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在菩提寺所在山丘驻扎了4天的清法联军,终于等到了幕府老将田部治中率领的幕府大军。
作为一名能活到61岁的幕府武士,田部治中唯一的优点就是谨慎,这是他历任了三届将军依然还能存在于任上的原因。
虽然德川家齐在听说了天皇文告之后,气急败坏之下督促了幕府出兵的计划。但是几位老中们考虑到江户本身的安危,并没有把江户的精锐之士全部交给田部。
3万5千大军中,守备江户的常备军为1万5千人,其余两万人则是从江户附近的旗本中征发的。这些旗本虽然也是世袭的武士阶层,但是百余年的和平生活,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群乡下的地主。
不过幕府的征集令,让这些乡下的地主们,纷纷想起了自己祖上还曾经是武士的历史。除了极少数贪恋乡下安稳田园生活的旗本们之外,大多数旗本都认为,这是恢复祖先荣誉,建立功勋进入幕府的好机会。
正因为怀抱着这种出人投地的念头,让这些被征召的乡下旗本们士气格外的高昂。虽然在田部治中看来,这些穿着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铠甲,或是穿着匆匆制成的竹凯甲的乡下武士们,毫无一名士兵的自觉,但是相比起另一边的江户常备军们的精神却好上了太多。
作为幕府手中最为强大的武力,江户常备军从来不缺乏训练,虽然也许这些训练只是虚应故事。这只军队中的武士都是出自江户或是江户附近的武士家庭,这些武士家庭侍奉了德川家200多年,和幕府中的中下级官吏之间早就形成了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了。
也因此这只军队一名普通武士对于幕府消息之灵通,也许都超过了田部治中所知道的情报。清法联军攻萨摩,占据种子岛,围鹿儿岛城,围歼淡路岛水军,控制濑户内海,桩桩件件都已经传遍了整只江户军中。
和那些接受了幕府征集令,兴冲冲赶来江户的乡下武士不同,江户常备军的武士们已经了解了自己所要面对敌人的强大。而且萨摩藩使者为了能获得幕府的援兵,还故意夸大了联军所用火器的威力。
萨摩藩使者的夸大,其实造成了相反的效果。幕府军队天生就对火器之类的非常敏感,在江户城头的几门小炮,大约不及欧洲4磅炮威力的火炮,都被幕府将军命名为国崩了。
而当初传说中的奥羽仙台藩,独眼龙宗政不就是以火器部队骑铁威慑幕府大军的吗。当一向被幕府军视为野蛮人的萨摩武士,都开始向江户求援了,那么联军的火器到底有多犀利也就可想而知了。
离开舒适安全的江户,长途跋涉去和一只击败了萨摩武士的强大军队交战,这让那些被抽中出征的江户军士兵们,情绪异常低落。
田部治中虽然知道如果让这些士兵的情绪再这么发酵下去,恐怕不用和联军作战,这只部队就自己垮下去了。但是作为一名老式的幕府武士,他也无法想出什么有效的方法激励这些士兵们的士气。
最后田部治中选择了缓慢行军,一边编练那些乡下征集来的武士,教导他们纪律和作战的阵列方式,一边等待江户军士兵恢复士气。
田部治中10月底出发,却足足走了20天才抵达了甲贺,如果不是心急如焚的幕府老中们,不断的派出使者斥责他拖延战机,田部治中还打算在甲贺休整3日再出发的。
田部治中采取的方式其实还是有些效果的,起码原先乱糟糟的行军序列,现在已经变得比较有秩序起来了,而江户常备军们在这些乡下旗本的乐观精神感召下,也渐渐冲淡了对联军的恐惧感觉。
但是田部治中的策略,却给幕府筹备军需物资的官员们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按照这些官员们的计划,他们筹备的物资足够幕府军抵达京都近郊,然后就可以趁着收获季节,向琵琶湖附近的粮食产区征收军粮,以降低从江户征发物资的损耗。
但是田部治中用光在这些官员眼中有所富余的军需物资后,才抵达了甲贺,且向幕府请求提供第二批物资的供应,否则大军就不能前进。
田部治中的作为,顿时激起了这些筹备军需物资官员的愤怒,他们联合起来向幕府老中和将军德川家齐告了田部治中一状。声称田部治中虚耗国力,却畏敌如虎,每日行军不满15里就下营休息,更有甚者,一日行7、8里就驻营也时有发生。完全无视将军的命令,和京都民众等待幕府大军解救的迫切心情。
原本认为田部治中老成可靠的德川家齐,在看了这些官员呈报上来的物资使用清单之后,也终于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过出于他自身理智的克制,知道临阵换将是大忌,并没有同意这些官员要求调换田部治中的要求。
德川家齐一方面派出了使者呵斥田部治中率领大军畏缩不前的行为,另一方面又告诉他,江户幕府筹措不到这么多物资,令他自己就地解决。
田部治中当然知道这个就地解决是什么意思,但是甲贺这些地区的民众,到目前为止还是拥护幕府的,如果幕府军以劫掠对付这些民众,很可能会使得这些民众倒向天皇的立场,对战后幕府的统治不利。
田部治中的申辩并没有得到将军派出的近侍吉良勇的谅解,他不无威胁的说道:“田部阁下今天需要考虑的不是战后的问题,而是如何平息将军大人的愤怒。阁下率领的大军,每日耗费乃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完全指望江户筹措出这笔费用,那么就算是阁下击败了联军,收复了京都,幕府也已经元气大伤了。幕府和天皇两败俱伤,天下各强藩在侧虎视眈眈,阁下以为自己的结局会如何呢?”
吉良勇的话语,让田部治中顿时默然了。在吉良勇这位将军大人亲自任命的大军监督亲自指挥下,幕府军没有先去抢占通往京都的关口菩提寺,而是分成了各部下乡强征军粮去了。
3天多的时间,让幕府军收集到了足够的军粮,不必再需要江户再次征发物资。但是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幕府的声誉在甲贺地区被败坏殆尽了。甲贺民众袭击落单幕府士兵的行动开始陆续出现了,为了不至于再激起军队和民众之间的更大冲突,田部治中带着军队匆匆离开了甲贺。
被授命带领投诚武士部队前往甲贺、龟山断绝幕府军粮道的小沼等人,突然发现当地的民众们对待他们异常的热情,关于幕府军的情报,开始源源不绝的传入到了他们的耳中。
小沼清则顿时当机立断的,收拢了那些被劫掠了一年的收成,有沦落为盗贼可能的农民们,组建了一只甲贺义军。有了这些当地民众的支持,幕府军和龟山之间的联系顿时被断绝了。
带着足够大军吃上10天的军粮,田部治中抵达菩提寺山下时,看到联军占据了山头,并没有多少慌乱。
田部治中刚开始以一只部队监视山上,并派出一只小部队预备进攻挡在道路上的联军部队,试图摸清联军的兵力和虚实,但是很快这只部队就被联军赶了回来。
田部治中发现,如果不占据这座菩提寺山,自己的军队就无法在侧面受到攻击的状况下,打通这条通道。
雷蒙指挥联军在附近出生的仓田具视的带领下,迅速占领了菩提寺山之后,就围绕着山丘和道路修筑起了工事。为了迷惑幕府军,他在道路上修了5条低矮的胸墙,但只设置了一个连队的兵力。而在山丘上修建了三条防线,第一条防线是仓田小队和半个连队的稀疏兵力组成的,第二条防线则隐没在山林中,设置了3个连队,最后主力集中于菩提寺内,视情况出击或是增援各处防线。
田部治中指挥部队和联军激战了三天,却发现联军的火力越来越猛烈,并不像刚开战时兵力不足的窘态。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官,他立刻察觉他似乎落入了联军的陷阱之中。而且原本两三天必然到达的幕府信使,现在却已经超过5天没有抵达了。
种种迹象表明,幕府军和幕府之间的联系被联军切断了。对于这点,田部治中是无法相信的。从幕府综合的情报来看,联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么多兵力,富余到可以切断,幕府军后路的程度。而金川、高桥等人的投降部队,以他们的战力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干掉,他留在甲贺守卫后路的1500幕府军。
更令田部治中不安的是,幕府将军安排的军队监督吉良勇,此刻就在甲贺城内,如果连他也失陷在联军手中,那么就算他能击败面前的敌人,也未必有功。
思考再三,生出了退意的田部治中,下令一支小部队前往甲贺侦查情况,并停下了攻击菩提寺山的行动。
中午出发的小部队,到了傍晚就丢盔弃甲的跑了回来,100人的部队只跑回来不到3、4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