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算任逍遥,只为断了天罡指穴手传承,如此狄樾即使做了掌门,也是他这个勇武堂管事手中傀儡,是以他想也不想,便使出杀招“逆血梅花针”,准备一击格杀任逍遥,这样一来,别人既看不出他用邪功,自己又可独占擒杀任逍遥的头功。哪知竟被唐娆搅了局,还将金针撞入同门体内。
逆血梅花针发作惨烈,谢鹰白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自己人灭口,怎能不变色!
凌雪烟跳起来大声道:“我早说了,谢鹰白不是个好东西,他用活人修炼逆血梅花针,这下你们可信了罢!”
峨眉派众人仿佛挨了当头一棒,齐唰唰盯着谢鹰白,旁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谢鹰白不等质问,噗通一声向武玄一跪倒,垂首道:“徒儿知罪,求师父原谅。”武玄一登时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眉毛胡子抖成一团。
按门规,谢鹰白足够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可他是勇武堂正式选任的管事,身后更有谢家寨这等大豪。罚得轻了,峨眉无颜,罚得重了,峨眉派与谢家寨同处川南,今后如何相见?谢鹰白正是拿住这点,才抢先认错。果然如他所料,武玄一甚至整个峨眉派都难以抉择。
正在这尴尬时候,山道间突然传来一阵飘飘忽忽的笛声,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嗤嗤声从地底传出,铁刷子一般。石缝草窠中爬出一条条火红蜈蚣,尺许长短,足足上万条,火焰般烧过洞口,将合欢教与各派弟子隔开。胆小的人已惊叫出声。然而更骇人的是,洞外又传来一阵刺耳摩擦声,仿佛千百双巨大的树枝压擦过岩壁,不多时,洞角上方探出一个牛头大小的金红脑袋,扬着尖利螯足,竟是一条鳞甲厚硬,闪着灿灿金光的蜈蚣。众人只觉头皮发麻,站都有些站不稳。
金蜈蚣来势虽凶,却不突前伤人,只随着笛声扭动身子,好似舞蹈一般。山路上走来一个吹银笛的小姑娘。她穿着靛蓝色蜡染百褶裙,戴着抽丝银冠,颈上佩七重骨牙银项圈,缀着数不清的银铃,叮当脆响,若非这铺天盖地的蜈蚣作衬,也是极伶俐可爱的女孩。
小姑娘走到任逍遥身边,停了笛声,脆生生道:“逍遥哥哥,你过生日,可有什么东西送我?”唐娆这才明白血影卫说的“恭喜教主”原来是祝寿,而不是恭喜他娶了自己,不觉柳眉倒竖,狠狠瞪了任逍遥一眼。小姑娘见状打趣道:“哟,这是逍遥哥哥几房夫人?长得不错哩!”
唐娆脑中一空,猛地推开任逍遥,瞪着他道:“你有夫人了?”
任逍遥不答——说不清的事就不解释,这是他对付女人的杀手锏。“朵雅一个人来,阿公阿婆呢?”
山路尽头飘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难为教主还惦记我这把老骨头。”小女孩笑道:“婆婆不老。”那声音道:“老了就要承认。”一顿,又道,“要不是峨眉派的小鬼嚎得小金子心痒难耐,我这把老骨头,倒不想这么快上来。”
随着话音,一男一女走到朝阳洞前。这两人五十上下,与朵雅一般苗家装束,尤其那女子,一身叮铃银饰,虽然眼角脖颈皱纹横生,却能令人相信,她年轻时,一定和这小姑娘一样可爱。男子道:“承蒙教主挂念,属下等是来给教主贺寿的。”说完,撮唇打了声长哨。
数声尖啸响起,西北冲来一团乌云,竟是上百头尖喙利爪的冲霄隼。群隼在半空围出一个大大的“寿”字,遮天蔽日,半空登时血雨纷纷。
一块块带血的衣角、皮肉、毛发、内脏掉落下来,朝阳洞前满是残片碎肉,不知是多少人残骸。火蜈蚣一拥而上,争抢进食,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人头皮发炸。纵是合欢教众,也不敢多看。
血影卫此刻才齐声行礼:“见过金蜈上人,蛮七婆婆。恭喜教主。”话音未落,半空的冲霄隼倏然散开,低低盘桓,敖啸不止。羽翼带起劲风,吹得山间积雪横卷,仿佛纱帘一般。
这一男一女,居然就是调教血影卫的金蜈上人与蛮七婆婆,苗疆第一用毒高手!
唐娆尖声道:“任逍遥,你不可以伤害我家人!”
朵雅笑了笑:“逍遥哥哥也不知道第几房夫人的家人,我自然不会伤害。”
银笛又响,蜈蚣王盘上一块巨石,身躯扭动。火蜈蚣停止夺食,窸窸窣窣分为两阵,绕过唐家弟子爬来。众人被蜈蚣围在中心,握兵器的手已在颤抖。
朵雅停了停,又道:“但逍遥哥哥若说要杀,我可也得遵命……”
唐娆见任逍遥毫无解释的意思,一双手攥成拳头,眼中泪光点点:“你去找你的夫人罢!”说完纵身掠起,挡在唐家弟子之前。唐歌沉声吩咐道:“摆阵。”唐家弟子立刻将各派围在中心,又戴上皮手套,插于腰间。
冷无言按剑道:“任兄,你收手罢,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利用。正邪之间的分别,便在于此。”
蛮七婆婆冷笑道:“毒砂阵便想破蜈蚣阵法?老鬼,露一手给这小子看看。”
金蜈上人桀桀道:“请教主示下,先吃哪一个。”
任逍遥本在犹豫,但见代遴波挨着唐娆,不由火起,冷然一指。朵雅笛声响起,火蜈蚣阵中冲出约莫三十条,向代遴波扑去。代遴波吓得魂飞魄散,却见十道银光闪过,点刺不断,所有的蜈蚣都已被刺死。
唐娆竟用十根连着紫线的银针,眨眼间刺死了二三十火蜈蚣。唐家众人纷纷吃了一惊,不知她暗器手法何以如此精进。代遴波抹了抹汗,一叠声笑道:“夫人好身手!”唐娆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冷无言对唐歌耳语道:“这些畜生若攻上来,你能守得多久?”
唐歌沉吟道:“三轮攻击内,毒砂阵可保我等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