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从精神上看,一种是大多数人,一种是少数人。
从公约与情感上来看,不管写的多详尽,规定的多具体,但若是事出有因,情节曲折,那么让大多数人心里感觉到不舒服的事情,总是错的。
直白点讲,这叫顺应民心。
“五洲公约”,算是人族有史以来最全面的立法。全文包括总章,具体的法律条文以及附件中详尽而全面的案例解析。全文洋洋洒洒上十万页,数千万字。
在这个时代,人们共通的追求便是安全感,而安全感一方面来自于公约条文,一方面来自基于公信部门对条文的执行与解释。
而这一切存在的基础便是立法从详,执法从严,违约必查,兼顾人情。
可怕的是,一方面侈谈人情、人性,一边又用浩瀚的文字进行对自身有利的辩护,维护着消极懒政,落后的教条,更可怕的是,从严、从紧成了对外宣讲,意欲获取共鸣的苍白的文字与陈述。
大多数人对于公约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认识,又有几个人会花费冗长的时间来阅读这样一部详尽的法律典籍?所以这大多数人,对于一切的判断只基于两个认定:舒服、不舒服。
“七百余门派,多到数百人,少到数人,十余万人,只要大多数保持一致,制衡并裹挟小数,就不存在什么问题”,安雨轩在马上,甩了甩头,终于把这几个月忙碌引发的后遗症用力的甩到脑后,随后目视前方,怒视前方,烈马奔腾,直直冲入风铃峡谷。
安公子进步了,不再是少年热血不识愁,而是在组织整个事件的过程中,一边调动监洲府遍及天下的监察部门纠正着推动过程中的偏差,一方面还对外部协调以及统国、政务院的反应保持着关注。
而现在,他更是用脑中关与“五洲公约”的认识,对玄道盟的相关制度进行了再次的印证,同时还有些许新的火花等待着回归时候的实施。
不过这一切不重要了,五岳山在即,全力以赴驰援唐玄,兄弟呵,兄弟,你受苦了。
想到此,安公子一阵心酸和歉疚。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让唐玄受苦遭罪的却并不是五岳山的十二元辰宗,而是神秘而强悍的神居之地“道隐归藏”。
“驾”,沉声轻喝,迎着风雪,安公子江湖枪的枪杆不轻不重的抽在坐下白马屁股蛋子上,霎那间,更是人如长风,马如蛟龙。
风铃峡谷还是那么的美,黄叶伴随着风雪,纷纷扬扬,曼撒一天的亮色与清香,但安雨轩与唐玄又不一样,他对自然的风景似乎无感。
不管走到哪,想去哪,去到何处,在他眼中都是“路”或者“宿”,竟是分辨不出好坏、美丑,有些天生迟钝。
他一心只要其急如火,枪挑五岳山,唐玄无恙,方能排解心中的急与火。
公冶山长等人却在风铃峡谷长久驻足,一边游目四顾,一边点头赞叹着大自然神奇、绝美、绝世的一面。
然后似个老人家身形晃动,身躯瞬间便穿出到风铃峡谷的谷口,又与安公子等骑兵保持着初始出发时候的距离,修为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虽然还无法任意掌控时、空,但短暂而粗浅的借用还是做的到的。
就凭这一点,他们在宇宙核心、没落星球,便可横行一世,当得起天纵绝艳的誉词。毕竟这里的人族太可怜,限制从内到外,从元气到身体,到精神,全方位立体化的实在是太多了······
五天五夜,数次短暂的休息,赶到五岳山前的时候,又是一个朝阳初升的日子,暖阳在冷冬放射着光热,一行四骑,马喷吐着白气,律律嘶鸣着,人双目通红,躬身伏在马背上,似乎生命的意义只剩下了赶路。
再看安雨轩等人,浑身冰霜,头发都冻成一缕缕的紧紧贴着头皮,而几个人头顶白色雾气一冲,一缕缕的发丝又有些活泛,只是冷气无处不在,虽有朝阳但依旧是滴水成冰,又被冻成了一缕缕的。
五岳山下,安雨轩右手提着江湖大枪,左手带住丝缰,双腿放松,缓缓离开马的肚腹,四声杂乱的马嘶,众人向前方望去。
就在五岳山山门处,一场激烈一场的厮杀、争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安雨轩以元气温热双手,狠狠搓了搓有些生锈的眼睛,然后定睛看向百米之外的战场。
“计行时,吴狂花,元海臣还有手拉着手的古春华、龙灵章,他们竟然在这里”,安雨轩轻声自语着。处在十二元辰宗大队修者包围圈中的正是这五个人,而安公子眼前,与战圈之间,尚有一部分穿着监洲府工作人员服饰的人,三三两两的站着,正抻着脖子叫喊着,领头的安公子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监洲府负责搞卫生的小头目:石家父子······
就这样一帮人,如今正堵着天下第一大宗的门口大打出手,让一路酝酿着杀气与炽烈的安雨轩差点笑出声来。
啼笑皆非的安雨轩心里同时暗暗奇怪,实在搞不清楚上到四十二岁的古春华,下到只有十三岁的元海臣,怎么就跑到监洲府,怎么就对唐玄服服帖帖,惊为天人。而唐玄对他们几个似乎也格外的亲切,格外的好。
甚至在“五行”面前,唐玄都没有平时那么沉默寡言,而是笑语欢声,恍如没有隔阂的多年朋友。可是深知唐玄出身,更深知其过往的安公子确信他们之间并非朋友。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思了。而与此同时,五行已经顶不住了。
从古春华到元海臣,皆是武师级第三等武者,而率领五行部众阻击几人的金放歌、火刑天以及水部众新上任行首-水伤诗。
水伤诗可谓横空出世,从出现在十二元辰宗并担任五行部众之一水部众行首,成为一个号令数百人的中层干部只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
之后,她大张旗鼓清退水部众残余丑女,又在陈元迟的全力支持下从十二元辰宗以及沧州卫中挑选适合人选进行填充:年轻、貌美、身材好,如今的水部众,彻底颠覆了谁水流萤在世的乌烟瘴气,成了十二元辰宗全体男性帮众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当陈元迟目露磁光,与英气勃勃的水伤诗同框的时候,不管是宗内高层还是宗内弟子都猛然发现,这个水伤诗,若说与陈元迟之间没猫腻,那才叫怪了。
水伤诗,继承了水流萤的身材,疑似传承了某宗主英俊的外貌,年方十四岁,身材却爆炸彷佛熟女,武道修为第四等人王,元气功法清灵之水,性格刚烈······
尽管众人背地里里议论纷纷,但即使陈元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可是以往让他雷霆震怒,丧失理智的事儿,如今却只是一笑置之。当他望着水伤诗的时候,眼中充满了爱,彷佛看到了一个他梦寐中的世界,徐徐展开。,但却驻足良久且裹足不前。
水伤诗对陈元迟很不恭敬,甚至经常表现出一种超越平常的不耐烦。而大家却知道这个新上任行首人很好,对水部众普通一员都很随和,除了严格的训练之外,只有视同姐妹般的呵护和照顾。
这很矛盾,而这矛盾在宗内大多数人看来,总是暧昧的,而堂堂宗主陈元迟对这种不恭敬的对待的容忍程度几乎没有下限,几近于溺爱。
想想逝者水流萤,想想陈元迟的态度,这答案似乎也呼之欲出,虽如此,却没有人不识好歹的捅破这层窗纸,就连德高望重的楚君侯,金断崖,对此事都讳莫如深,笑而不语。
如今,水伤诗指挥着数十名水部众少女,正在对包围圈的吴狂花做着最后的攻击。
监洲府的五行,如今已经被十二元辰宗的五行,借着人数优势成功分割成五个战圈。而一旦他们被分割包围,五行一体,轮转互生激发出来的强大战力便不存在了。
而战力一旦不存在,几人多数武道第三等孱弱不堪的修为劣势便彻底暴露在围攻的数百五行部众面前。
而情势最危急的便是年龄最小元海臣,比较轻松,叱喝不断的是已成先天的吴狂花。毕竟她在天梯那里,曾经狂吃唐玄提供的胶珠,只是轻松也不过是勉强自保,围拢在她身边的人数也是最多。数十名白衣水袖的水部众,如走马灯一般,攻击如潮水般,一浪胜过一浪。
战圈外,石昆虫双目瞪大,双眉紧皱,拎着竹条扎成大扫帚的手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突。五行要败了,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
“上,兄弟们,冲啊”,石昆虫一声招乎,石昆虫立马响应,小号的扫帚高高举起。
跟在石昆虫身前左右的监洲府工作人员人数大约百余名,听到他的招乎,众人虽然紧张,但反应却是有快有慢,大多数很慢。然后便凌乱的叫喊着,稀稀拉拉的延着上山石阶,呈不规则状举着手里杂乱无章的家伙冲了上去。
监洲府的这些人,无论从战斗经验还是战斗素质,与一大洲,一大宗,除武道,无其他宗门的十二元辰宗相比,差的太多了。
“止步”,春恨秋,夏冷冬,邢无意,邢无名,四大邢徒带着数十名刑部众从两旁,绕过战圈,在石昆虫等人铸成了一道森冷的防线。
石家父子扫帚高举,对视之下,皆是浑身一震。
杀气腾腾,统一着装的刑部众以及春夏双邢四人身上涌起的滔天灰黑杀气、元气,让他们有种窒息感和畏惧感。而他们踌躇驻足,无疑使本就气势衰弱的攻势又受重挫。
父子对视,互相鼓励着,一种:你不出手就是孬种,就不是我爹/儿子,不是男人的意思强势对冲,流动。
石昆虫,石鲲鹏一声大吼,终于冲了上去,冲向十步外虎视眈眈的刑部众。双目通红,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一定要为说出的话,做过的事儿负责一般,再不犹豫。
“杀,杀,杀······”,进入五岳山,刑部众有着清理一切内部、外部阻碍帮派发展因素的权力,刑部众整齐大吼,喊杀声,蕴含着澎湃的元气,伴随着雪亮举起的长刀,以及一道道冰冷无情的目光,狠狠的落在石昆虫等人身上,可是他们还在继续向前冲。
就连安雨轩对这种自杀式的攻击都非常的不看好。
“住手”,一声长啸,江湖枪狠狠掼出。如银龙经天一般的江湖枪尖啸着戳在元辰宗的山门门楣之上,一声爆响,碎石纷落如雨,同时,威武雄壮的牌坊以着枪点为中心,出现大片龟裂,整座牌坊从最先碎裂的“十二元辰宗”数个石刻金字开始,摇摇欲坠。
双脚点蹬,安公子高高跃起,直直越过了牌坊,顺势抓过枪头,狠狠一拽,将穿破厚重牌坊的长枪抽出,随后脚尖再次点在了本就变得破烂不堪的牌坊上,身躯斜斜落在战圈之内,大枪一展,横扫千军,投入战斗。
紧随其后的雪东齐,白子扇以及豆香春,也各自擎着兵刃冲上,他们不为别的,也不是为了唐玄,只是因为安公子,是他们敬爱而又行事离谱的大哥。。
冬日暖阳,人喊马嘶,清冷的晨冬,四周苍山古道,孤寂清冷的景色,如今却只剩下安公子大枪往来呼啸的劲风声,以及这一道身在敌群,纵横捭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