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张耀祖打听到丁家成现住在回寺镇南边三十多里一个叫榕树林的小村子里,于是带着特务大队星夜前往榕树林。抵达榕树林村时,他让队伍在密林里隐蔽好,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带,只身一人大清早来到丁家大宅外面。
丁家大宅坐落在村北的山坡下面,四周长满了高大的榕树,树冠极其宽大茂密,把宅院遮的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居然有一座诺大的宅院。
一番繁琐的通报,张耀祖终于见到了丁大善人。丁大善人七十来岁,拄着文明棍,背驼腰弯,步履瞒珊,满脸沧桑,丝毫看不出曾经是叱诧风云的一代枭雄。他见到张耀祖非常激动,抓住张耀祖的手不放:“贤侄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父亲还好吧?我好几年都没见他了,我这辈子没几个真正的弟兄,你父亲算一个。唉……我想去看他,可是你老伯我现在哪都去不了,老了,跑不动了……”
“伯父,我父亲他……他走了……”张耀祖把父亲被日本人杀害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丁大善人缓缓地坐到太师椅上,双手颤抖,老泪纵横。过了许久,他拭了拭浑浊的双眼:“耀祖,你不是在国军当点什么官吗?不在战场上好好打仗跑这里来干嘛?你不会也像贾让一样投靠了日本人吧?”
“伯父,您说到哪儿去了?耀祖若是做了汉奸还敢来您这里吗?就算把倭寇全部杀光也报不了我全家老少几十口人的灭门之恨,日本鬼子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和日本鬼子不共戴天。自从和大部队失去联系后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打鬼子……”张耀祖把离开部队抢救国宝一直到进入断魂山打鬼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丁大善人沉吟了半晌,缓缓站起身,走到张耀祖跟前:“好侄子,比你老子强,也比你老伯强。你老子一辈子就知道保命,不让家人受苦,结果呢?落个灭门的下场。老伯我刚强了一辈子,白道黑道没有我摆不平的,可日本人一来,我啥都不是了。日本人威逼我服从他们,让我做维持会长,我能那样做吗?我骂名恶名好名都有,我也无所谓,可就是汉奸这个名声打死我都不要,日本人要杀我,我花了好几千大洋才保住这条老命。可是日本人还是不肯放过我,隔三差五的来找我,连贾让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来欺辱我。我没有办法,只得离开镇子,把镇上的大宅子拱手留给鬼子,让鬼子宪兵队驻了进去。虽然我有几十条人枪,可这些人只是看家护院,和日本人作对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伯父,侄儿理解您的处境,一个古稀老人,又被鬼子汉奸长期欺辱,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张耀祖感慨万千。
“唉!大侄子,你是不知道,我在夹缝中活的实在太累!我把好多家业都变卖了,可所得的钱财却没落到手里,都被日本人和贾让这些汉奸敲诈去了。现在我基本上不做啥生意,只在乡下保留了几处宅子,我隔三差五的轮流去住。只有两处大院还在做些生意,是我的一个侄子替我照顾。说起来惭愧,我过去做过不少黑道生意,赚了很多昧心钱,我那侄子好的没学到,坏的全学会了,他也做起了黑道生意,什么赚钱就做什么。不仅如此,他还和贾让走的非常近,为这个汉奸做了不少坏事,我劝了好几次,让侄子收手,可他就是不干。我很苦恼,想把资金撤回来,可是我那侄子现在羽毛丰满了,他居然威胁说要把我的所有秘密全告诉日本人。我恨得咬牙切齿,甚至想做了他,可有什么办法?毕竟是骨肉啊!”丁大善人难过的低下了头。
“伯父,您不该这么纵容他,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做汉奸,要真做了汉奸无论谁都可以干掉他,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是啊!这我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那侄子现在也有好几十条人枪,都是和贾让合伙做生意买的枪,好多都是日本货。我打又打不过他,资金也收不回来,唉……十来万的资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子胡折腾,我心疼啊!”
“伯父不必难过,等有机会我去会会您这个侄子,让他不要做汉奸,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那感情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哎!耀祖,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其他人呢?让进来啊!今天你来也不会只是看看我吧?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只要伯父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伯父,我还带了二十名弟兄,他们都在外面林子里,我让家丁去把他们叫进来。侄儿今天找您还真有一事相求,我们救国军正和鬼子浴血奋战,可是我们没有后方,队伍的后勤无法保障。现在最困难的是没有棉衣,弟兄们都身着破烂不堪的单衣,早晚冻得瑟瑟发抖。我们没有多少钱,再说有钱也没地方买,鬼子控制的太严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想起您老人家就在这里,就来找您碰碰运气。您老人家威风了一辈子,什么大事都经历过,想必这点小事应该没有问题吧?”
“好我的大侄子,这点小事还来找我?这在过去不就一句话的事吗?别说是我,你父亲随便就解决了。可是现在却不好办了,好多东西有钱也买不来,可要是不帮这个忙我就对不起我那老兄弟了。让我想想,想想……管家,管家……”丁大善人喊道。
“哎!老爷,您吩咐!”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走了进来。
“王管家,你看咱们想点啥办法能搞些棉花布料?我这大侄子着急用。”丁大善人问道。
“老爷,这年头去哪弄这些东西?有钱也没地方买,日本人控制的很严。对了,前几天丁少爷来找您借钱,不也是要买棉衣、药品和粮食等东西吗?昨天我家那小子回来给我送药,说东西都凑齐了,这几天就给贾让送去。”
“对对对,我咋把这事给忘了?我那不孝之侄前些天是来过一回,说是要给别动队凑集一些过冬衣物等物资,要我给他借钱。我知道他有的是钱,这是他借机向我敲竹杠,想把我的资产一点点的捞到他的手里。你家小子给少爷做保镖是吧?还没走吧?麻烦你把他叫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老爷,我家小子是给少爷做保镖,他今天早上就要走,说是少爷要他赶紧回去,我没让他走。我不想让他再回去了,想在这给他安排个差事,还没顾上给您请示。我这就去把他叫来,老爷您稍等会……”管家迈着碎步走了。
“耀祖,我那不孝之侄已经做了汉奸,秦家湾的那些资产迟早都是日本人的,我再也拿不回来了。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把那些资产送给你们救国军,一来支持抗日,二来也算资助我老兄弟的儿子,我在阴曹地府见了老兄弟也有个交代。只是要你们自己去拿,我不能出面,具体怎么拿等王管家来了咱们好好合计合计。你们不要推辞,就算替我除了这块心病……”丁大善人突然直起了身子,目光炯炯,神色坚毅,那个令人胆寒的帮会头子又回来了。
午后,晴空万里,张耀祖带着化装成鬼子的特务大队急匆匆的往秦家湾赶。化装成鬼子并不难,队员们为了保暖都穿了两件衣服,里面是日军服装,外面套着破旧不堪的便服,他们只是把日军军服穿在外面立刻就变成了“皇军”。
倒是装扮“皇军队长”让张耀祖费了不少脑筋,他想化装成鬼子军官,就是没有肩章领章,最后还是丁大善人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原来丁大善人收藏了日军从士兵到大佐的全套肩章领章,军刀都也收藏了很多,是早年一个在日本军界做官的朋友送给他的,这也是侄子威胁要告发他的秘密之一。没想到今天这些东西派上了用场,张耀祖高兴的选了套上尉肩章,再高的军衔他没敢选,祁星培选了套少尉肩章,衣服都小了点,将就穿吧。只有王文德依然穿着便服,身上的衣服太寒碜了,丁大善人给他找了身新衣服,还配了一顶礼帽,他这个“翻译官”立马洋气起来。
这队“鬼子”的武器可不赖,有十来个人拿着冲锋枪,还有十来个人拿着三八步枪,每人身上都带把手枪,让人感觉这队“皇军”来头肯定不小。
快到秦家湾了,张耀祖小声对带路的管家儿子说:“王小四,别害怕,就按路上教你的去做,我们会保护你的。”
王小四点点头,整了整驳壳枪带,快步走进村子,张耀祖带领“皇军”紧紧跟着。
一座大宅屹立在村边,大宅院墙高筑,四周都有炮楼,气势相当宏伟,让人望而生畏。
王小四走到大门跟前,和两个家丁打个招呼,一个家丁打开大门要进去通报。祁星培“哇啦”了几句,一个“皇军”士兵上前挡住这个家丁,两个士兵立即站在门口。
张耀祖大手一挥,“皇军”立即冲进了大院,在王小四的指引下,来到丁家少爷的房前。
“少爷,皇军来了。”王小四朝屋里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