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擎的天空,飘落昏黄的雨丝。
雨丝入口酸涩,数十名姿态各异倒卧着的卫士,望着眼前狰然浮起的巨瞳,慢慢张开的巨口。
渐渐的,耳边都是活泼的哗哗声。大雨似乎在嘲笑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卫士们如此孱弱一般,纵情的欢笑着。
时代变了,可能一点一点的变化,使身在其境的人毫不觉察,却在最终审判的一刻,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它剥离了五洲人族内心中的:温暖、笑语、爱、关怀、投入、真诚。。。。。却在日渐疲惫的内心中,日渐憔悴的容颜下,播撒下:伤感、漠然、无奈、无力、恐惧、绝望甚至麻木的种子。
越来越多的冷漠,越来越多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到最后面对巨虫的狰狞,反抗的力量显得这么的可笑。
风,在笑;雨,在笑;虫在笑。
唐花在体内微旋,唐玄元气损耗甚巨。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低着头,审视着自己的一生。性格不讨喜,过的稀里糊涂。越想越是迷糊,渐渐的进入到忘我状态。
深渊边缘处,巨虫温柔的向前挣着。只是这种自以为的温柔,每一次动作,都会带来巨大的震荡。轰鸣声穿透雨雾,震耳欲聋。
天地间彷佛很静,最起码卫士这不为人注目的这一撮地方,很静。
人形逐渐被雨水冲刷而出,宛如一个个人形坟墓,略微起伏着。
... ... ... ..
刘恒,率领万余名雾城卫、中洲卫,奔驰在戈壁上。
天空正飘着雨,隆隆的脚步声,错杂而雄壮,往后看,一片黑色的滚动的海洋。
夜色下,奔跑中,一片死寂暗沉的北擎,让刘恒分外压抑。
“看来北擎邑,完了”,刘恒心情沉重里还夹杂着愤怒。若非北人南逃,地方元士机构指挥失灵,所有飞缆线路均出现故障无法使用,恐怕一干人早就到了赶到这里。说飞机的更扯淡,一万多人,哪有那么多机。
可悲的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趋利避害有错么?
“执行第二预案,无需救援,目标迷失深渊,冲”!一声大吼,雪亮莹润的极光剑从剑盒中蓦然伸出,宛如暗夜下的一道激电。
万把极光剑出鞘,在雨夜中形成一片灿烂的海洋。
海洋呈剑形,而雾城令刘恒,左右周雷,右有刘克充当着剑尖与浪峰。
三十分钟后,极光剑海与深渊前那一抹深黄色的地平线激撞在一起。
轰轰巨响密集如爆豆,数不清的剑影光芒,搅得黄沙漫天激飞,又被狂暴的雨水砸落。
所谓第二预案就是:全死光了,也要阻止巨虫南下。
... ... ...
雨水中,孔希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深邃的望着深渊处的那一抹连接着天地的黄。
老头子心在抽搐着,不为别的,而是担心唐玄。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儿,让孙女怎么办?让尚未认祖归宗、见过亲爹一面的唐思玄怎么办?
想到此,他心如火烧。
圣门一行队伍最为驳杂,服饰各异,人数也不甚多。
孔门白衣居前;土黄色服装,扛着大箱子的鲁门居中;剑士居多的韩家、都拎着长枪的苏家最后。尾巴上坠着两个人:黑衣木剑墨修仙与黄衣跨刀的孙破敌。
满打满算300来人。
孔老爷子想着唐玄,墨修仙想的是泪眼朦胧,心一横丢在路上的一双儿女,而孙破敌目光有些浑浊,满布血丝,满脸沧桑,彷佛失去了灵魂。
一行人匆匆赶到玄女庵前,战旗歪倒,残破巨鼓滚的满地都是,玄女庵已成废墟。
大雨滂沱,孔希言抹了一把脸上的夹杂着老泪的雨水,四下扫视了一眼荒凉凄惨的北擎邑,强忍着内心的抽搐,赶得这么急,还是来晚了。
“圣人之道,以仁为先”,孔希言的声音悲壮苍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身躯逐渐涌起白蒙蒙的雾气。
“圣人曰:以礼为仁”。
“圣人曰:以智为仁”。
“圣人曰:以信为仁”!
仁、义、礼、智、信,五个字,五道惊雷,回荡在北擎上空。
带着固守不住,经常被人批判、嘲笑的“传统”,老圣人身躯在空中横飞而出,激射深渊边缘处那一抹黄。在一眼望不到边际,让人绝望的黄色中,炸出斑斑点点的异色。
鲁万年是个粗豪汉子,铜打铁铸的高大身躯屹立在雨水中,他咬牙一挥手,同行黄衣鲁门之人的大箱子砰砰落地,瞬间展开。
短襟小褂,袒露胸膛的汉子们,快速的拼接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黝黑、、长长、滚圆,闪烁着幽光,像是一节粗壮的原木。
“嘿哈~”,整齐的号子,原木落在汉子们的肩膀上,鲁万年矮身蹲在原木前端之下,脚望地上重重一踏,雨水四溅。
鲁门众人倾巢而出,扛着这截三十多米长、一米多直径的古怪原木,跟随着孔希言的步伐冲了上去。
不多时便装在巨虫的下颚,原木前端蓦然弹出一个钻头,带着急旋的扇叶,狠狠的钉在巨虫身上。
旋转中,原木逐渐消失在巨虫的体内,鲁门之人原地捂着耳朵卧倒,不多时,巨大的爆炸声突兀传来。
巨大的气浪中,一众铁打的汉子龇牙咧嘴的翻滚着倒退。倒退中,纵越而去,不多时,又举着拼装好的大原木,冲撞而上。
苏敬带领下的苏门组装其一把怪模怪样的长枪,戳进巨虫体内,同样发出巨大的炸响。一枪、一枪,又一枪的捅着、炸着。
墨修仙与孙破敌对望一眼之后,很无奈的将身上的兵器展开,就着巨虫身体上爆出的窟窿,劈刺,狂砍起来。尤其是孙破敌,更是咬牙切齿,将手中刀挥舞成一片幻影。彷佛与巨虫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投入而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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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率领的洋洲卫,劳师远征,赶到北擎邑之时已是筋疲力竭。
为数不多的舰载陆地车辆,装载着吃穿用度等物资,更是拉来了洋洲的战争神器:海洋巨炮。至于6000多洋洲卫包括李虎等人,只能靠腿。
不亲来这片土地,还不知这想象中的乐土,竟然乱成这个样子。
天空中没有雷,却落下雨,雨水逐渐狂暴肆虐。
李虎望了一眼在雨水中挣扎着的洋洲卫士,内心犹豫思量着,又深深望了一眼一片死寂的北擎邑以及远处的那抹令人惊悚的黄,不由暗自咬牙下定决心:“抛弃一切物资,空出车辆上人。执行第二预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虎内心是痛苦的。
救援,救援,如今这等待救援之地,却没有了被救援之人。天地一片死寂,只有通讯器传来嘶嘶啦啦的杂乱电流声。
“头儿,那炮呢”?说话之人的光头在夜色下,雨水中显得那么耀眼,只是声音颤抖,凄惶之意溢于言表。
“当然是带着,我要让那畜生知道,五洲卫士,不是那么好惹的~”,李虎声音低低,表情落寞,但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歇斯里底的疯狂。
“好咧~”,一边传达着公士长的命令,此光头一边拉着另外一个光头一边跳上一辆登陆车,一边低语着。
“我看娘,够呛了啊”,温冒小声道。
“我看也是~”,温茂回应着。
“你不伤心”?温冒疑惑的望着温茂。
“娘··娘····你死的好惨啊”!温茂愣了愣,蓦然惊醒,捂脸大哭,哭声穿破雨声,分外凄惨。
“不对,不对,好像妹子也在这呢”,温冒跟着哭了两声,似乎想起什么,推了忘情的兄弟一下。
温茂又是一愣,然后表情更加悲伤:“娘····再加上妹妹,你们死得好惨啊”。
温冒咬牙咕哝着:“幸好爹没在这里”。跟着放下心事,全力哭号。
“娘···妹子,还有爹没在,你们死得好惨啊···”,温茂声如狼嚎。
“妈的,没有爹,你哭错了”,温冒正哭到伤心处,闻言大怒,一把抓住温茂的衣襟。
“那到底,是有爹还是没有爹”?温茂又愣住了,忘了反抗,眼神儿茫然没有焦点。
登陆车剧烈颠簸着,全速前进,兄弟两个愣愣对望之下,竟然忘了哭。
李虎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两个光头,愣是差点笑出声。明知道不该笑,笑不对,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他就是压抑不住想笑一下。
40分钟之后,三米直径,二十米长,一点都不像大炮的大炮,架在厚重的炮架上,阵列成一排,对准了深渊方向。
狰狞的炮管,任雨水冲刷,宛如缩小版的巨虫一样,瞪大狰狞的独目。
李虎手举战刀,浓眉凝着,扫了一眼分布在巨炮周围的洋洲卫,雪亮的战刀猝然落下。
“轰,轰,轰······”!一发炮弹竟然需要四十多人抬着,才能填装进去。
专门对付大洋巨兽的远洋巨炮,如今被拖到陆地轰击巨虫。虽然笨重,但格外有效。
大地在巨震,巨大的爆炸声,震的天地摇曳,雨花四射。
每一发炮弹,都会在巨虫身上炸出千余米方圆的巨坑,爆出冲天的火焰与光华。
数十门巨炮连续发射,北擎邑的天空、大地,一片雪白火热致盲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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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书同、乐笑星、温艳阳,来自东、西、南三方,像是三个直插圆心剑头一样的队伍,不约而同的在各自的途中停止了。
蒙蒙的雨雾中,无边的昏黄之上,左、中、右开出各色的花朵。尤其是最左侧,炫目带着澎湃密集的光晕,望之使人心神动摇。即便相隔遥远,也能感受那里爆发的巨大力量。
停止之后,接下来的却是更急速的前进,每个人都揣着疑问:“现在的北擎,到底怎样了”?
同样在途中,手拎江湖枪,背背小江湖刀的安公子,正一脸傻笑的往前跑着,似乎正在幻想着唐玄见到他,会有怎样的敬意与惊喜。
巨大的震荡传来,安公子一不留神,蹦跳几下,失去平衡之后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面上。
疑惑的眼神透过雨雾向前望去,只能见灿灿花火摇曳。
坐在地上的安公子,这才发现自己很累,特别累,超乎寻常的累。他大口喘息着,强自压抑着身心的疲惫,连续奔跑之下,此时的安雨轩不光元气亏损的厉害,就连毛孔中都透出不堪重负的喘息。
暗自咬牙之下,安公子摇晃着身体,又复向前,不为别的,这个方向有他这个星球上唯一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放在公古时代可能不值钱,谁没一两个狐朋狗友?但放在纪元时代,人们这么忙碌,人心如此冷漠而又矜持,朋友成了陌生却远比黄金珠玉更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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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雾中:
数十名北擎邑残存的卫士逐渐挤成三团。
第一团:曲流觞、温笑、姜剑眉。
第二团:其他卫士。
第三团:唐玄,以及唐玄身边的蔡姚,公三还有房六。
这俩老头也是吓得什么跟什么似的,死命往唐玄身边靠拢着。
不是这个星球的人,很难体会这种墨守成规,只能等死的绝望,蔡姚无疑就是这种人。
她是场地内唯一保持单纯的清醒的人,同时她暗自打定主意:若是这个恶心的虫子窜过来,立马拉着唐玄跑。最多顺便带上笑笑姐。
大雨下:
巨震、火光、剑光、爆鸣,从眼前各个方向传来。
曲流觞浑身一震,从回想一生以及深刻思念温艳阳的思绪中醒转过来,蓦然坐起。
唐玄也慢慢睁开双目,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四下里看着。
致盲的光明!
虽看不真切,却无疑向众人心中注入无限温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