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不知不觉已是3021年的春季。
罗夫朦胧,遗世已有降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无数人在山前徘徊,龙呈均、周正、司马陵、陈元迟、楚君侯、裴先知甚至公三、房六等等都曾出现在曾经的山门前,却无法进入,只能是徘徊过后,唏嘘离去。
温艳阳来了,胳膊上挽着曲流觞,带着俩傻儿子还有一个宝贵闺女,满载希望而来,失望而归。没有人知道唐玄是死是活,但是却都清楚,如今的罗夫被那个猛人占据了,而且是个女人,或者说是个类女性的神奇动物。
孔仙仙终于公开露面了,一边辛苦的带着两个不省心的孩子,一边协助孔希言处理圣门日常事宜,无非就是一些宣导圣言,传道授业之类的事情。唐玄离去,唐可昕越发沉默,只有在与唐思玄一对一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一岁多了,懂事的让人心疼。而大上几个月的思玄小活佛依旧难以搞清楚她与唐可昕之间的关系,总之把她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而唐可昕一旦升起起来,浑身满步灰光,宛如一个受惊的小老虎一般也着实让她害怕······趋利避害本是天性,而这种天性在孩子身上表现的就更加纯真,让人忍不住发笑。
孔仙仙没有离开罗夫,山下起茅屋而居,等不到唐玄,她便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当然这是决定,也是心事儿。只有孔希言从孙女的目光以及淡淡的微笑中能够看出这种无声的鉴定。
虽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更胜过“义无反顾!”
温笑如今也忙碌起来,与曲流觞一起重建北擎邑,同时负责新吸收进来的北擎卫的训练工作。五洲不平,魔族依旧在,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会什么时候发生,吃过一次大亏的人族开始未雨绸缪,在有限的资源里面,抽出相当的一部分支援四极、支援修者、支援玄道盟。
人魔之战,有着高热电网这种犀利器材的辅助,西海邑人员折损本就极少,再加上乐笑星、姜如、姜成等人操持有道,所以西海卫、西海邑的诸般事项到没有什么让姜剑眉操心的了。只是这个如美女蛇一般光滑、妩媚的姑娘,如今却更加沉默,一天到有大半时间站在西海邑的城墙上,望着茫茫内海,日升日落。
坏人未必枉死,好人也许长命,诸行无常,似乎只有时间永恒。整个五洲如今看起来很平静,很平静。唯一一件重大的事情便是南极洋洲四千万岛民集体北迁,历时四个月的时间,大洋之上,岛屿之间,彻底没了人气。换言之,如今的人族已经在为最后的撤退做着准备。
若说五洲最热闹的地方,既不是中洲首府雾城,也不是美丽宁静的彩云之南,反而是首望山上的监洲府。
安雨轩天天忙的忘记吃饭,忘记睡觉,如今这里不光是五洲监洲的统帅机构,更是玄道盟的总部,同时也是散人联盟柳笑生等人的聚集地,同时还是仓洲与济洲工程的大本营,日日人声鼎沸,夜夜机器轰鸣。
好在如今四座公子楼拔地而起,安雨轩的几个把兄弟如今也有了事情做,分担了安公子的一部分工作,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但谁都毫无怨言。
而监洲府这段时间值得人瞩目的大事便是扫地的石昆虫、石鲲鹏父子,被中洲四大武圣之公冶山长、房天敌分别收了徒弟,而他二人更是长期驻扎于此,以至于监洲府隐隐有天下修者武道领袖的风姿。当然,这也与玄道盟的日渐强大有关。
五洲欣欣向荣,工程顺利推进,龙笑梅又在地上、地下的协调着,而张平机与狄青龙更是一头钻入大洋之底的基地,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忙里偷闲,很多人便将目光投向博罗方位,遥隔千山万水,关注着已成禁地的罗夫山。
谁也不会忘记,那个默默无闻,出世便璀璨耀世的年轻人,九鼎之士,五洲监洲-唐玄。
有些时候,存在并不一定会让人牢记,只有失去、逝去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所有人才会默默的对这个人,这件事做一次全面而深刻的正面反省。
“他,还活着么?”安公子依靠高楼,举杯对月。
“机缘天定,我他妈的讨厌这种说法,但却不得不屈服!他一定活着!”庄广陵抚摸着逍遥琴光滑古拙的表面,爆了句粗口。逍遥是什么?是无拘束,无挂碍,不相信!如今却渐渐在命运无形的枷锁中沉沦。他一既定,整个人不住摇晃,昏昏欲睡,而一只朦胧的彩蝶,便会在此时出现在他的头顶,翩翩起舞。
“他,一定活着!”龙呈均、陈元礼、牧野凋零、陈元迟、楚君侯、火炎焱、宋擎苍、王崇光、周正等五洲精英济济一堂,不可避免的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他为五洲付出很多,却什么都没有讲,什么都没要,却综在关键时候出现,于轻描淡写处力挽狂澜。而事后也不会讲什么,只是默默离开,一如他平凡的出现。
而如今他只挂着个监洲的头衔,人却生死不知,五洲欠他的?不!人族当以你为荣!
“活着!”孔仙仙确定,因为那个强大而自信的女人;“活着!”姜剑眉眯眼望海,心中充满纯粹的期望,她不敢去罗夫,只能在这熟悉的地方,做着最虔诚的祈祷。这对于一个坚守武道,坚韧不屈的她来说,已经是无比脆弱的改变了;“活着!”死守在罗夫山前的五行,困了睡,渴了喝,饿了吃,清醒的时候,便是望着朦朦胧胧如同幻影的罗夫山,期待下一秒奇迹的出现。
“活着!”雾城儒门的孔希言;镇江的唐君生、于凤清;北擎邑的陈丽萍、莫烽;监洲府的孙燕;弥陀寺的圆觉;龙虎山的张道燃;十二元辰宗与楚君侯盘桓切磋的裴先知等等这些与唐玄有过交集的人,有时有刻都会在心底发出最真挚、纯粹的期望。
这样的人死了,这样淡淡的、从容的、对一切又无所畏惧的人死了,人族还会有希望么?天理还会有公道么?
希望唐玄就这么挂掉的人不多,但总还有,例如水城市的介子危的分身,还有那不能说明白的一家人。总之,新欢旧爱,既然旧了,旧的,自然在新欢面前,便是罪该万死,不过还好,这样的人不多。
人生如泡影,几度夕阳红!
山外的人虽然思念,虽然希望,但到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减少频率,浅化深度,最后化无。伴随着忙碌与疲惫,许多人活得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或者说故意强迫自己淡忘许多事。尤其是很苦,很苦的思念。
山内,唐玄头顶的那朵金属花,如今表皮融化、起泡,惨不忍睹的样子,而融化部分却并未脱离远来的组织,已经在原处只是换了个存在的形态。
光芒尽敛,只是一朵破败的花。
而唐玄的百会穴与距离三寸的金属花之间,如今却有着一丝联系,一丝灰蒙蒙的联系,一头在唐玄的头顶,一头在金属花的花心,若仔细看,星光点点、银河浩荡、宇宙岁月似乎都可以在这细细的游丝之中看到,让人一望之下,便即沦陷。这种恐怖的诱惑力,便是神族的伏明月都无法长久凝视,略望一下,便将头偏开。
唐玄的昏迷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李元真一手造成的。
唐玄这个人族与伏明月这个神族之间选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控制唐玄,有条件的相信伏明月。
给了唐玄成熟且威力无比强大的唐花,一力促成,又绝不给他抵御唐花的本事,所以唐玄出了道隐归藏不久即会昏迷不醒,而唐花不断蚕食其生命力更是让他奄奄一息,就连正常的思考都成了难题,这种情况是李元真喜闻乐见的。而在伏明月的体内种下“缚心血符”,更是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反叛举动,这也是自由的代价。
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外面的局面却在李元真一手掌控之中,这也算是有限条件下做到的极致了,毕竟他自己还出不来。
山内,山外无人察觉,茅屋、耆老阁、花满楼三间房中间下方的山坡处的至圣元胎,如今已是裂纹满布。
罗夫山外,穿云箭嘎嘎鸣叫,每日功课便是不顾一切的往山里冲。而天际处白影闪过,相思鸟清脆的鸣叫着,及如闪电般的飞驰来去,像是在给肥雁加油助威。只是这叫声非常凄凉,宛如失群的孤雁,无家可归的小兽。
唐有德抱着唐思玄、唐可昕,望着眼前努力拼搏中的穿云箭,望着头破血流但一往无前的挥舞着翅膀,卷起劲风呼啸的肥雁,很想对它说一句:算了吧,等等吧,你这样是没用的。但却又不敢开口。
开始后,穿云箭鼓动的热闹激烈的场景,往往会吸引附近镇上的村民前来围观,而这种围观往往给肥雁以莫大的勇气。只是这种情形一旦持续下去,围观者如今聊聊,它在众人眼中已经不是勇敢了,而是傻。
傻,懂不懂?明知不可为,非要每日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不是傻是啥?真是只傻鸟!
从清晨努力到夕阳西下,穿云箭伏地喘息,奄奄一息。随后被唐有德拎起,此情此景,见惯不怪,明日又是一只生龙活虎的傻鸟,没啥可担心的。手上的两个小祖宗嚷嚷着饿,还是回去先,仙仙应该把饭做好了吧?
想到温良贤淑的孔仙仙,唐有德便微笑、欣慰,而一旦想到苦师兄唐玄,他便忍不住心底涌上来的泪。
“胖叔叔,你又哭了!”唐思玄撇撇嘴。
“就是,我就不哭,虽然我想爸爸了!”唐可昕摆弄着手指,随后毫不犹豫的放在嘴里开始吮吸,咕哝着,作出一副坚强勇敢的样子。
“是,是,胖叔叔不乖了,胖叔叔错了······”背着斜阳,望着倒影,他们缓缓离去,而三里外的小镇边缘处,一处普通的民宅,青堂瓦舍,外有篱笆墙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走近更有饭菜的香气袭人。
天伦,少了个人,还乐么?
迎接出门的孔仙仙,眼中失望神色一闪而逝,笑着迎了上去。有些东西,一旦下定决心,未必要表现的多狂暴,而这种淡而又淡但却韧性十足的坚持更加的珍贵,历久弥新,永不言悔。
山里的人呵,似乎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