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琉璃颓然坐倒,全身虚脱一般,喃喃道:“你们、你们妖言惑众,亵渎神灵……”
碧琯盯着她的眼睛:“真相总是很残酷。你离开高天原实在太久了。”
月琉璃忽然大怒:“你这琉球国的贱婢,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碧琯正要发作,就听昭信太子道:“月琉璃,你该认得本王。”
月琉璃倏然转身,死死盯着屏风。蜂铃菊刀的刀尖也立时转了向。一青兆见状起身,大厅左右冲出数十蟹爪菊刀武士,将他们团团围住。黑衣武士厉声道:“大胆月琉璃,你竟……”话未说完,却被一青兆挥手打断。
他盯着月琉璃,水晶面具上闪着缭乱光影,没有人看得到他的全部面容。但所有人都看到,他一步步走近,叹了口气,伸手将月琉璃扶起,就像一个男人扶起自己的女人那般温柔。他牵着月琉璃的手,缓缓走到屏风前,缓缓跪下,又缓缓做了一连串奇怪的手势。任逍遥看不懂那手势,却已看懂泉州湾中,一青兆对藤原村正痛下杀手的原因。
月琉璃默立半晌,忽然看了藤原村正一眼,倾身跪下,口中道:“蜂铃菊刀愿效忠殿下。”蜂铃菊刀众人听了,纷纷收刀跪拜。
任逍遥握紧刀柄。
昭信太子已收买了碧琯和宋犀,月琉璃既归降,接下来便该自己和藤原村正决断了。
果然碧琯道:“太子殿下希望藤原先生归降。否则,”她盯着藤原村正,“请自尽。”
锵的一声,村正刀出鞘,刀光映满大厅。藤原村正横刀走出,眼中闪着火一样的光,燃过月琉璃身旁。
“即使藤原村正的头被砍下,也决不跪倒。”
剑拔弩张之际,忽见一青兆解去长袍,手中握着一柄奇怪的刀。
刀长、刀姿、刀镡都与寻常武士刀无二,只是刀脊上多了九根尖棱,仿佛倒刺,又似大和鲨背鳍,闪着诡谲光芒。
黑衣武士对屏风跪倒道:“刀主十分欣赏藤原先生,愿持龙鳞切一战,请殿下允准。”
昭信太子不语,算作默认。一青兆行过礼,转过身来,双手握刀,身形放低,刀置肋下,刀脊向上,切先前指。藤原村正面色凝重起来,村正刀划过一道弧线,刀尖指地。大厅中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余四壁明灭光影。
光影忽地一颤。
锵的一声,两个巨大的阴影暴起,中心迸出一片火花的河。
龙鳞切与村正刀搅在一处,锵锵声不绝于耳,整个山海鲸内都回荡着嗡嗡刀鸣。
一青兆贴地而转,身形快愈海中白鲨,长刀尖棱勾住村正刀,迟滞了藤原村正变招速度,另一侧刀刃翻转,步步紧逼,近身直贴。藤原村正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连退七步,身后已是墙壁,手肘一收,砰地一声撞碎玻璃缸,海水和发光鱼喷涌流出,洒落一地。一青兆用龙鳞切尖棱勾住村正刀,向前一顶,藤原村正只得向一旁闪避。一青兆步步紧逼,藤原村正节节避退。
不是不想反击,而是他的动作委实快不过一青兆。
嘭嘭嘭嘭,墙壁中镶嵌的鱼缸不断碎裂,大厅内光线渐黯。藤原村正退到墙角,只觉手肘被卡在墙壁凹处,眼见龙鳞切刀刃斜切向自己喉咙,大喝一声,手臂较力,村正刀发出一声刺耳摩擦,嘣地一声,竟划开墙壁,格断龙鳞切尖刺,脱出困境,反手一刀劈出。一青兆拧身后撤,手抚龙鳞切缺失的尖棱,冷哼一声。
藤原村正站定身子,伸手一摸,喉间滴下血来。他深吸一口气,立刀大喝:“再来!”话音未落,团身扑上,一股劲风扑向一青兆。
一青兆长刀一横,飞身迎上,只听喀剌剌一串连响,余下八根尖棱全部断裂。
月琉璃却失声惊呼:“小心!”
一青兆另一手掌中寒光一闪,一支短匕刺向藤原村正咽喉。
连断八根尖棱,藤原村正劲道已泄,尖棱断裂时的回震之力也将村正刀弹开,短匕正趁这一线空隙杀来。待藤原村正惊觉,已呼吸不畅,忙用手去抓。
龙鳞切正等着他的手。
一道流光飞过,当地一声,龙鳞切,断。
截断它的,竟是琉璃刃。
电光石火间,一青兆弃刀接刃,指节一转,刃尖抵在藤原村正喉间,快得令人目眩。
“藤原君!”月琉璃踏出一步,冻结般呆立不动。
藤原村正握住短匕,似是看了月琉璃一眼,道:“我输了。”
村正刀还在他手中,他却已不愿再战。
一青兆却未将短匕推进半分。
因为任逍遥忽道:“你还没有说第二件事。”
这句话是对碧琯说的。
碧琯看着任逍遥与宋犀,坦言道:“第二件事。太子亲兵会扮作随船朝拜的信众,进入高天原城,在天照大御神祭典上,与九菊一刀流和众位元老大臣一道,揭露真相,铲除国贼。”
所谓天照大御神祭典,便是一年一度的天照大御神显圣庆典,亦是南朝彰显国威之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数万虔诚信众,搭乘游弋在各国港口的山海鲸前往高天原城。昭信太子的人若要混进高天原,最好的法子就是冒充他们。是以那些信众救也无用,自他们出海那刻起,便已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碧琯接着道:“殿下希望两位贵客同行。待殿下登位后,自有厚报。”
“厚报?”任逍遥哈哈大笑,“若我要藤原村正不死,要天照大御神和大法师不死,还要分一半国库呢?”
藤原村正愣住,碧琯愣住,岳之风和俞傲也愣住。每个人都愣住。
任逍遥要一半国库很正常,合欢教本就是为此而来。要救藤原村正的命也说得过去。可要天照大御神和大法师活命,却无论如何也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