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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恶人终须恶人磨
    我被陌生男子用手枪指着脑袋,便不敢轻举妄动,一面打量着他,一面急速开动脑筋想对策。
    陌生男子脸庞隐在手电光里,看不太分明。
    我只见他握着枪的右手上,大拇指外侧长着一根骈指。
    他背后还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四个人,他们手里也都拿着枪,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和赵五爷。
    其中一人站在老烟枪身旁,狠命踹了他几脚。老烟枪无声无息,身子一动不动。
    那人便说道:“这人像死猪一样,不必担心!”
    身前敌人气势汹汹,身后冷风刺骨。赵五爷有伤在身,也不知道老烟枪是昏迷了,还是断了气?
    我站立在原地,心中七上八下,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老子还以为是啥子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个六指儿!”赵五爷气势上不甘落后,嘴里仍旧冷嘲热讽。
    陌生男子想必极不情愿别人称他为六指儿,立时就火冒三丈,将手电光直直射到五爷眼睛上,狂怒道:“重庆青龙帮赵五爷,今天就是你龟儿子的死期!”
    五爷听见对方点破了他的身份,感到有些意外,冷声问道:“你是啥子人?既然知道老子是道上人物,还不趁早钢珠掉进裤裆里头,滚蛋!”
    六指儿忽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却面向我,眼里透出凶狠之光,一字一句地说:“人皮笔记呢?”
    他应该已经充分了解过我们三人,想必知道五爷性格服软不服硬,而我只是个少经世事的大学生,便把我当做了突破口。
    其实我早就猜到他们是冲着人皮笔记而来。外祖父留给我的那一份被我烧得只剩半截,落到了鞭王手中;赵五爷祖传那一份,现下在老烟枪怀里。
    至于建文帝手中那一份,究竟在什么地方,我自然不清楚。
    但我推测,六指儿绝对不知道这件事,那我也得装作不知。
    我这里大动脑筋,一时没有开口。
    六指儿便颇不耐烦,手枪对准五爷大腿,冷不防就开了一枪,说道:“再不说,下一枪我就打他脑袋!”
    赵五爷痛呼一声,身子歪到岩壁上,将手中两截短棒狠掷向六指儿,咒骂道:“我操!狗日嘞,你他妈有种单挑,拿着枪冒充啥子英雄好汉!癞蛤蟆身上插羽毛,你龟儿子是啥子飞禽走兽?”
    六指儿躲过五爷投掷过来的木棒,也不管他的恶毒咒骂,只是将枪口对准五爷,对我说道:“我只数三声!一,二……”
    “等一下,我说就是了!”我尽量让语气显得急切软弱,却暗地里卖了一个关子,“人皮笔记被鞭王抢走了,我们也在找他……”
    六指儿打断我的话,点破我道:“我说的是赵五爷家里祖传那一份!”
    我一时语塞,情急之中脑子也不灵光,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
    “大学生,千万别告诉龟儿子。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豁出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老子非得掰断他的骈指不可!”
    赵五爷豪气干云,不免让我刮目相看。
    “去,送五爷升天,把他扔到悬崖下!”
    六指儿说着摆了摆头,便有两个手下从我身边绕过去,一把抓住五爷,使劲拖着他往洞口走。
    赵五爷哪肯轻易就范,虽然大腿上挨了枪子,但他仍旧彪悍异常,对着那两个人手撕口咬。
    六指儿骂了一句:“蠢货!你们两个过去帮忙,一定要让五爷飞得又高又远才好!”
    剩下的那两个手下闻言,狂笑着走了过去。
    他们四人合力抬起五爷,五爷虽然还在挣扎,但已经无可奈何了。
    眼见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洞口,我焦急万分,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便要以实相告,好歹先救了五爷再说。
    忽然听到一人厉声大喊道:“都别动,想活命就乖乖举起手来!”
    我闻声看去,只见老烟枪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一脸肃杀,用枪顶住了六指儿后脑勺。
    老烟枪出其不意,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洞中形势突变,六指儿和他的手下都呆愣住了。
    “我也只数三声!一,二……”
    老烟枪学着六指儿方才说话的口吻,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老烟枪早就醒了,刚才他不过是假装昏迷罢了。
    六指儿却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老烟枪还没说完,他便慌忙说道:“快放下五爷,大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我此时大喜过望,正要说话,老烟枪却示意我收缴了六指儿的手枪。
    我轻轻松松就从六指儿手里夺过枪来,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身子还微微发抖。
    我转过身,用手枪指着那四人。
    他们见六指儿放弃了反抗,也都泄了气,把五爷放下来,又都举起了手。
    赵五爷分别取走他们的手枪,别到腰间。而后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一瘸一拐地朝六指儿走过来。
    六指儿脸上堆着笑,声音里全是谄媚的语气:“五爷,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刚才我是跟您闹着玩的……”
    “日你仙人板板!老子刚才说了啥子,嗯?”
    五爷猛然抓住六指儿右手,只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六指儿便倒在地上翻过来滚过去,看上去痛不欲生。
    赵五爷一甩手,把一截血淋淋的指头摔在地上,那指头还在兀自抖动着。
    原来五爷竟把六指儿的骈指给生生掰断了!
    我虽然乐意看到六指儿受点罪,但还是觉得五爷身上黑道气息过于浓重,不免皱起了眉头。
    老烟枪也怕五爷盛怒之下做得过于出格,便劝解道:“五爷,你大腿还流着血,先别动怒。他们这些反动派,终归是些蜡枪头,见不得革命的真火!我们先出去再说,以免又遭受暗算。”
    我急忙接过老烟枪话头,说道:“那老道士没见他跟进来,我们得赶快出去才是!”
    赵五爷一听到我提起老道士,倒先把六指儿这一伙人忘了,喊着要出去收拾贼老道。
    看来比起六指儿,五爷更加痛恨那牛鼻子老道。
    我搀扶住五爷走在前头开路,六指儿一伙被押在中间,老烟枪手持双枪断后。不一会儿,我们便都来至出口前。
    只见封住洞口的神像早被炸得七零八落,洞口更是扩大了两倍左右。只是脚下石块堆积,五爷走起来不太方便。
    我托举着五爷臀部,他艰难地爬出洞口,歪在一旁喘息,手里却仍旧举着枪。
    我则迅速爬出去,立即站起来,调转枪口指着洞中说道:“一个一个地出来,谁要是想趁浑水摸鱼,我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六指儿一伙人还算顺从听话,从洞里出来以后,乖乖地举着手站到一旁去了。
    等我拉出老烟枪,他低声对我说道:“我受了伤,支撑不住多长时间。别声张!我们要速战速决……”
    我这才感到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五爷和老烟枪都挂了彩,接下来的就要靠我自己了。
    堂中烛光飘摇,室内一片狼藉,石块满地,门窗也都被震得摇摇欲坠。
    地上还躺着三四个人,身上插满了短箭,已然气绝身亡了。
    原来先前我们听到的嗖嗖之声,便是这些短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脑袋上左耳缺失,显得丑陋不堪。我再看向六指儿他们,才惊觉这伙人都没有左耳!
    鞭王!我脑子里闪过同样没有左耳的鞭王模样。难道六指儿与鞭王是同伙?
    我看着这些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暗地里问自己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老道士却不在堂中,想必他逃之夭夭了。但我转念一想,他应该还挂念着自己的徒弟,一定不会走远。
    “那老道士呢?”我问六指儿。
    我还有许多问题,非得老道士来解答不可,因而对于他的下落,自然极为关心。
    六指儿还没从疼痛中缓过劲,说话也不利索,而且他似乎也有意隐瞒,嘴里含混不清。
    “少在老子面前装疯卖傻,龟儿子!”赵五爷半倚半躺,话没说完,就接连打出四发子弹,“下一枪,老子就打你那个尿壶一样嘞脑壳!”
    六指儿身旁那四个手下都膝盖中枪,猝不及防地跪到地上,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
    老烟枪神情平淡,似乎挺赞成五爷所为。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们三人势单力薄,要是不收拾了这伙人,把他们带在身边,迟早要有肘腋之变。
    俗话说,恶人终须恶人磨。六指儿算是小鬼遇见了阎王,在五爷面前彻底蔫了,这下说话又急又响:“老道士去梅子垭了,去寻他徒弟去了!”
    我们一听到“梅子垭”三字,便都来了精神,互相看了一眼。
    老烟枪把嘴里叼着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了,语气严肃地道:“同志们,九九八十一难,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难了!咱们现在就去梅子垭,革命总算有了阶段性的进展!”
    我也有这个打算,没想到当初兴头冲冲地要去梅子垭寻找红衣死者,竟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你们还能坚持吗?”我担忧地问道。
    赵五爷大概也是受够了一路的折磨,如今眼见着就要到达目的地,更不迟疑地说:“日他仙人板板,老子算是矮子过河,安(淹)了心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们三人打定主意,便不多做停留。老烟枪帮五爷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到厨房里找来一点干粮给我们吃了。
    临走时,老烟枪去那些死人身上摸索一阵,找到了两包还没抽完的香烟,便对我们得意洋洋地眨眨眼。
    将近凌晨时分,我们舍下六指儿的手下,只让他一人在前面带路,便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梅子垭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