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齐宣被清水盛之的话惊呆了,一时都忘记了他想要责骂清水盛之在主君面前无礼的事。桦山久言还算得上冷静,他接过锦盒后打开了。
里面是一封折叠好的信件,在征得岛津齐宣的同意后,桦山久言拿起了锦盒中的信件开始读了起来。
信是用中文写的,对于精通中文的桦山久言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信中的内容却让他实在难以大声的宣读出来。
信的大意是,北洋海军大臣杜罗瓦奉清国皇帝的命令,前来讨伐日本。理由是日本无故侵犯了中国的藩国琉球王国,且在琉球岛上大肆欺压中国商民,征收税收等等。
秩父季保突然发现桦山久言停下不念了,就立刻追问道:“怎么不念了,那些无耻的清国人还写了什么?”
从吃惊转为愤怒的岛津齐宣也注目着桦山久言,等待他继续念下去,但是桦山久言得额头不停的冒着汗水,也没敢继续念下去。
等待的不耐烦的秩父季保夺过了他手中的信件,大声读了下去。“…兹命尔萨摩小藩藩主明日出海,拜见我北洋海军大臣。并把种子岛以南地区归还给琉球王国,自1600年到今日向琉球王国所征收的税负及利息,以每年10万两库平银计算,共计2080万两,并缴纳北洋海军出海执法费用670万两,合计2750万两白银,以上款项由本大臣代收。并从即日起,萨摩藩不得禁止清国商民在彼处的自由贸易往来…”
“够了。”岛津齐宣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珍爱的一把折扇也在心情激动之下被拗成两截了。
“欺人太甚,清国人是把我萨摩藩当成傻子了吗?2750万两,他们想钱想疯了吧?”岛津齐宣毫无形象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是的萨摩藩现在还欠着长崎、大阪等地商人近120万两白银的债务,这笔钱已经让萨摩藩的财政快破产了。
而清国人居然提出了一个2750万两白银的的天文数字赔款,更别提还直接要求把种子岛以南的岛屿都割让出去,这对于濒临破产的萨摩藩来说,是一个无法承担的打击。
发泄了一会情绪之后,终于冷静下来的岛津齐宣,立刻向着自己的家臣发布着命令,他让秩父季保立刻集结起萨摩藩的水军,明天在指宿附近的海湾入口伏击清国舰队。
接着又让桦山久言、清水盛之召集领内三国的武士,准备好应对清国军队上岸的陆战。
“昔日大元帝国尚且没能登上我们日本的领土,难道那些清国人就可以吗?我日本国乃是神佑之地,八百万神灵必然会再次鼓起神风,惩罚这些清国人。让那些懦弱的清国人看看,我萨摩武士可不是好惹的。”清水盛之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岛津齐宣面前慷慨激昂,想要抹去刚刚自己在主君面前留下的坏印象。
秩父季保并没有被清水盛之的豪言壮语冲昏了头,他谨慎的问道:“清水盛之,那位送信回来的武士在那?我要问问他,清国的舰队到底有多大的规模。”
清水盛之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最后才老实说道:“那位武士因为落水被俘,还替清国人送信,我已经命令他切腹,保全他的荣誉了。”
“你!”清水盛之的回答,让秩父季保为之气结。在这种面临清国战争威胁的关头,居然还把武士的荣誉放在了前面,这种迂腐的武士名节让他都看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我看那些清国的舰队也不会比南蛮商人的船只更为高大,我们就以防备南蛮商人的等级再加强个一倍就可以了。”桦山久言打着圆场说道。
接着他回过头面对岛津齐宣说道:“齐宣殿,清国舰队入侵倒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可以向幕府和上总守大人禀告这个消息,这样就不用担心幕府会以您生病的事向萨摩藩发难了。”
桦山久言的话获得了秩父季保的赞同,原本就不想前往江户的岛津齐宣立刻采纳了这个建议,他命令桦山久言派人向幕府和自己的父亲岛津上总守汇报这个消息。
在另一边释放了被俘虏的武士之后,杜罗瓦在自己的旗舰上挂出了信号旗,“舰队右转前往种子岛。”
镇守种子岛的岛津分家,就住在北部的临港城市西之表城内。当守卫港口的武士前来通报,港口外出现了一只来意不善的庞大舰队之后,种子岛分家的当代家主种子岛久照,立刻带着手下的家臣登上了港口边上的小山。
在小山顶上的开阔地,种子岛藩的众人看着占据了港外大半个海面的舰队,而其中几艘船更是犹如海上城堡一般巨大,连往日表现最为强横的几名武士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家主久照放下了望远镜,脸色惨白的说道:“是清国的舰队,清国人是要来征服日本了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种子岛可挡不住这么强大的舰队。”
种子岛的家臣们没人敢回答家主的问题,一向把武士荣誉挂在嘴边的武士们,此时也不敢在家主面前表现自己的武勇了。久照身边忽然变得寂静无声,看着久照的脸色渐渐阴暗下来,家老秋津不得不开口说道:“久照殿,也许这些清国人并不是针对我们种子岛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派个人去他们联系,不要让双方发生误会而起战火,才是上策。”
秋津的建议让家臣们顿时解脱了,他们纷纷附和着。种子岛久照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马上开口说道:“不错,是应该派个人去见见清国人,搞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他环顾了一眼自己的家臣,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秋津身上,“秋津,由你代表我种子岛家,好好和清国人沟通。不可激怒清国人,也不可示弱于清国人。只要他们远离我种子岛,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秋津硬着头皮接下了家主久照的艰巨任务,当北洋舰队在地之表港外整理好队形之后,杜罗瓦正打算派一艘交通艇去港口和日本人交涉的时候,瞭望哨上的水兵突然传下讯息,说有一艘小船从港口开了出来。
在清国水兵的接引下,种子岛家的家老秋津真之等上了北洋舰队的旗舰定远号,这是一艘有着三层甲板,拥有90门大炮,定员745人,排水量2100吨庞然大物。
对比起送他过来的种子岛的守备船,那简直就像是一只小舢板。自从德川幕府在1635年废除大船禁止令,不允许各藩建造500石以上的船只后,日本的造船业就陷入了衰退。
除了运粮的千石船之外,各藩用于海防的船都是2-400石左右的安宅船,这种1、20吨的船只也就是能在近海抓抓渔民什么的。当秋津真之登上了定远号之后,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种子岛家决不可与这只舰队为敌。
在定远号的甲板上,秋津真之看到穿着清国官服的杜罗瓦,被众人围绕着的场景为之一惊。对于清国朝廷,秋津真之并不算毫无了解,这是一个比起日本幕府更为顽固而保守的存在。但是这样的清国居然任命了一名南蛮人作为自己舰队的统帅,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虽然近几年,从清国而来的商人们曾经流传过,清国发生了宫廷政变,南蛮商人帮助清国的权臣控制了清国朝廷。不过日本的大名武士们,只把这些商人说的事当成是海外异闻,作为喝酒饮宴时的谈资罢了。
更有一些不得志的武士借着嘲讽清国,来表示自己对幕府的不满,他们说清国人之所以变的懦弱,连南蛮人都可以在清国担任高官,就是因为清国不禁止南蛮事物的流传。而日本想要避免陷入被南蛮人控制,就应该更严格的执行锁国政策,防止日本的财富外流。
当秋津真之看到杜罗瓦之后,他终于意识到清国不是衰弱了,而是在南蛮人的帮助下变得更强大了,所以清国才能建立起一只这么强大的舰队。
“日本国萨摩藩种子岛分家秋津真之拜见清国北洋大臣杜罗瓦阁下。”秋津真之以比照参拜家主的礼仪向杜罗瓦行了礼,然后就开始询问清国舰队的来意。
杜罗瓦对身边的一名军官说了几句,这位海军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李成祥,就以熟练的日语告诉了秋津真之,北洋舰队的来意有两条,一是替琉球王国讨回公道,并惩罚日本;二是要求日本开放港口,允许中国商民进行自由贸易。
秋津真之听完李成祥的话语后,并没有被激怒。种子岛家并不是萨摩武士出身,他们乃是战国时代被岛津家征服的地方势力。作为萨摩藩难得的稻米之乡,种子岛背负着沉重的田赋。作为一个稻米之乡,种子岛人居然连米饭都吃不饱,这也导致了种子岛家对藩主岛津家的不满。
但是摄于萨摩武士的残暴,和对琉球人的交易,种子岛人还是能勉强能忍受住萨摩藩的重税的。但这并不表示种子岛人,愿意为萨摩藩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