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什么时候回来的?”玉双双飞快起身,揉了揉眼睛。她记得自己一直在等任逍遥,不知怎么睡着了。
任逍遥丢掉燃尽的纸笺,将她拉上床榻,温然道:“我累了,陪我睡一会儿。”
折腾了一夜,任何人都会累。
玉双双不由自主倒在他怀中,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阳关透过窗棂伸进房内,暖暖地拢在她身上。比这更温暖的是任逍遥的手。那双手抚过的地方又暖又痒,让她不自觉地哼出了声。
她已经十五岁,已经什么事都懂了。可是她不知道要不要拒绝,因为她和任逍遥的关系实在有些奇怪。他们在一张床上睡过,在一个温泉里洗过,却没有过男女之事。不知是任逍遥身边女人太多、无暇顾及她这小丫头,还是他偏就喜欢这不远不近、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玉双双喜欢。她喜欢任逍遥欣赏她的身子,轻抚她的肌肤,赞美她越来越出挑的容貌。有时候玉双双甚至会想,如果哪一天任逍遥真的要,自己大概不会拒绝。
可是,她又很怕任逍遥真的要。原因?不知道。胡思乱想中,上衣已被解开,玉双双伸手去掩,手腕却被任逍遥握住。
“怕什么,难道我没看过?”任逍遥撩开她上衣,向葱绿色的缎子束腰上瞟了一眼,挨近道,“你好像又长大了些。”
玉双双感觉到他热烈的鼻息,脸色更红:“教主不是很累么?怎么还、还这样……”
任逍遥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的确很累。但看见你,便不累了。”
玉双双躺在他臂弯里,身子渐渐柔软:“教主在筹划什么?”
任逍遥将四肢舒展开,闭目道:“筹划很大的事。要命的事。”
他烧掉的纸笺,是玉葵的口供。现在他不但知道月琉璃没撒一个字的谎,还知道了另外两件事。这两件事使他更想走一趟高天原。
至于你问他为何一定要谋夺南朝的权势财富,理由很简单——永王宝藏根本不存在。
享受权力,就要承担责任,否则凭什么要求别人忠心耿耿?这世上或许有一两个忠肝义胆的朋友,但绝不可能有一个忠肝义胆的组织,不论这组织最开始顶着什么样的名义集结而成。纵是皇帝老子,也要给臣子封赏,而没有白白差遣臣子的。一教之主的责任,便是为教众谋取利益。任逍遥即使有再多女人,再多财富,也不能停下来,除非他放弃教主的权力。
万事万物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权力的背后是利益,若无利益可予,皇帝也会无人可用。所谓“寡人”,或许正是深谙这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合欢教众人若知道永王宝藏是镜中月、水中花会怎样?任逍遥不敢想也不愿想。他只清楚,自己利用这月、这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自己必须在谎言破灭前,为合欢教谋取到不少于这个谎言的利益,无论什么样的利益。
玉双双当然猜不到他的心思,也不想去猜,只是顺从地贴着他的胸膛,偷偷看着他明晰挺拔的侧脸。
那真是一张叫所有女人过目不忘的脸,即使右颊正中横着一条深紫红色的疤,也丝毫无损这张脸的凌厉俊逸。
玉双双怯怯地伸出手,指尖碰触到那道疤,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滋味。
天近正午,阴云密布,惨淡的阳光无力穿透厚实云层,整个泉州湾一派死气沉沉,空气中飘浮着一股天风海雨的腥味儿。
望海楼的大船紧靠万安桥,二楼临窗的座位正好与桥栏齐平。桥上的人虽多,却出奇安静。楼内酒客也一反常态,安静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全没了喧闹肆意的模样。跑堂伙计全部换成了生面孔,待人接物虽彬彬有礼,然这彬彬之貌下却隐着一层冷漠。
那一夜的血腥厮杀,似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
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命运就是如此。
任逍遥只带了陆北北和玉双双来,他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但至少有一个人会注意他。
藤原村正。
他仍穿着那身破袍,背着沉重的刀坯,一步步走上楼来,一股呛人的酒气飘满大厅。玉双双皱起了眉。陆北北则捂起鼻子道:“哎呀呀,人家的鼻子就算是活的,也给你熏死了。你们望海楼怎么还要这样的人进来撒?”
若是昨天,陆北北这一句话定会招来望海楼的伙计,吆喝着赶藤原村正出去。但现在,所有人都只盯着他,连动一指头的意思都没有。不但不想动手,简直连大气也不愿喘。
若你见到一个头一天刚刚杀了十几人,第二天却大摇大摆到酒楼里来的人,你也会紧紧闭上嘴巴。
任逍遥却在笑:“出名的感觉如何?”
藤原村正坐在他对面,抓过桌上的酒壶,咕嘟嘟灌了一大口酒,重重道:“不好。”
“为什么?”
“不想被人注意,若是人人都注意我,她也会注意我。”藤原村正握紧酒壶,指节发白,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想被她注意,不能留在公使馆。”
她,指的当然是月琉璃。
玉葵口供里的两件大事,其中之一便是月琉璃的公开身份——日本公使夫人。今日比武她必定到场,昨夜公使武将保释藤原村正的事,她也必定知道。而藤原村正,则一定会出现。
任逍遥道:“既不想见,何必来此?莫非昨夜橘贞宗所为,不是她安排的?”
藤原村正一怔,眼中充满警惕:“你怎知橘贞宗的名字?”
任逍遥哈哈一笑:“你忘了昨夜我见过谁?”
那第二件大事便是,陪同公使出使大明的两位武将,橘贞宗与平正近,不仅是藤原村正的同门师兄弟,还是日本国大大有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