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新奥尔良城北面临湖处,是一座只有新奥尔良大学三分之一大小的建筑群。这里就是和新奥尔良大学差不多同时建立的,北美医学院的所在地。
和新奥尔良大学不同,北美医学院是一座完全封闭的学校。在医学院的入口处,是三幢互相联接成品字形的5层建筑。这几幢建筑和殖民地常见的建筑风格不同,风格方正而简朴,且完全采用了钢筋混凝土结构,这便是北美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了。
这个时代在普通人眼中,医生这个职业和巫师差不多。在细菌学说还没建立之前,西方的医学还不能找到致病的原因,也说不清自己的药物是如何治疗疾病的。倒是对人体解剖方面的研究,远远超出了同时代的东方医学。
对于一群整天摆弄尸体的人,没人会认为他们做的事会和科学有关。也因此除了极少数的个人爱好者之外,很少有人愿意主动从事医生这门职业的。而且平民们非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一群兼职屠夫的医生。比起被医生治好的病人,死在医生手上的病人也许更多一些。
当戈尔曼和章汉升两人,受命组建这所殖民地医学院的时候,就是面临着这样的囧境。
没有多少人愿意报名进入医学院学习医学,也没有多少病人愿意主动前往医学院名下的附属医院求助。
戈尔曼和章汉升两人便是在这种困境之中,一步步把最初只有一幢三层小楼的医学院,发展到了今天这个规模。在这个过程中,连戈尔曼本人都认为在其中起最大作用的,还是来自中国的章汉升医生。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殖民地,人们最常见的病痛是疟疾,而最害怕的疾病是天花。1798年英国的外科医生爱德华.琴纳,把传自中国的种痘术,和他发现的奶牛牛痘的效果相结合,经过数次实验宣布发现了预防天花的牛痘疫苗。
在法国医学会还对爱德华.琴纳的发现半信半疑的时候,路易.查理却开始下令,对学校中的学生开始接种牛痘疫苗了。这使得法国成为了第一个,全面推广牛痘疫苗的欧洲国家。
戈尔曼和章汉升建立医学院之后,就开始对殖民地推广牛痘疫苗。但是出于对天花的恐惧,没有那个殖民地居民愿意主动接收牛痘疫苗的。
不过很快转机就出现了,章汉升使用了中医学治好了几名疟疾患者之后,北美医学院的名声终于慢慢传开了。
而根据路易.查理强制规定的医院消毒规程,终于让北美医学院附属医院,看起来像是一个治疗病人的地方,而不是某个屠宰场了。
戈尔曼从巴黎来到新奥尔良,参与过两所按照新规定建设的医院。他有些惊奇的发现,按照王太子要求的消毒规程,那些在医院治疗的病人,死亡率奇迹般的大幅下降了。
戈尔曼认为这些奇迹应当和王太子要求的消毒规程有关,他于是对王太子口中所说的细菌致病论大感兴趣。而至于章汉升,从刚抵达法国之后就被路易.查理忽悠,进了研制青霉素的研发小组。在高精度的光学显微镜下,一个全新的世界向他打开了。
如果说在欧洲时,还有反对细菌致病学说的,强大顽固的法国医师协会的话。那么到了新大陆后,创建了北美医学院的戈尔曼和章汉升,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他们研究细菌学的力量了。
在这两人的互相交流探讨中,他们不仅大幅度的提高了青霉素的产量,还研发了针对黄热病的疫苗,为路易.查理的远征军海地征战立下了大功。
在戈尔曼和章汉升两人的不断研究下,细菌学说的理论获得了极大的发展。最成功的就是,在数百次研究和不断提升的显微镜倍数的帮助下,两人发现了疟疾的致病原因-疟原虫。
这可是人类第一次发现了疟疾发病的真凶,也是医学史上的一个极大进步。对于这个时代的航海家、行走各地的商人和欧洲殖民者来说,疟疾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正是因为疟疾的存在,所以非洲大陆的内陆始终是欧洲殖民者的禁区。而西班牙人正是在南美洲发现了金鸡纳霜,这种治疗疟疾的特效药,西班牙人才横扫了中南美洲地区,成为南美洲最大的殖民国家。
而在东方的中国,此时治疗疟疾的手段虽多,但是没有一种能比得上金鸡纳霜的。但是作为西班牙人征服南美丛林的秘密武器,金鸡纳霜始终是西班牙王国严格控制输出的药材。
虽然现在的西班牙王国衰弱了,金鸡纳霜也开始流出了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但是这些少量的金鸡纳霜在市场上,始终是价比黄金,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的。
章汉升抵达新奥尔良城之后,发现了因为商贸往来的关系,在新奥尔良城外长着大量的从亚洲传来的臭蒿。章汉升便试图以这种植物,来取代药方中美洲没有的香蒿,来治疗疟疾。
实验证明,使用这种臭蒿的药方疗效比原方子更为有效。这种廉价的药物,甚至能赶得上金鸡纳霜的效果了。
当路易.查理的远征军抵达新大陆时,立刻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他很快就说服了章汉升,不把这个发现宣布出来。
在证实了细菌说后,章汉升就减掉了辫子,换上了西式的衣服,这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医学研究。来到了西方这几年,章汉升已经认同了此时欧洲科学人士一个默认的规则。
就是互相交流成果,减少不必要的重复研究,致力于推动欧洲科学的前进。章汉升认为他目前的西医知识,是吸收无数欧洲人无私公布的研究结果。因此当他有所发现时,也应当遵循这个规则反馈给这个社会。
面对一个已经把科学视乎荣誉和生命的章汉升,路易.查理原先准备好的名利说服策略完全用不上了。他不得不老实的警告章汉升,“…今天的欧洲殖民者之所以没能把整个亚洲也视为殖民对象,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欲望。而是受限于他们自身的力量,及无法有效控制的疟疾造成的军队减员。如果你匆忙的把自己治疗疟疾的廉价药物公之于众,那么你在殖民地看到的那些土著的今天,就有可能变成你在故土同胞的明天…”
并非不通世事的章汉升,在路易.查理的告诫下,默默的把自己治疗疟疾的研究报告锁了起来。
而在6月的这一天,章汉升和戈尔曼两人共同对一位,多年前烧伤的患者进行了检查。
“看来这些印第安人使用的动物油脂,对于烧伤溃疡的皮肤有着良好的愈合作用…”
一边观察着病人的治疗状况,章汉升和戈尔曼一边探讨着。在他们的对面,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男子正背对着两人站立着。
“你这些天的感觉怎么样,还会有头晕和其他不舒服的感觉吗?方丹先生,你可以转过来了。”章汉升温和的询问道。
“不,我的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就像是回到了受伤之前。”一个右脸被烧毁的男人转了回来。
章汉升惋惜的看着,左边脸庞依稀能看出英俊面容的男子说道:“我很抱歉,对于你脸上的伤痕,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不过你可以试着继续涂抹这些油膏,也许能有些微的疗效。”
青年人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右侧脸颊上的伤疤,忽然笑着说道:“不,章先生,我非常感激你。除了这些伤疤之外,起码现在我可以自由的行动了。我会把这些伤疤,当做是上帝的恩赐的。章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
章汉升转头和戈尔曼交流了片刻之后,回答道:“现在你的伤口还在愈合中,我们认为你最起码还要再待上一周时间。好了,方丹先生你可以穿上衣服了。”
章汉升和戈尔曼继续嘱咐了患者几句之后,就拉开了布幔走出了这间单人病房。
两位医生刚刚离开,一个女孩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她口中嚷嚷着:“哥哥,哥哥,医生说什么了,你能回家了吗?”
“嗨,艾米,转过身去,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毛糙,玛丽安婶婶就没有教你,怎么做个淑女吗?”方丹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服,并开口训斥着自己的妹妹。
对比曾经每天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内,永远看不到笑容的哥哥,现在这个样子的方丹,让艾米感到了幸福。
当日头开始偏斜的时候,艾米终于在哥哥的催促下回城了。新奥尔良城的北面是一个热闹的集市,每天这里都有很多印第安人,或是本地、外地的小商贩在这里摆摊,出售一些奇奇怪的东西。
当艾米坐着马车经过市集的时候,她忽然透过马车车窗看到了一个熟人。艾米想了一会就敲了敲车厢让马车停了下来,然后编了一个买东西的借口打发走了自家的马车夫。
下来马车的艾米,提着裙子往回走去,在摊贩和人群中寻找着刚刚撇见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