人会因为服用砒·霜中毒时会脸色红润,而去长期服用砒·霜,让自己始终维持慢性中毒的状态。
    梦中的时代,总有人批评亚洲人过度追求苗条是病态的。
    殊不知,论病态美,二十一世纪的人玩的,都是维多利亚人玩剩下的……
    验尸官告知了这些之后,就离开了审讯处。
    他的本职工作是医生,平时看诊非常忙。
    格蕾丝根据药瓶里的药液的高度,计算了布雷恩先生最多服用了多少砒·霜。
    药瓶的标签上有各种成分的浓度,计算起来并不难。
    她把结果记在了笔记本上,准备回去和查尔斯医生一起用小鼠做实验。
    等到他们去见布莱克夫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布莱克夫人的头发有些凌乱,“这次出门我连贴身女仆都没带。”
    她的脸上有焦急,却没有一丝害怕。
    格蕾丝看着阴冷潮湿的牢房,猜测这里晚上还会有老鼠一类的东西。
    可是布莱克夫人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兰开夏的工人家庭,和伦敦东区差不多,甚至更加贫穷。
    “布莱克夫人,您结婚前的姓氏是什么?”
    “呃……凯莉。”
    “我还以为您姓格林呢。”格蕾丝笑眯眯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说我的闲话吗?”
    “哦,不,只是我发现,您和一位名叫海伦娜·格林的女士非常像。”
    布莱克夫人重重地往后一靠,“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您其实并不是美国人,而是兰开夏一位工人的女儿,对吗?”
    “没错。”布莱克夫人冷着脸,“可那又怎么样?因为我是工人的女儿,所以不能嫁给一位富商吗?”
    “当然不是,只是……如果您的姐姐是在布莱克先生名下的制铅厂中毒而死的话……”
    格蕾丝还没有说完,就被布莱克夫人大声打断,“够了!”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不应该嫁给欧文?他根本不知道铅会使人中毒!他自己也中毒了!”布莱克夫人的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通红,“就因为海伦娜死了,所以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了吗?”
    她把脸埋进掌心,“是亨利毁掉了我的生活,他杀死了我的丈夫!你们根本不知道,当欧文知道铅会使人中毒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痛苦!他从没有故意伤害过别人,他是无辜的。”
    “您的姐姐当初是怎么死掉的?”在格蕾丝停下的时候,约瑟夫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铁石心肠,继续对着布莱克夫人发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布莱克夫人用袖子擦着眼泪,气愤地躲过格蕾丝的手帕,继续说道:“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但是家里的钱总是不够花,所以她一直也没有辞掉这份工作。直到有一天,她走在路上,突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那时我在棉纺厂当童工,有其他孩子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当我们把她送到家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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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疟疾患者也会经常呕吐,和铅中毒、砷中毒都有重合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