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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共同信仰(四)
    又过了许多天,某一个平常的原地休息时段。
    亚娃病了,浑身无力,发着高烧,小脸儿蜡黄,嘴唇总是干涸着的。可他固执的拒绝了族人们提供的简易担架,以木柄石茅当拐棍儿,与负责指引方向的大贞观仍旧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光从外形上看,这些幸存的原始木寨人除了高矮不同,其他竟全都一致:披头散发,满身伤痕,出发时还算整齐的皮裙,丝丝缕缕的,更有的某些玩意儿悠悠荡荡的甩在外面,只是手中仍旧死死攥着那有的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的木柄石茅。
    活着,就不能放弃工具,而工具是继续活下去的根本。他们是一群没有高深复杂玄奥理论指导的原始人,却有着极其敏锐和正确,矢志不移的生存本能。
    “亚······娃······”大贞观的声音低沉、暗哑、有气无力,可亚娃还是听见了。
    勉强抬起头望了望周围百余名幸存的族人还有快速跑到担架前,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亚娃那张早已分不清黑白胖瘦,满是污渍的脸,大贞观勉强笑了笑,一股穷途末路的憔悴心思再也不可抑制。
    大贞观将手中的罗盘慢慢递给亚娃继续艰难说道:“我,我能感受到巨象神的召唤······这个,这就交给你了······带着族人们,找到元气的因子,让我们人,人族,过上永远能够吃饱饭的日子······再也不受野兽的侵袭,再也没有灾难和疾病······”
    他不懂什么是元气因子。
    就算亚娃在之前木寨里的几个月里,将宇宙语普及了一下,并用极其丰富的表情和动作加持,勉强算是说明白了,巨象大陆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可在大贞观自己心中,却实在因为没有啥见识,难以想象那种:吃饱,穿暖,每个人能活数百年,同时没有疾病,没有人与猛兽的对立,更会飞······
    星球,星体,浩瀚宇宙的美丽,他并不在乎,而关与生存的美好,却让大贞观心生向往。
    弥留之际,大贞观脑子里全是漫天飞舞,血淋淋的新鲜的肉,无穷无尽!尽是木寨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天上用蹩脚的姿势飞来飞去,欢呼大笑的场景。
    笑容与泪水,生命共同的本能。也许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语言就可以说的尽了。
    开心幸福,就会笑;痛苦伤心疼痛,就有泪。
    不知道大贞观要是知道千万年后,人族创造出来的诸多:苦笑、痛笑、假笑、奸笑、怒笑、哀笑······伤心泪、离别泪、喜极而泣、痛断肝肠泪、情人泪、亲人泪、鳄鱼的眼泪等等,会作何感想。
    好在现在还单纯,无需对本就不复杂的东西,拼命的创造出来的千姿百态的玄奥,以证其博学、明其文化、承载其傲视群侪的资本。
    亚娃默默点头,接过罗盘,认真的捧在掌心。
    大贞观的眼睛渐渐朦胧,脸上却是笑着。
    不管如何,他参与了,努力了,随同了,尽心了。路就在脚下,希望就在神山,只要到了那,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亚娃,亚娃·······,”从树上欢呼蹦跳下来一个族人,他不停的挥着手,跌跌撞撞的从树上“跑”了下来,直直跑到亚娃面前,还是很激动。可惜因为脸上太脏,看不出过于激动的晕红。
    “巨象,你慢慢讲!”亚娃捧着罗盘转身。
    “我们到了神山脚下了。”当族人大吼着,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大贞观突然猛然坐起,就连半昏半睡的族长奶奶也睁开双眼,跳下了担架。
    木寨幸存者们,高举着木柄石茅,手挽着手,蹦蹦跳跳,口中发出卡库,卡库的叫嚷声,环绕着中间的大贞观、族长奶奶、亚娃、报信的族人,应是将周围的高傲而坚韧的杂草,踩成了一片鲜亮碧绿的毯子。
    大贞观只觉得浑身又充满了无穷的勇气,无需抢救,满血复活;而族长奶奶的眼睛也明亮了起来,笑起了满脸的褶皱。
    族人摸着头,满脸开花,不好意思的咧着满口焦黄牙齿的大嘴,而亚娃则放下罗盘,丢下石茅,嗖嗖嗖的爬上旁边的巨树。
    “乌鲁鲁~~~~”树冠之上,众人已经看不到亚娃的影子,只能听到他高亢而激动的啸叫。似乎只有这原始的语言,才能充分表达他们此时的快乐,而其他语言虽然丰富,却是那么让人茫然。
    比如宇宙语描述的飞船,那又是什么样一个存在?没有看图说话嘛。
    大贞观、族长奶奶也加入了庆祝的队伍,没有丝毫上位者、引领者那种想要体察民情,却又扭扭捏捏的做作。对于已到暮年的他们而言,死,并不可怕。那不过是回到巨象神的怀抱而已,而这暗无天日,充满为线的原始森林;潮湿森冷的环境;彷佛永远也走不到终点的征程,才是最消磨精气神的,他们像是被重新填满了灯油的油灯一样,短时间内无虑与油尽灯枯,就是这么神奇。
    短暂的庆祝之后,回到地面的亚娃捧着罗盘,身后的大贞观、族长奶奶开始引领族人们祭拜起巨象神、猛狼神来了。
    随后众人重组阵型,开始延着斜坡,向着前方百余米处,高插云霄的远古神山攀援而去。
    上山的路依旧艰难险阻,因为没有路。
    荆棘遍地,高树嶙峋,可却再也没有猛兽,更没有时刻穿插于林间,盘旋于众人头顶上,充满饿意的怪鸟。
    咚咚咚!喀喀喀!
    木寨人轮番充当着前锋,将前方一人多高的草丛劈倒,分开,勉强分出一条路来,体力急剧的消耗着。
    没有人包括亚娃,都不知道远古神山的元气因子长什么样,又放在这座浩瀚巨山的哪个部分;更没有人捋一捋关与元气、修炼、共同、吃饱一系列事情之间的先后顺序,就这么冲了出去,走了过来。多少天,死了多少人,付出多少艰辛,流了多少血汗,没有人计较,也没有想象中理所当然的冲突和埋怨乃至纷争。
    原始人活成了一个人,为了生存,为了吃饱。
    上山的路格外的难。
    森林中好彩有猛兽踏过的痕迹,不需要这么艰难的开路,只需要关键时刻绕行就可省去很多力气,可这座浩荡而寂静的神山,彷佛没有猛兽走过一样,原始的不能再原始,彷佛亘古就是这个样子的,一直没有变过。
    前进百米,大半木寨人的体力就趋近于耗尽,身上勉强挂着的皮草裙更是被扯的无影无踪,就是担架上的大贞观和族长奶奶好点。
    仰望,黑黝黝的越往上越尖细,高到没有尽头。
    那是种可望而不可即,云遮雾罩的神秘而苍凉,充满着精神上的压迫。
    再前进百米,他们彷佛仍在山脚下盘桓,没有人退缩,休息一段时间之后,继续向前。
    单纯的背后,是力量;简单的思维,就是无穷的勇气。要放在聪明人身上,恐怕早做鸟兽散,跑了。
    深夜降临!
    这是一个不设防的深夜!
    两个担架被小心的放置在一株大树的旁边,担架上的大贞观和族长奶奶早就进入了梦乡;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疲惫不堪的木寨人,手中仍旧紧紧攥着残破不堪的木柄石茅;亚娃趴在大贞观的担架旁也睡着了,一手攥着木柄石茅,一手抓着罗盘,口中呢喃着:“您看到了吗?我们······到了神山啦!卡······库!”
    亚娃的梦呓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的清晰,游荡在幽深被掩盖在异常苍翠下的苍穹下。
    远处,连绵起伏的森林,与咆哮不绝的兽吼声,可没有人在乎了。
    到了神山,巨象神会庇佑我们的!!!
    半夜,一场豪雨普降世间,无边的原始森林淹没在沉雷与暴雨之中,就连高莽的神山也笼罩在烟雨之中。而熟睡中的木寨人上空却没有雨,只有一缕光,上面横亘着一艘赤金色,闪烁着金光的巍峨战舰。
    玄昕一号上,唐思玄与唐可昕等人面面相觑,发生如下对话。
    “亚娃疯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不都是你怪你?从老爹那听来的什么巨象大陆,远古神山有着元气因子,他们不会是跑到这找元气来了吧?”
    “我去······原始人也这么有追求?金小三,扫描巨象大陆人族生命印记!”
    “报告!木寨几乎空的,巨象星的人族生命印记,都在下面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木寨剩余人口,似乎快要饿死了,生命体征非常微弱······”
    “银毛,你去木寨帮忙,小三儿,把亚娃他们弄上来!唉!这不省心的孩子。”
    “二妹,我们帮帮亚娃他们好不好?”
    “帮他们获得元气因子?”
    “对!”
    “可是爸爸说过,一旦获得元气,开始修炼,就意味着星球生命自动激发了“五虫之劫”,再也无法离开所属的,星球生命界限,否则便会爆体而亡啊。”
    “我知道,可你不修炼,五虫之劫还不是要干扰他们的生老病死?这是生命本源之苦,避不开的啊。再说了,以巨象星的发展程度,初步离开星球,还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我觉得还是只顾眼前吧。”
    “我们应该问问亚娃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自己决定。”
    “那,就是这样吧······虫劫怕什么,大不了让小妈过来,张张嘴,天下太平。嘿嘿,老爹都说了,世间所有虫劫,架不住唐清张嘴一吞。天机神兽啊。宇内世界唯一不与其他星体同步共力的异星体存在的天赋生命,想想,多美呀······”
    “姐?”
    “嗯?”
    “你真恶心!”
    ······
    一束粗大的接引之光,从玄昕一号的战舰口投射而出,随着舱门的缓缓打开,下面酣睡中的木寨人族,像是游移在光海中的小蚂蚁一般,纷纷被牵引向上,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神山寂寥,最高处是一个宽大的平台。
    可就算平台再宽阔,因为无法承载玄昕一号庞大的身躯,它只得在平台上重新开启出口,将木寨人又小心放了下去,顺便在上面撑了一张光影帐篷,免得他们在剧烈的山风中被吹跑。
    方圆不知几万丈的平台中央,一个孤零零的石头,闪烁着氤氲,发出乳白色的雾气;平台外侧则是一圈环形深渊,红色炽烈的光芒,灰黑色炽热的烟雾,从这深渊中喷薄而出,直欲冲天。
    人在其中,如同蚂蚁一样,那么的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