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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老友重逢(上)
    春末夏初之际,我们终于离开了无量山。村民们给我们送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一直将我们送出几里地,犹自站在太阳光下不肯离去。
    就连刚能下地行走的约达大哥,也拄着拐杖,蹒跚地跟随在人群之中。
    “乡亲们,回去吧,都回去吧!”老烟枪劝了很多次,不忍心让约达受累,就对沙马老大爷说,“老大爷,我们有机会,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约达大哥刚痊愈,不宜走动啊,快回去吧。”
    沙马拉大爷满面皱纹,泪眼婆娑地拉着我的手,说道:“小兄弟,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哪,老汉只盼望着你们一生平安!要是有时间了,就回来看一看,我给你们准备最好的兰花烟和米酒……”
    其他村民们手里拿着许多土特产,殷勤地塞到我们手里。我们实在拿不了那么多,但盛情难却,便带上一些兰花烟,还有新出的茶叶。
    众人依依不舍,最后还是狠下心肠,扭身往山外行去。
    “阿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约达大哥踉踉跄跄爬到一块岩石上,大声喊了起来。
    阿央身体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脚步更快了。她无声地流出泪水,径直奔出很远,才缓缓蹲在地上抽泣着。
    转过几处弯道,村民们的身影彻底被青山遮掩住了,众人忍不住一阵感叹唏嘘。
    老烟枪对我们说道:“同志们,这就是人民群众的深情厚谊啊!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能生活得更好吗?能得到人们的赞许和不舍,我们也值啦!”
    “喔喔,值啦,真的值啦!”赵五爷含混不清地喊着,喜笑颜开地跑到阿央身边,紧紧挨着她。
    我们这些人中,再也没有谁比五爷更高兴的了,他自从知道阿央要与我们同行之后,一直处于兴奋之中。五爷一路上扯着嗓子讲了很多笑话,还不时唱上几句“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出了无量山,我们一路往东北方向前行,两日后就到了昆明。在昆明火车站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点麻烦,被巡逻的警察盯上了我。
    我的通缉令尚未被撤销,所以提心吊胆。好在老烟枪和李神棍有的是办法,这才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地坐上了火车。
    又过了一天一夜,火车终于驶进了重庆,我们就要与李神棍等人分道扬镳了。
    李神棍不再担心食土症的发作,所以心情不错。他由衷地感激我,露出不舍的情绪,说道:“大明王,此去山高路远,兄弟们就不能为你保驾护航,替你分忧了。你千万保重身体,我们在西安恭候你的大驾。你放心,教中之事,老夫一定尽心尽力,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老烟枪买来了火车票,交给李神棍,说道:“我们不能同行了,你们先走,这是下午三点多的火车,千万别耽误了。”
    “那你们呢?不会还需要等很长时间吧?”李神棍关切地问道。
    老烟枪扬了扬手中的车票,笑着说:“我们的火车要到夜里才出发,还得等十多个小时呢。不碍事,恰好来到重庆,老子想五爷可能需要回家看一看,刚好陪他走一遭。五爷,你说呢?”
    赵五爷嬉皮笑脸地跟阿央说着话,听见老烟枪发问,一脸茫然。他随即回过神,说道:“也是,老子虽然把歌舞厅卖了,但那些妹儿一定很想老子喽!李老板,老子现在手头紧,就不招待你们了,等那些宝贝卖了钱,老子再请你们喝花酒。”
    等李神棍一行人上了火车,我们走出车站,老烟枪却哗啦啦将手中的所有车票都撕了,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我们大惑不解,老烟枪神秘一笑,说道:“不碍事,几张车票值不了多少钱,看把你们心疼成什么样了!老子已经从李神棍身上要来几万块钞票了,不差钱!走吧,老子带你们去找一个人。”
    说着,他就扔下我们,跑到一辆中型面包车前,与司机嘀咕起来。
    不多时,老烟枪招手让我们过去,等众人都坐上车,他才大手一挥,说道:“我们去涪陵,麻烦师傅快一些!”
    “涪陵?去涪陵做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老子不是说了嘛,去找一个人。你们跟着老子干了这么长时间的革命事业,不知道保密条例吗?尤其是小张同志,越来越不像革命军人了,你别跟他们起哄!”老烟枪没有回答,反倒将我们数落了一通。
    我们已经上了车,要后悔已然来不及,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任由老烟枪折腾。
    来到涪陵,众人是又累又饿,浑身骨头都散了架。阿央尤其疲惫,她头一次离开无量山,生平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车,早就吐得昏天暗地。
    此时天色已晚,老烟枪找到一个小旅馆,让我们将就着住上一晚。他笑着说道:“这涪陵的榨菜非常有名,老子是带你们来大饱口福的。快去洗个热水澡,等一会儿我们去吃火锅,就用榨菜来当调料。”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就是重庆人,难道不晓得涪陵榨菜嚒?狗日嘞老烟枪,你要想吃榨菜,在重庆就能吃到,非得跑这么远?猴子屁股上着火,上蹿下跳!”赵五爷骂骂咧咧。
    等在酒桌上吃得差不多了,老烟枪才透露出了真实目的,他手里举着烟,压低声音说:“老子之所以绕道而来,其实是为了找到当初的一个战友,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我瞬间就反应过来,在羊山瀑布的时候,老烟枪曾经说过,当初他们一行人到罗布泊执行任务,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其中一人就是他自己,另外两人,死了一个,另一个则被调离027机构,到别处任职去了。莫非那人就在涪陵工作任职?
    “不是老子要故作神秘,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老烟枪抱歉地说道,“这个战友好不容易活下来,我们现在一身麻烦,不能给他带来祸端。你们想一下,要是让李神棍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难免又会被鞭王他们得知。老子倒也不是不相信这帮兄弟,但这些人贪生怕死,招架不住鞭王他们的威逼利诱!”
    在重庆火车站的时候,我就有些纳闷,明明还有更早的火车,老烟枪却买了夜里才发车的。原来他早有预谋,无非就是瞒过李神棍等人。
    想到鞭王带着人寻到无量山的事情,我们也就释然了,老烟枪的考虑并非杞人忧天,他这是用心良苦啊!
    “你能找到他吗?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有联系?”我有些担忧,一叠声问道,“万一你的战友已经离开了涪陵,我们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老烟枪摇着头说:“不可能,从027机构出去的人,必须每年都向组织汇报一次自己的行踪和近况。老子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这位老战友,他每年的报告,都是从涪陵寄到南京军区,又转交到组织上。他如今大概已经是个警察局长了,还真别说,咱们027机构里面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顶呱呱的!”
    “狗日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赵五爷骂了一句,举着筷子捞了一片牛肉,放进阿央碟子里。
    “五爷,你可别冷嘲热讽,老子难道说错了?”老烟枪醉意上头,用筷子敲打着碗沿,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说道,“我们027机构里面的人,政治背景要清白,身体素质要过硬,头脑要聪明,这还不用多说。正式成为027机构成员之前,得经受多少严酷的训练!你问一问小张,他当初流了多少血汗,吃了多少苦,就跟滚刀肉差不多了……”
    “烟枪大哥,滚刀肉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方诗雅咬文嚼字地说。
    老烟枪可不管,一挥手打断方诗雅,自顾自往下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跟我们讲027机构成员的故事,我们很感兴趣,就着如此令人着迷的故事,不免多喝了几杯。
    从老烟枪的话里可以听出来,027机构成员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用现在的话来说,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
    老烟枪续上一支烟,口吻一变,说道:“别的人不多说,就讲一讲老子明天要去拜会的战友。他原名就不提了,我们都叫他龙哥。你们知道北京锁龙井的事情吗?那就是龙哥亲自调查出来的。当初龙哥还孤身一人下到井里头,封井的建议也是他提出来的。”
    北京锁龙井的故事,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我也略有耳闻。
    听说那口井里面悬挂着大铁链,捆绑着一条巨龙,水井一直通到神秘的世界,有人说是通往阴曹地府,但其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这锁龙井我们无缘得见,但在武当山水潭里遇见藏有鬼国的水井,跟它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据老烟枪所说,龙哥从锁龙井里出来以后,还得到首长亲自接见。只是龙哥守口如瓶,一直没有对外透露半点信息,连自己的战友都瞒着不说。
    “龙哥脸上有一道独特的伤疤,就是在锁龙井里留下来的。”老烟枪一脸崇拜,沉浸在回忆中,“听龙哥说,每逢天阴下雨,那道伤疤就会变色,我曾经见识过。”
    小张嘴巴微微张着,听得如痴如醉,插话道:“连长,既然龙哥身上有这么多大秘密,为何组织上还让他到外地任职,不怕他说漏嘴吗?”
    “不会的,龙哥这个人政治觉悟很高,而且为人忠厚老实,他绝对不会背叛组织的。”老烟枪说到这里,忽而露出凄惨的神情,半晌才说,“关键是他已经变成哑巴了!”
    哑巴?我们大吃一惊,老烟枪不是说龙哥已经当上警察局长了吗?一个哑巴能当局长,这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
    “哑了,真的哑了!”老烟枪兀自挥着手,就像要驱赶走内心的悲伤似的,喃喃说道,“在罗布泊的时候,龙哥就已经哑了,而且还是自己咬断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