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意,神意是什么?
神意是思维的延展,是以记忆、思考、收集、过滤等为主要功能的意识的进化。
当知识大爆炸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无论生命智慧进化到何种程度,都无法承载无数量级累加且超量的信息体量。在这个时候,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依赖于人工智能,而另外一条便是通过修持自身,以扩展生命的神意。
如果走后一条道路,无疑是艰辛的,可一旦有成,你就成了一个厉害的小哥哥、小姐姐。
在这个过程中,元气变成了必不可少的催化剂。
没有元气的神意,如同没有汽油的汽车;而失去了神意加持的元气,元气也就成了一桶桶的汽油,却并没有发明出利用汽油的东西。
身体是二者之间的载体,身体愈强,则可能产生的元气与神意便愈强······”
离开黑胡大宇宙,唐玄并未急着回去,信马由缰的在一个世界的普通星球的人族领地,做起了教书先生。
因其讲的东西生动有趣,倒也不乏听众,尤其以懵懵懂懂却又上不起学的贫困人家的小孩子居多。
其实也没办法不生动有趣。以其经历与存在位置,随便拿出一点都是这个世界的顶级存在无法企及的,更无论说这些呆萌的孩子们。
“老师,老师,人工智能是什么?”一个胖胖的地主家傻儿子,先是缩头缩脑的四处看看,而后才小声问。
没办法不鬼祟,他可是逃了村里学校的正课,跑到这里听唐先生讲故事。不过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并不少见,毕竟正课呆板、无趣,讲的都是一些你要如何如何,将来成为哪个古人或者既定职业者。
不是做大官便是做将军,又或者说学成哪些技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既然有了“有为”的目标,那么便要严格遵守着时间进度,摆好姿势被雕塑,而有些口号是做不得真的,提提都够违心的了,更别说去执行什么。
“人工智能,是一个到了最后必将无法控制的一个东西。如果说可控,那么就拔高了人的智商,侮辱了人工智能先天设定上的无限性;如果说不可控,恐怕又会有许多人跳出来说:呶,我是人工智能的造物,是它的主人,怎么不可能?”唐玄摆了摆手笑着说。大宇宇宙并未在人工智能这一项目上展开什么,略有谋划已到末日,不过经过绝对的推演,可以得出一个不会有太大偏差的相对结论,而唐玄对此表示差异的同时,更有些后怕。
望着傻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唐玄笑着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傻儿子呵呵笑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肉,红烧的那种!”说着还吞了吞口水。
虽然在场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不知道红烧肉这种东西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下意识的产生无限美妙的联想,无意识的产生吞口水这个动作。
唐玄摸了摸他的头道:“假设你给人工智能下达做红烧肉的指令,那么它会在千分之三秒中之内,把你家所有的肉做成红烧肉,而后又在你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把这个星球所有的肉做成红烧肉,因为它们是联动的,而且它们的联动从时间上看,产生的时间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接着,它们会连你以及一切可以做成红烧肉的东西统统做成红烧肉,等着已经成了红烧肉的你,去吃你下达指令所要做的红烧肉······这就是人工智能的效率以及无限性的可能爆发出来的恐怖。”
傻儿子浑身收紧,小脸苍白,不知为何,红烧肉在脑子里的形象再也不是令他垂涎欲滴的食物,反而成了张牙舞爪的怪兽。
唐玄叹了口气自己也思索着。
对,也不对。这种可能是可以轻易规避的,但还是有无数可能是可能无法规避的。归根结底在于生命本身的有限智巧以及在宇宙层面上,无限趋近于零的脆弱生存能力与低下的生存位置。
那么只要有一种可能性存在,就注定了生命在人工智能下的轻易毁灭,而这种可能性因其基数和概率,是一定存在的。别的不说,比这简单的,因为漏洞而产生的毁灭性破坏有多少?光例子恐怕就不胜枚举。
例如拍着胸脯说核能源很清洁,很强大,很“安全”的?
还有那些专家甚至代表着一个种群的,不惜站台高呼“转基因绝无问题,高效率低成本代表生命未来的,值得大力推广”?
以有限且持续脆弱的生命体与思维方式,去杜撰、编造一个无限且一劳永逸,为有限服务的无限智能并赋予其强大的能力,假设可以行,那么这种方式本身就是一种绝对逻辑上的自寻死路,并不一定非要等死的那一天,才铁齿钢牙尽断,漫天道理灰飞吧?
孩子们虽然懵懂,但都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也省去唐玄再去啰嗦什么。
接着,唐玄像模像样的捧起一本他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古书,讲着自己无数经历以来的有关“故事”!
孩子们听的入迷,时间也到了日暮的时刻。
“老师,老师,我天赋异禀,可以记下好多东西!”孩子们不舍的看看天空,一个瘦巴巴、脏兮兮的小男孩怯生生的嚷道。
只是这话却引来其他孩子的一片笑声,傻儿子笑得最欢,似乎已经从“红烧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笑声代表着持续,也代表着这一刻的欢乐。
“笑啥?笑啥,”男孩生气的站了起来,小脸儿通红的叫道,“《三字经》、《万家姓》、《今古诗词》······我都记下了好多了。老师,我背给你听。”
听了一会儿小男孩逐渐结结巴巴的背诵,唐玄嘴角抽搐,而周围的孩子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一张张充满童真,缺少牙齿的小嘴巴。
夕阳西下,快乐的时光终于告一段落。
孩子们纷纷离去,而务农归来的开着拖拉机、三蹦子、摩托车回家的人们接上了孩子,也纷纷笑着和唐玄打着招呼。
“唐先生辛苦了。”
“唐先生去家里坐坐?”
“唐先生还没吃完饭吧!”
······
唐玄微笑着一一回应,阳光在他脸上写满了柔和。
不知为何,他很舍不得这种平淡,宁静,祥和的感觉。
即使看出来这些外表忠厚,内里小心思多多的大人们心里想的:免费的带孩子小能手,顺便还能学点东西。但还是从孩子们纯净的目光,清澈的笑容中,找到了那点弥足珍贵,值得坚守的。
只是有些小媳妇儿,小寡妇儿,被唐玄沧桑的白发,俊朗的容颜,温和的声音,动人的笑所倾倒,时不时的敲敲门,路过顺便抛上几个你懂得的媚眼儿,着实让他有些不大不小的烦恼。
还好,唐玄表现出来的穷困潦倒的生存状态,使得大多数的她们望而却步。
毫无经济来源的他,恐怕在对方眼中,是很好的“约”的对象,但非持久良伴和终生依靠,这倒也导致了没有哪个善男信女,强闯用强或者表白的现象发生,倒也让他平静的生活少了些许的困扰。
关好房门,唐玄静静站在窗前,望着远天的云霞,神意却弥漫而出,与孔仙仙、两个闺女聊了会。当被唐思玄、唐可昕两个忘乎所以的小丫头呵斥几句之后,这个绝对至上的永恒生命存在,这才呵呵笑着,中断了联络。
永恒的世界,断不了的温情,这才是修的样子,这才是修的道途,这才是修者不该去否定的终极优势。
如果说忘,在物我两忘的厥词大放中,虚假幻想里的云里雾里,起码在忘这个项目上,你确定能比一块石头忘得干净,成就够高?能确定比山川河流黄沙,做的更优秀?
人之无双,惟情不可抛弃。
而忘了情,行尸走肉的什么都不是了,还妄想成什么神仙佛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非要把人搞得不像人,才能所谓正觉,了道,那么干脆让顽石成仙,让枯木成神,让漫天的沙土尽去西天极乐算了。
那个时候还笑什么?怒什么?慈悲什么?拯救什么?要美轮美奂的生存环境做什么?
都已经无感且全忘了呀!难道只是拉扯着肌肉,做着一个干枯石块无法做到的表演以示区分?可明心见性的话,为啥么不直接做一个石块来直截了当一些,非要绕个弯子呢?
全是自欺欺人的矛盾!
唐玄歪着嘴角靠在简陋的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他,已无需再去修,神意无尽、肉身不朽、元气无限,代之以生命的境界,都已经成为已知的至高至上的存在。
可即使不修,无论他身在何处,那么此处便有“世界三式”朦朦笼罩,只是他这个世界三式,随着他的天下观的进无止境的扩展,已然庞大到无可想象的地步。
当然,对于其他存在来说甚至天空四君都是无法想象的庞大,可对于唐玄本身而言,神意所指,不过瞬息而已。
······悠闲、寡欲、融入自然,唐玄慢慢像普通人一样进入梦乡。
只是现在的他,已然不会再有任何事物来点缀那些或者正经或者荒唐的梦,已然绝对,洞彻真假虚妄,自不会再有梦。
······
······
天未明,唐玄起床,站在房门前片刻之后这才打开房门。
一如所见,孩子们都没有来,门前站了三个人,一个高冠博带,好大干部的样子,不过是这个村的村长;一个肥头大耳,具备了所有奸商特质的中年人,是这个村的首富,资产不详;另外一个两撇山羊胡,一副专家打扮,满脸的权威模样,摇着一把不伦不类的扇子,穿着一领华丽的长衫,唐玄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这个村儿里,最大私塾的校长。
私塾占地面积数千米,辖下数名有着专业职称的教师,收费昂贵。
三人同来,剑指唐玄。
好在遵从着诗书礼仪,并未做那破门、砸门的苟且举动,虽然唐玄看的出,他们根本就是这么想的。
“张老、李首富、王校长······”唐玄笑着抱拳,将他们迎了进来。
张村长一马当先,一脸严肃,可他们走到门口却不进去,都是面沉如水,一脸不爽的样子。
“唐先生生活还真是简朴······”李首富朝昏暗的室内瞟了一眼,嗤笑道,随后他继续说,“开门见山吧!我李万贯就一个儿子,虽然从未指望他五子登科混进体制内部光耀我李家门楣,但是,也不能坐视他不务正业,整天搞些红烧肉会吃人的鬼门道误入歧途。我老李是个粗人,直说了吧,我愿意出一百两,换唐先生离去。”
这个时候,唐玄的小木屋旁边已经聚满了村民,而那些平时在这里打混的小孩子们,也扯着大人的衣襟,一脸担忧的望着唐先生的方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村长、首富、王校长······那是这个村儿顶了天的大人物,别说是他们,就是大人们也不敢招惹的权力象征呐。
一百两······声音刚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一百两,这可不是玩信用游戏,数字游戏的年代,这可是实打实的购买力,村民们彷佛看到了十几辆三蹦子,四五间青堂瓦舍又或者说三四台手扶拖拉机堆在虚幻的空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唐玄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摇头。
李首富怒气勃发就要来个后兵,却被王校长制止。
王校长向前走了一个优雅的步伐,朗声道:“听说唐先生昨天耍了一套神意-元气理论,十分的惊人!并对时下里帝国十分推崇的人工智能颇有微词。在下不才,敢问唐先生师承何人?在哪所大学就读过?学历是什么?帝国之内可有其他亲友?而那篇理论,又是引子哪个经典,名篇?”
唐玄先是愣了愣,王校长说的这些,他都没有。
他的亲人朋友都在眼前这些人无法想象的距离之外的另外一个大宇宙里,之于那理论是哪个经典、名篇······更是讲不清楚。
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唐天道、陌离的启发,一路走来的经历,通天道德经的感悟以及个人自身的修持还有生命层次与境界等等一切融会贯通的产物,若说名篇,通天道德经恐怕算是,只是这个世界里,却是没有。
望着唐玄语塞的样子,王校长得意一笑,转向村民,声音更大,折扇在升起的朝阳中轻蔑指向唐玄道:“看到没,这个唐先生,就是误人子弟的骗子!”
说完,他哈哈大笑,而李首富则脸孔涨红很是激动的拼命点头,而张村长冷峻的面容也露出微笑。
唐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即使他描述出再多的玄道理论,也会被指斥成歪理邪说;即使拿出纵横大世界的力量,也会被他们引为虚假的魔术,虚伪的矫饰。
总不能把这个世界包括这个村子统统拖入劫灭,而后在拯救他们一次?
那还不是无用的幻觉?
而只要有了任何一点争议的东西便非真理,更何况真理是不存在的,他唐玄不是真理,他缔造的大宇世界不是真理,游荡天下万界乃至虚空所见所闻所感,亦绝非真理。
······好吧!
唐玄无奈叹了口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仁者爱人······人之初性本善······兵者轨道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明心见性即称佛······所谓函数的定义······所谓理性与感性的思考······道可道,非恒,道!·····宇宙的产生······引力、量子、中子质缩、光速恒定性······暗物质的存在证明理论······”
唐玄的声音始终平淡,而口中讲述的却是这个星球千百年来,自文明诞生的一切经典,气包罗万象,其条理清晰,其层次分明已经无法用畸形变态来描述。
当唐玄讲到第一千一百五二本经典,开始第七章第十二篇的背诵的时候,早已汗如雨下的李首富,面容抽搐不停的张村长,一直看着王校长,而王校长拼命的拿着一个屏幕搜索着什么。
在张村长、李首富眼中,这个村儿第一博学天才,什么毕业,什么学历,师从某个高人的王校长,却越来越面如土色。
他的面如土色证明唐玄什么?
证明唐玄说的,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经典。
而这些经典似乎连王校长也不曾掌握,只能通过上网查询以证明其真伪······王校长不曾掌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张口背诵出如此多的经典。
“够了!”,王校长的一声断喝,打断了唐玄浮荡在这个村儿上空那平淡冲和,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折扇掉落,他颤抖的手指着唐玄道,“你,你不是人,不是人!”
整个人都变得癫狂了起来。
虽说光能背不能领悟,会有道听途说,照葫芦画瓢之嫌,可这也是建立在“能背”这个技能不会太超出预期的前提下。
可眼前的唐先生,似乎真的有穷尽天下一切经典的本事,以至于神思恍惚下的王校长,竟忘了换个角度,换个思路指斥什么。
唐玄轻轻住口,在场包括村民甚至空气都变得安静了起来,气氛静谧而怪异。
“这世界有多少经典?又有多少经典之上的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光环?”唐玄笑着叹了口气,“如果一代一代累积下去,假设这个世界的存在真的如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千秋万世,那么是否有这样一个存在,可以穷尽过往,这才是正统?能吗?可能吗?如果有这样一个存在的话,例如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让你们感叹我的学识渊博?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么?”
“如果创造经典的经典存在已经含笑九泉了,那么经典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已经逝去的生命还是讲述一些已经下意识感觉存在的道理?”
“抑或是为了在有限的生命中,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前世、来生,还是你们想象中存在,却谁也没去过的天境、仙宫呢?”
“言必说古,论必有据,如果活着只是一个个的从古至今的传声筒,这才是存在的价值的话,那么你又是谁,你又如何能够说明你的存在?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而希望,又在哪里?”
“说古论今的希望,理直气壮且当仁不让的在过去的经典里面!而希望在过去么?可排除传说与神话,过去的已经被现在证明了的绝望又怎么会是希望呢???”
“荒芜在故纸堆里,势必无情,而无情的代价便是沉沦在永无希望的真正苦海中,等待劫灭来的来临。”
“经典有用,有理便是你自己的!业力有情,有情便是你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哪怕生命有再大的基数却慢慢变成了一个样子,那么无异于使得本就渺茫的希望再无无限凝缩成一成不变的无,而无本身就是麻木与绝望。”
唐玄顿了顿,身在昏黄的屋门口,遥望越来越明亮的世界,良久才道:“至于我说的红烧肉的故事,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故事,你不爱听,认为错,认为无理无据并非经典,不听也就是了。浪费你的力气与思维去辩证求伪,对不起,我消耗了你的希望!”
王校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李首富这个粗人更是觉得恍恍惚惚间,整个世界都在模糊消散着。
张村长望了眼不堪大用的二人,思忖着。
从唐先生的表现来看,无异于全知全能的高人,可这高人不讲经典,专门讲些不着调的东西毒害下一代,更拐带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们,这一点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唐玄本就平凡普通的站着,可身上不知怎么却有一道学术的光环,张村长硬着头皮上前,抱拳拱手:“唐先生,庙小和尚大,根据这个村儿全部村民的公议,觉得您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村儿生活下去,还请唐先生理解。”
对于唐玄可以动用权力甚至暴力,可对于有了光环,学贯古今的唐先生,却只能用商量的语气。
赶唐先生走,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上面的压力。
唐玄的这种理论,注定在这个村,这个镇,这个县,这个市乃至这个帝国都是不应该有生存空间的无为,无用的糟粕。
前途、希望、权力、平衡、既定成规、现实世界与唐玄之间,不难做这个选择。
“希望······”唐玄拉长了声音,手指指向全部甚至包括张村长,李首富与王校长,“就是你们自己。”
不知不觉已然秋季,漫天枯黄纷落的叶似乎经不起柔风的抚摸,幻化成这个村儿叶雨朦胧的景象。
唐玄留恋的望了眼木屋,慢慢走在大街上,走向村口。
身后默默无言,而这个背影却承载了全部人的目光。
······
故纸堆里的大师。
情于内,发于外。
神,意,气的融会贯通,锤炼自身与世界的相互观想。
我即是世界,世界即是我,这不过是过去的想法;而世界与我同在的这句充满煽情的呻*吟在此刻唐玄心中也悠然划过。
世界是什么?
是生命,与自己,与万物等同。
手握时空,却不凌驾时空,只在在阴即时,阳即空的有为大宇宙,大世界,大天下里,为所见、所闻、所想谋一份永久的太平。
那么绝对至上的意境,时空亦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