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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鬼唱歌
    无意间看见一只巨大的黄鼠狼跪拜月亮,本就让我们心乱如麻,正要速速逃离此地时,却又听见了先前的那一阵歌声。
    歌声从林子深处传来,透过浓重的晨雾,显得无比空灵幽邃,就像来自于地底,使人寒意袭身。
    那歌声哀哀怨怨,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竟还有些婉转动人。要是在平时,说不定我们还要赞叹一番,可偏偏在这时候听见,不由得汗毛倒立。
    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却不愿意回过头去打望,只是互相大眼瞪小眼。我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仿佛一旦开口说话,就会招来无妄之灾。
    就这样浑身冰冷僵硬地站了约莫一两分钟,我觉得如同已经站了一两个钟头,双腿又沉又麻,忍不住先开了口:“我说咱们要走要留,得赶快拿主意啊!难不成干站着听演唱会不成?”
    老烟枪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骂道:“白帆同志,你的幽默感不合时宜,越说老子越瘆得慌。不管了,要死头朝下,堂堂的无产阶级革命小分队,怎能让一个小娘们的歌声给吓唬住?”
    他这么说,想必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探个究竟了。方诗雅不无忧虑地问我们,要是再碰见那只黄鼠狼,又该当如何?
    我想事情多有蹊跷,我们本来是追踪老大爷才来到此处,没想到遇到这等怪事,说不定其中会有什么联系,不如早些了断的好。
    既然躲不过去,我们只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了。更何况我们迟早要去往采石矶,用老烟枪的话来说,我们先替同志们去趟地雷阵,做个开路先锋。
    主意已定,我们三人便回转身子,辨别清楚歌声的方向,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我们经历过许多生死之险,一旦狠下决心,就绝无回头之意,因而当下尽管甩开步子,走得飞快。没走多长时间,那歌声越来越清晰,连唱词也一字不落地传进耳朵里。
    “一不叫你忧来呀,二不叫你愁啊,三不叫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
    只听见那女子唱得很起劲,也很深情,似乎将一腔心事都倾注在了歌声里。我们先前处于惊惧恐慌中,待听清这首歌时,忽而心中涌起了无限悲伤,仿佛将自己融入了歌里头。
    老烟枪年纪比我们大,加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听过这首歌。他砸吧着嘴,语气又恢复了俏皮幽默:“我的亲娘,这不是《送情郎》吗?会不会是哪个小娘们思念意中人了?”
    方诗雅沉浸在歌声中,大概被歌声所感染,起了些闺中女子的心思,红着脸悠悠叹道:“我听她唱得好不伤感,想来她一定是个失意之人,为情所困才会这样吧?”
    “诗雅妹子说得好啊,情场多疯子。这女人大清早不睡觉,跑到这里唱歌,多半就是个情场疯子了!”老烟枪调侃着,胆怯之色全无了。
    我们一边走一边听,越来越接近歌声传来的地方。可我总觉得有些慌乱,那女子唱了好半天,却反反复复只唱《送情郎》一首歌,如同复读机一样。
    走过一片荆棘丛,前面赫然站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女子,她伫立在冷风之中,任凭露水雾气打湿了裙摆。她的背影孤寂凄凉,与身边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已经在此站立了千百年。
    我们骤然停下脚步,瞬间就可以确认,唱歌之人便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老烟枪壮着胆子笑道:“老乡,好雅兴!我们路过这里,被你优美的歌声所吸引,就冒昧地过来一睹芳容,希望你不要见怪。”
    那女人俶尔停止了歌唱,肩膀耸动,缓缓地转过身来。她的长发遮住脸庞,长风拂过,只见她脸上五官全无,竟如同剥了皮的水煮鸡蛋!
    我为了表示善意,脸上露出笑容,不想见到她的这幅尊容,笑容就彻底凝固住了。这女人没有面容,她也是个无面怪!
    那女人虽然没有面容五官,但我们仍旧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还有一丝幽怨悲哀的笑容,正在她脸上浮现。
    林子中一下子鸦雀无声,只剩下我们狂跳不已的心脏突突震动,不远处响起一声汽笛,遥远得如同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一声猫头鹰啼叫,嘎的一声,尾音拖得老长,更像哭泣一般。这猫头鹰的啼叫声,不知为何听来犹如雷震般响亮,将我们给惊醒了。
    方诗雅尖叫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将脑袋埋在了我的胸前。我感到她浑身发颤,两只手冰冷无比,我自己则猛然咽着唾液,想要把一颗心从嗓子眼里咽回去。
    老烟枪在身上一阵乱摸,大概是要拿出武器。可我们出门时忘了这一茬,他急得满头是汗,跺脚喊叫着,而后一把拽住我,慌慌张张就往回跑。
    我们没命似的奔出林子,此时顾不上那么多,也不走田埂了,直接从田里穿了过去。
    跑了一阵,老烟枪大口喘着气说:“我肺里要炸了,停一停……停一停……好了,那女人没有跟上来!”
    我扭过头去,果然见身后人影全无,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一颗心犹自跳上跳下。
    方诗雅脸色惨白地蹲在我身旁,张着嘴巴,却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呼吸声。她脸上还有一道血痕,大概是在逃跑时,被树枝刮到脸了。
    我问她有没有事,她只默默地摇摇头,眼睛里却泛着泪花,看来真的被吓到了。老烟枪不忍心,好言安慰她几句,再一次确认身后确实无人,便招呼我们先回去。
    刚站起身子,那阵歌声又飞了过来,我脑袋轰然一响,慌不迭地催他们快跑。
    我们三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跑到村口,总算松了一口气。老烟枪掏出一支烟,哆哆嗦嗦好半晌才点着,而后问我道:“白帆,你想起什么没有?”
    我正要说话,忽而听见前方脚步声震天,话到嘴边只得咽了下去,抬眼看过去,见五爷他们奔了过来。
    “龟儿子些,你们怎么才回来?”赵五爷一边咒骂着,一边挥着手臂说,“老烟枪,咱们有大麻烦啦!日他仙人板板,再不跑就来不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