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凄厉悠长的虎啸声,激起漫天狂风。
狂风夹杂着细密的植物断裂声,呼号声,狂乱的脚步和猛兽追逐的踩踏声等等杂乱无章声响,裹成闷雷,将人族大寨四周看似平静的森林搅得如同开了锅的水一样,猛然间就沸腾了起来。
成片大树剧烈的晃动,仿佛成了精一样;树与大寨之间空地上的草成片成片的倒伏,四周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兽吼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瞭望楼上,巨象拿着木棍石矛快速的敲击着一块儿蒙在木架子上的兽皮,发出一阵急促的砰砰砰的响声。与此同时,担任岗哨的十个孩子有八个叫巨象的小瘦猴子们,同时敲击了起来。
刹那间,沉闷而急促的响声中,整个人族栖息地乱纷纷跑出来许多人,虽然兽皮和树叶遮挡了下面的要害部位,长得也千篇一律的彪悍粗狂,可从上面摇摆的要害部位看,大多数都是女人,还有些光着身子大大小小的孩子。
她们的眼中闪着光,面无表情,一阵“嘎咕,嘎咕,嘎咕~”的叫嚣声之后,分别冲向四面八方的瞭望楼。
此刻,从森林里面纵越出数百名衣着简陋但动作敏捷的人族,他们从各个方向头也不回的冲到森林与木寨之间的低矮草地上,快速的跑向木寨,口中还发出“呜噜,呜噜,呜噜”的叫声。
这些外出“打猎”归来的男性族人,其中最强壮的三五成群的拖拉,拥抬着血淋淋的战利品,跑在最前面,很快就接近了木寨的围墙。
后面还有一些负责断后的,大多较为瘦弱,他们灵活的从四下草丛中捡起石块,像后面跟随他们冲出的兽群投掷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口中尽可能的发出高亢的尖叫声。
围墙上的瞭望楼上,一根根粗壮的长藤被放了下来,在上面女性族人和老人、孩子的齐心协力下,一个个战利品被“嘿呦、嘿呦”的拖了上来,然后才轮到那些强壮的族人。
他们不顾荆棘的尖刺,拼命的向上爬着。
等他们全部上了瞭望楼之后,十几平方的带着茅草顶的瞭望楼已经很拥挤了。
随后,妇女、孩子带着战利品迅速的撤出瞭望楼,而接替岗位的强壮男性族人纷纷拿起石块向木寨下的猛兽群砸了下去。
猛兽的咆哮声在木寨周围形成一片喧嚣的海洋。而能够在这片汹涌而至的海洋中爬上木寨墙的瘦弱的断后男性族人寥寥无几,其他的,被吞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就连倒伏草叶上的血迹都被舔舐了干净。
砰!砰砰!砰砰砰!
被鲜血刺激的有些疯狂的兽群,开始激烈的冲撞起来木寨的围墙,持续了一段时间未果之后,便偃旗息鼓将凶猛的目光转向周围。
于是虎群追赶驱散了狼群,分食了几头逃跑不及的群狼;逃跑的狼群顺势干掉了几头怪模怪样的狗;四散逃跑的狗冲入森林的海洋之后,拖走了几头惊慌失措的长者独角的鹿;受惊的鹿都将周围身材矮小的长着短翅却飞不起来的怪鸟顶的奄奄一息,自己跑没了影子;怪鸟又被随后赶来的杂乱兽群分而食之,随后兽群按其族类,又打了起来······
而绕着木寨墙疯跑,咆哮,追逐的虎群,又被天上翼展超过十米,鸟喙足有一尺长的凶猛鹰鹫骚扰的够呛,不多时也零零散散的跑入森林里面······
夕阳的余晖逐渐隐没,森林又变得黑洞洞的,凄厉的吼声此起彼伏却再也难见兽群的行踪。
木寨高耸,如同堡垒,也如同一个孤独的巨人耸立在森林中心处,同样逐渐淹没在黑暗里。
嗖,嗖,嗖!
围墙四周又有数十名男性族人顺着藤曼滑了下去,将那些被鹰鹫抓上天空摔个半死还没有来得及品尝的巨虎绑好,拖了上去,顺便用手中的木棒、石茅、石块驱赶着空中盘旋不散,凄厉鸣叫的鹰鹫。
再过一会儿,木寨强外彻底恢复了平静,只有浓浓的血腥气四处飘散。
原始森林占据了巨象大陆九成九的面积,森林里是猛兽的王国,夜晚更是猛兽的天下,白天没吃饱的,晚上出来溜达溜达,躲避着天敌,辛苦的找寻着填饱肚子的猎物。
虎,不吃虎;人,不吃人,在这片大陆并没有一个科学的解释,算是一种人族和兽群通用的,没有盟约的约定。
可能是因为捕食效率,觉得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家伙,不容易吃也不好吃;也许是因为某种孤独的天性。就算因为争执干了起来,最多也就是打个遍体鳞伤,也不会因为对方酣睡在侧而先下手为强的偷袭。
在这个时代,初生的人族与繁衍生息的兽群无所谓谁模仿谁,趋利避害,吃饱,活下去就成了生命中的全部意义。
杀戮,血腥,撕咬,拼杀……这一切堆砌过后的词藻都没有意义,只有生存。
把人放在兽群里,恐怕人族一天都延续不下去。
没有锋利的爪牙,没有强壮如猛兽的身躯,没有凶猛的动作,没有惊世骇俗的咆哮嘶吼······
不过人族找到了在这片世界最优生存之路:群体聚居、成员分工、制造简单公具、神的信仰、更简单明了的相互沟通方式、共同遵守的规则、分配法则等。
其实这些兽群也有,只是它们天生无法把这些东西进化,而人族的这些简陋,终有一天会进化到复杂、精密。
生命的第一个本能,当然就是:吃。
······
······
一根被削了皮,表面白而细腻,不粗不细的木棍从一只被扒了皮的怒羊后面穿入,口中顶出,将它苍白毫无血色的身躯撑的笔直。
这样的羊有七八只,还有十余头鹿,三十几只更小型的动物。
它们大多性情温顺,属于那种非猛兽的范畴。按照人族生存法则来说,虽然捕猎难度大些,危险性却不高。
这些动物就是一个捕猎日外出数百名男性族人的全部收获。被整齐的撑在木寨中央,那粗糙的雕像四周。
男性族人参与捕猎的,脸上被女性族人用动物们的鲜血,涂满了古怪的花纹。他们围拢着摆放猎物的空地,看大贞观与族长奶奶咿咿呀呀的吟唱,目光虔诚。
而更多的女性族人散布四周,用手中简陋的骨针,穿着皮线,吃力的缝合着手中的兽皮。
缝好的勉强被称之为真皮衣物的东西又交到了四周孩子们的手中,他们三三两两的捧着走到火堆前,将鲜血淋漓的皮服烤干。
皮服很难看,花花绿绿的上面还有血渍,缝合手工也很粗陋,可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也只有望向猎物和这些皮服的时候,这些长相雷同,只能通过身体裸露的器官区分性别的人们,眼中才会有光闪烁。
其他时候大多沉寂甚至有些呆滞。
大贞观,族长奶奶冗长的吟唱仪式终于在火堆里第三次加柴的时候结束。
大贞观高亢的声音,以古怪的语气宣布完巨象之神的旨意之后,便开始分配猎物。
大贞观,族长奶奶首先分到了最肥大的两只,恐怕每一只都有百余斤的肥鹿。
接着,肥壮的女人们和瘦骨伶仃的孩子们,约摸一千多人,分走了剩余猎物的十分之九。
而原地仅存的三五只则被参与捕猎脸上有血色的花纹的男人们抬走。
剩下的还有一千多人大多是年老体衰的男性,只能在猎物滴落的血液上舔舐一会儿,然后每个人分了着不规则的植物茎块儿。
众人散去,按照食物的分割顺序聚集着,啃食着各自一天的口粮。
火光很温暖,火堆的数量也不少,可哪怕是孩子也没有这个意识将自己手里的血淋淋的肉放上去烤一烤。
今天的捕猎日算不得好,收获不多,被受惊的兽群吞了的人不少,好在都是些相对瘦弱的。
一日一餐,所有人都很珍惜手中的食物,也许简单的意识里面,这就是活下去的理由吧。
火堆逐渐熄灭,木寨陷入黑暗中,而没吃饱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先是参拜了不伦不类的雕像,然后就聚集在大贞观和族长奶奶的木屋前,眼巴巴的向里面望着。
过了一会儿,大贞观与族长奶奶出门以后挥了挥手,孩子们这才欢呼雀跃的跑进屋内,将剩余的食物一扫而空。
这是规矩,也是只有孩子们才有的权力,长大了就没有了。
不过即使这样,木寨的人族十有八九还是吃不饱。
能吃饱的只有大贞观,族长奶奶,稍好点的是女性族人和孩子们,因为她们分的多。
有的吃的是男性族人,他们是捕猎日的主力,而那些吃了茎块上吐下泻,脸色发青,肚子饿却还得吃茎块的老病残的男性,却也没有什么怨言。
只要还能活着……
……
……
夜深了,女性族人聚集地的大门都敞开着。
里面深悠悠的,只有一双双发亮蕴藏着水光的眸光。
男性族人们成群结队的走近这片区域,来到门前却不敢抢先进入一般,纷纷停下脚步。
仔细看,大多数男性族人都在浑身发抖,尤其是双腿抖得最厉害,尤其是越强壮的男性族人,抖得最厉害……
“噶古,噶古……疲卡库……卡库……”不知什么时候,大贞观和族长奶奶出现在众人的身后,而族长奶奶口中发出高亢的催促声。
事已至此,男性族人们后浪催前浪,一波一波进了屋子,屋子里奇怪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起来。
不多时,一个个汗流浃背,腿如筛糠的男性族人络绎不绝的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的去远了。
“叽咕……皮裤不谷……”大贞观与族长奶奶对视一眼,对男性族人们的表现似乎不是很满意。
“明天捕猎日……卡库,卡库……”男性族人们的心思,此时无比同步。
平平安安的一夜,天亮统计,被毒蛇咬死咬伤的族人才两三个,以至于捕猎队出发之前,大贞观又组织了一场针对巨象之神的祭祀。
生命往复,日复一日。
每一个生命出来的时候都是新的,没有谁是谁的代替品。
每到族人消耗数量超过出生和成长数量的时候,焦急万分的大贞观跟族长奶奶总会停止伤亡颇高的捕猎日一段时间以休养生息。
可食物数量,品种,来源都极其稀少的条件下,储存的食物数量不可能维持多久,休养生息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可无论各种情况,除非木寨被巨型猛兽攻破的存亡关头,每日的男性族人和女性族人的会面,都是不可停止的。
而生命本能的第二个便是:繁衍。
对兽群是如此,对人族亦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巨象大陆千百年后,会不会将生命两大本能:吃与繁衍,发展的千姿百态,千奇百怪,精雕细琢甚至孜孜以求成了两门浩如烟海的学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