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火山如同一个狰狞临世的巨人,不断的生长着,转眼不知道多少万丈高。在它面前,一切监控、密切关注、时刻注视显得脆弱而可笑。
在这五洲皆同的危机面前,所有人都一样,没有谁比谁更抗造一点。
正如公古时代很多人无法正视自己的普通一样,总是想在外貌、岗位、家世背景等等上面找回点存在感。其实普通没有什么不好,再没、等级再高,再好的家世背景,同样要吃饭、睡觉、拉屎、造爱······这难道不是普通干的普通事儿么?
龙呈均亲率中洲、洋洲、济洲高层,坐镇静观天下,指挥人族疏散,撤离地面;陈元礼在仓洲衣不解带也是如此。
在灭世危机姗姗而来但还是来了的时候,作为人族表率的他们,鼓起勇气,勇敢的直面天地间的一切不公与狂暴,正视危机,忘记自己,对得起他们胸口处那闪闪发光,宛如一颗颗洒落人间的星般的五洲济。
黑暗火山不知疲倦,水火交融本就可怕,更何况是这么浩瀚的水,这么狂暴的火。由此引发的海啸、飓风、暴雨开始在全球循环周转,最后不分彼此的狠狠砸落地面。
这是一番怎样的地狱场景?恐怕就是生于幽冥,长于幽冥的鬼祖、鬼帝都无法想象的那般残酷、暴虐、无情。
可悲的是,直到现在,经历了公元数万年,纪元3000余年,人族的表情才在末日的压迫下再次一致,而这种被迫的一致,却是那么的仓皇、惊恐、无助。
此时此刻,人族面临严峻选择。地下生活区位置有限,不可能将中、济、仓、洋四洲的所有人都搬迁到内,更何况元洲部分已经不属于人族范围。
天昏昏,一直,轰雷滚动时刻不懈;地面上,到处是建筑物火光阵阵,摇摇欲坠的场景,人间一派烟火,真正的地广人稀。
雨,肮脏污浊的雨水一直没有停过,同时星球表面的气温不断攀升,如今更是差不多已经到达了零上七十摄氏度。炽烈的水蒸气,高温,毁灭了地表一切绿色,十五级以上的强飓风不知始终,疯狂肆虐着。
如此情况下,龙呈均等五洲高层紧急启动了末日预警计划,将部分人族迁移到地下生活区,标准很简单,那便是五洲济要达到五月以上。
星、月、阳、鼎、天,不知有多少等级徘徊在星星的元士、卫士、商士,这些人全部都被放弃,被阻拦在地面自生自灭。当然,进阶鼎士便可携带家属,但天下又有多少鼎士?要知道如今天下佛道领袖普度寺的圆觉,安雨轩的爹,也不过是三阳之士。当然,龙呈均是有资格的,但唯一的亲人龙笑梅如今却也是五阳之士,无需他帮助什么。五洲核心管理层、各院院首、各个统帅机构例如统国府、五洲军卫所、监洲府都在撤离名单之列,同时保存了完整的建制。当然只是统帅机构,下面的各个分支还是要论功行赏的。
末日残酷,末日残暴。极端天气因自我、无情而残酷;人族却是被逼无奈下的残暴。无需解释什么,无需美化什么,也无需诋毁什么,一切惟生存而已。所有的价值观,使命感,责任感在此彻底沦丧,惟生存是图。
例外也有,公冶山长,房天敌,夏海情,尚云龙,临时将名字挂在了统国府,以保存五洲最高战力。
纷纷扰扰,凄凄惨惨。如此时刻,所有人族空前的一直,按照既定与紧急执行的规则,快速撤离着已经不再适合生存的星球表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在科技、安逸、唯利是图的保护下的人族,已经失去了与任何恶劣环境抗争的能力,更丧失了所有生物都具备的随环境变迁而强化自身的进化能力。若无后路,这一下真够呛了。
水城市外的地下入口处,戒备森严,无数卫士守护。同时有元士挨个检查正排队等候的所有人的入场资格。萧红颜搀扶着腿脚不便的赫英,旁边默默跟着肖相军,派在长龙般队伍的中间,队伍缓缓的前进着。
突然一声巨响,上方厚重带着粗壮金属横梁的棚顶发出爆震,落下不少金属屑。有些人抬头,但目光茫然;有些人低头不语,掌心却紧紧攥着不合格的五洲济。
不合格又来到这里,无非是把这里当成了救命稻草,更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奇迹真的会出现么?别忘记,奇迹只出现在传说中,供人观赏、膜拜从而充满希望的心平气和。本就这样了,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有什么奇迹?
所有不合格的来人,皆被元士指出,又有卫士带走。简陋的地面掩体内,温度很高,但起码不用面对能够直接把人蒸熟了的高温、蒸汽。但这里的食物有限,空间有限,剩余无法安置的人都被带到门口,卫士们也不说赶,只是虎视眈眈的手持极光剑盒,阻挡他们再次进入。
有的人默默站着,有的人害怕的浑身发抖,有的人目光充满祈求,有的人低低哭泣,有的人疯狂叫喊,更有的受不了这种精神上摧毁性的折磨与压力,疯狂的冲出门口,转眼浮尸街头,身上兀自冒着气。
“怎么可能没资格?”赫英几乎吼起来,“我为市府做了那么多贡献,如今只是退休了,怎么可能没资格?”
“对不起,根据您五洲济的等级,您无法进入五洲编号7347号地下休息区,请马上离开!”元士递回了赫英、萧红颜、箫相军的五洲济,态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只是内心发出叹息。这些天,见多了这样来这里碰运气的人,被逼入绝境,更遇到过强行冲击地下入口守卫的团体行动。
可是你有极光剑么?人多势众?简直无所谓······卫士们极光剑一挥,成片的人粉身碎骨,比冲入露天环境还要惨烈。如今的人已经麻木了,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不是说鼎士可以携带家属且人数不限么?”萧红颜扯了扯赫英的衣襟,随后对卫士说道。
红衣红群,皮肤依旧白皙,容颜依旧美艳,只是面孔苍白没有血色。被萧家一家赋予重望的介子危,黑暗火山爆发的下一秒人就不见了,以至于让萧家三口傻了眼。如今不得不再次抓起唐玄的这根稻草,生存面前,面子能值几个。
“噢!还请提供身份牌,我查询一下!”年轻的元士欠了欠身,算是对鼎士家属的恭敬。同时又有些狐疑,好像并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说这小小水城,偏僻的7347号地下休息区有什么鼎士家属啊?
萧红颜掏出身份牌,缓缓递了过去。与元士交接之际,却死死不松手,搞得这名元士有些莫名其妙。
滴滴两声,终于接过来,刷卡查询。随后元士先是差异的望了一眼萧家三口,然后仔细观察虚拟屏,看了良久。他如此慎重的表情,也吸引了周围元士、卫士的目光。
“对不起!您的身份已经失效了!”元士长长吐出口气,对面的,原来是鼎士家属不假,可身份信息明确显示,这个身份已经于一年前失效了······反复确认这个结果之后,他只有惋惜的笑了笑。
赫英眼一翻晕了过去,箫相军连忙扶住,萧红颜揭过身份牌,任其掉落,脸如死灰。
元士以眼神示意,两名卫士上前,将萧家三口带离出口。
为了生存而有选择,如今却断了生路,萧红颜不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
大地有月,月在罗夫!
不管飓风如何狂暴,不管气温多么炽烈,不管阴雨狂雷如何暴躁,都难撼动罗夫的月。
伏明月已无心去管外面的东西,一心强迫着金属唐花侵入唐玄的体内。这是这种入侵,遇到了顽强而坚韧的抵抗,她又不敢来硬的,只能徐徐引导,分外吃力。
茅屋内部,月光如昼,伏明月额头已经有了晶莹的汗珠,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滚落,顺着如玉的面颊,落到地面,砸出点点的光。这个活儿,比她从月球到星球往来飞上数万次还要累,更让她心力憔悴。
终于,金属唐花慢慢进去了,以一种全接触,柔和而缓慢的动作从唐玄头顶的百会穴,一微米,一微米的进入着,如今只剩了个底座在外面。
又过了七八个小时,室内已经如昼,而唐玄头顶的金属唐花彻底消失不见,他身体狂震,结实的木床被折腾这么久,终于轰的一声,崩塌了。
唐玄的身体就在这烟尘,碎木中抖成一团春风,春风过了,他醒了。
唐玄默默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咳嗽两声,慢慢站了起来。依旧无法动用元气,但精神、身体却恢复了正常,没有从前那般虚弱。反观内省,那朵如复杂莲花般真实娇艳的唐花,此时被罩上了一层金属壳子。完美无缺,量身打造一般,不再动,不再旋转,不再燎绕,不再有生气,宛如一扇寂静、冰冷、无声、漠然的门。
唐玄与伏明月对视,同时眼前的人与刚刚如梦境般长时间的折磨、摧残的场景逐渐重合着。但他的目光依旧淡然、温暖、真诚、善良。
伏明月目光躲闪,游移到了旁边,不敢于唐玄对视,他的这种目光,让她心疼,而心疼的感觉却又如此的难受。
嫁一始终,至死不渝,神族的爱情观更是无时无刻的不再折磨着她。好在心疼之后,缚心血咒再次蠢动,让她有了一个心安的借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唐玄淡淡开口,室内却逐渐变得暗淡,似乎连月光都羞愧的不敢出现一样。
“为了履行承诺。”伏明月暗暗叹息着,依旧左右四顾。
“我压根儿就不想履行这个鸟承诺!答应那老小子是为了救人,而放出他又将人族置身于毁灭边缘,我压根儿就没想弄他出来!”唐玄斩钉截铁道。他受不了她那种温柔的撩拨,更无法抗拒掺杂着神力的月光的引导。若不是伏明月,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含义莫名的金属唐花跑到自己身体里。
同时唐玄暗暗埋怨脑子里那不中用的五块牌子和那把剑,关键时候,怎么就这么不给力呢?
唐玄的话有些粗俗,让伏明月有些难堪,却也没有动给他些教训的念头。面对他,自己这么软,她只能将其归咎于名分。
“做都做了!”
“唉!再想办法吧!”唐玄迈步出门,这里太闷,家里太闷,这个他自小生活过并是长期住所的地方,太闷。
伏明月跟着,从青蒿园走到前山,又望着他准备推开前山的门。
“你不能出去!”伏明月连忙阻止。
“怎么了?”唐玄回头,门却在他手中开了。外面又是另外一个世界,火热、纷繁、复杂、变态、风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