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开口笑道:“罗夫这样挺好,德叔,您辛苦了”。
唐有德虽不意外唐玄给出的评价,但依旧眼眶发红,哽咽就要出声。
唐玄摆手道:“德叔,您看着我长大,知道我的性格,我不说假话的。唐门能撑到今日,全赖德叔。”
唐有德以手拭泪,不断点头,点了半天,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够谦虚,忙摇头道:“这么说,太见外了”。
唐玄抓住唐有德宽厚的手掌,用力握着,微笑道:“对,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庄广陵问道:“有德,那个养殖专供特种元士牌,办下来了”?实在不忍心,老实人,绞尽脑汁,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
唐有德随口道:“这位先生,这个小事儿,早弄好了”。
庄广陵一滞,这是小事儿?一级一级报上去,最后要辅助政事的辅国萧北寞所属中洲元士中枢机构,盖章,核准,下发?年纪不甚大,吹牛比我行啊?人家弄好了的小事儿,他也只能干瞪眼儿。
唐玄道:“德叔,关于经营吧,我是外行,但有些建议”。
唐有德道:“苦师兄,您说。”说完挠挠头,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还是苦师兄叫的习惯,那个护法,着实有些别扭”。
唐玄微笑以对:“第一,山门虽不再搞旅游,但不要禁止游客入内,这门票,能免就免了吧。第二嘛,山门虽然地处荒野,不太讲究卫生,但弄得一地黄白之物,甚是不堪。散养上山,莫要上路、进入广场。这第三嘛,用这里面的钱,找些能干的帮衬,德叔,您操劳了半辈子了,清闲一些,享享福吧。哦对了,专心练“玄玄气”,将之发扬光大,就够了。呵呵”
唐有德望着唐玄递过来那张临行时戴在身上的银行卡,有些为难,不想接,不知道怎么抗拒唐玄的“建议”。
蔡姚道:“老胖,赶紧的吧,这一身臭死了,赶紧絮叨完,还得回后山彻底清洗一下呢”。
众人喝着茶,又聊了一会儿,便在蔡姚不断催促下,起身前往后山。
临近后山,唐玄止步有些疑惑问道:“德叔,这玄玄气,以前你也懂的,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效果,怎么我这才有一个来月,顿悟了”?
唐有德嘿嘿一笑道:“前些日子,追穿云箭,不小心跌水里,猛喝了几口溪水,还烧了几晚,这一回过神儿来,就这么样了。我也搞不清楚咋回事儿”?
唐玄点头。
就这样,一直送到青蒿园,唐有德方挥手告别。后山在他心中,是无比神圣的地方。日常打扫,亦是带着朝圣的心,做的一丝不苟,做完便回前山。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是唐天道在世的时候,强烈的威压,带来的精神后遗症,无法根治。
蔡姚找唐玄要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不知道找哪个山旮旯洗澡去了。后山的聚居地虽然非常集中,但其实面积超过前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太简单了。
唐玄遥指鼎足而立的三栋山宅,微笑道:“庄兄,这里分别是耆老阁,花满楼,和我的茅屋。选一处地方,暂时落脚吧”。
庄广陵心念电转,跟唐玄住一起?算了吧,没那个奉献精神和冒险情怀;住在耆老阁?那是人家已故老掌门故居,自己住进去,未免太不合适;没得选。
庄广陵道:“便是花满楼好了”。
唐玄表情郑重对庄广陵道:“多谢”。虽然耆老阁环境稍好,但其中意义不一样。大老头已故,新人进去,这叫“占”,会让他不舒服;而陌离不过远走他星,着客人进去,只不过是“借”。于情于理,花满楼,最合适。
至于庄广陵为什么防贼一样地方自己,唐玄隐隐有种直觉,并暗自告诫自己,要和蔡姚保持正常亲密距离,这样,让人误会倒是小事儿,自己也迷失了,可就麻烦大了。
唐玄望着庄广陵潇洒而行的背影,大声道:“庄兄,这两天,我不想做饭,吃的,自行解决或者去前山找德叔啊”。
庄广陵头也没回:“晓得了”。
庄广陵沿着山路,漫步而行,空气香而有劲;树木绿而惹人;花儿遍地,流水潺潺。
当他站在花满楼那片草坪上的时候,不由得趴伏在地,屁股撅起老高。
他吮吸着那片草地的清香,这片经年颜色不变,花儿位置数量不改,宛如雕塑而成的青绿,弥漫着苍凉而恒远的时空之意。
普通人可见其讨喜之色泽,触感,而他庄广陵,却能问道隐含在其中的大逍遥之意。虽只一丝,却值得他五体投地。
“喂,你趴着,嗅个不停的地方,当年有人不光坐在放过屁,还因喝多呕吐在那里”。。
庄广陵一跃而起,惊叫道:“唐。。玄?你站在我后面干什么”?刚才那个姿势,实在是太危险了。想想,令人后怕不已。
此时,他不再是一心只求逍遥的庄先生,也不是双手弹七弦的琴绝。只是一个受惊的小兔子。
唐玄摸了摸头,疑惑的道:“给你送东西啊,你的琴,衣服,行李,都在我这,刚刚忘了拿给你了”。
待的一脸疑惑状的唐玄放下一应东西,转身彻底离开,庄广陵好半晌才惊惧稍减:难道这小子不好那一口儿?还是说,只喜欢黑的?又或者说我刚才那个姿势。。呸呸呸。
摇头苦笑的庄广陵,再也没了朝拜的心思,迈步进了房间。
唐玄出山也好,不出山也好,他都要在这里度过相当的一段日子。在“这里”,两个人,见面了,认识了,有了不错的交情基础,便够了。
“这他么的是被打劫过么”?望着家徒四壁,桌椅板凳,甚至是床,都没有,光溜溜的室内,以庄广陵的心境,也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
花满楼,琴音彻夜不息,由怨气冲天,壮怀激烈逐渐到中正平和,有气无力。
... ... ...
午后的阳光透过山松,翠柏,弥散在唐玄的脸上。
他满步来到飞来峰,清溪旁,那块灰扑扑的至圣元胎之前。
比之下山之前,小了一些,但非常有限。微笑着替它拂去表面的尘垢与油腻。
唐玄右手轻轻按在元胎之上,玄玄气小心流淌而出,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注入到元胎之内。
望之如石卵,但在唐玄元气触觉的感受下,这里面彷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世界,这里面充斥着灰色狂猛气流,如灰色岩浆般飞速滚动着。
红黄两色的唐花,玄玄气依旧纯白如最好的宣纸,雪白而质感十足。
唐玄飞旋,玄玄气狂涌而出,不断向世界的深处探寻着。
元胎在唐玄肉眼可见之下,开始逐渐放射出震荡的涟漪,元胎的颜色开始变得如火般越来越红。
一股清新的力量,似乎就要从元胎深处苏醒。
就在这里,灰色气流爆裂开来,从刚开始的宽容,变得狂暴如火,瞬间撕碎了唐玄的玄玄气,并化为一股元胎内的洪流,狠狠的轰击在唐玄的掌心之上。
而唐花内,那股日常潜伏不动的至尊元气,也激射而出,二者在唐玄的掌心处,一触即退。
唐玄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虽未受伤,但胸口也一阵的发闷。
好半晌,唐玄望着手腕那圈灰色的丝线,自语道:“是我太心急了”。
沿着清溪,走过了所有与孔仙仙相识之后,走过的地方,唐玄的内心,平静而忧伤,心痛如新、如割,思念依旧炽烈。
当唐玄登上飞来峰,来到会仙亭,站在那株老桃树面前的时候,这种难受的感觉,才好上一些。
老桃树此时的样貌,颇为凄惨。让唐玄唏嘘不已:都是他和陌离干的好事儿,把老伙计搞成这样。。
它,浑身没有一点绿意,本就干干枯枯,甚是零落的枝干,如今更是断的只剩下主干。说即刻就死,倒也未必,但苟延残喘,却是贴切。
“老桃,老伙计,我回来看你了,呵呵”
老桃树静默。
“你送给我那把桃心剑,让我送人了。当初的事儿,委屈你了。”
老桃树枝干梢,摇了摇,反响不是很强烈。
“如你树心还多的话,再挤出点给我弄把剑”?
老桃树一滞,浑身颤抖起来。。
“别,别,别,别激动,我开玩笑的。你就是给我,我也做不出剑来”。
唐玄心念一动,指尖牵引出唐花来,叹息道:“你知道,我非贪心之人,我是来报恩来了。这次在外面弄了些不错的东西,你也吃点吧”。
唐花温柔划过空中,带着尖尖的焰尾,缓缓没入老桃树的根部。
片刻之后,大地涌动,无尽的生机之气,疯狂宣泄着。
瞬间,老桃树身上出现了绿意,从树根开始,向高高的树梢,缓缓的蔓延着。
唐玄额头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指尖一丝神意,顺着元气之丝牵引控制着唐花,让其由慢转快,释放着之前吸收的近乎无量的化生土精气。
绿意一身,老桃树开始叶抽枝、吐叶、结出蓓蕾。
唐玄此时摇摇欲坠,有眩晕感。化生土的精气太多太多,他的元气却撑不住了。
老桃树摇曳着枝干。
唐玄摇头笑道:“我还行,我还等你“老树开花”呢”。
飞来峰,会仙亭上,被一股浓郁惊人的生命气息笼罩,老桃新绿迎春,遍地异香阵阵,水色雾气腾腾,阳光照射下,如人间仙境,七彩而梦幻。
“美,真美”。唐玄看到一朵山桃,开出碗大粉嫩花朵的时候,倒在地上。
老桃树长而柔的枝干,如蛇般,拥着他,缓缓落在地上。
唐花缓缓旋转着,而唐玄元气亏空过甚,本该萎靡的花朵,却依旧活泼。
老桃的枝干,不断注入阳绿色的气流,进入到唐花,而唐花亦反哺化生土精气过去。
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唐花三枚锋利的红黄二色的叶片下面,出现了五片短短的小叶子。叶片椭圆,绿意喜人,宛如给冰冷的银色底座上,加了个叶子形状,软软,温润的底托。
机缘,从来不是强取豪夺的肆意;也亦非因果前定的必然;更不讲身分高低、出身贵贱。
机缘,只在一念间。
有舍有得,说是交换,亦无不可。
当然,须有正心、须有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