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人性（二）
    刚刚到达城里，韩宪奎直奔日军驻高阳宪兵队指挥部。可是到达这里之后，他却没有见到驻守高阳的宪兵中队长高桥一生少尉。
    看到是一个少佐前来，值班的鬼子连忙迎接。庞景山说道：“你们的队长呢？”
    这个士兵连忙说道：“队长在特务机关，刚刚抓到反满抗日游击队的人，队长正在审讯。”
    身后的韩宪奎摆一下头，庞景山明白过来说道：“带我去找。”这个士兵哪敢怠慢，他也不敢说让对方拿出证件检查，只能是执行少佐的命令、
    阶级服从制的好处是可以贯彻上级命令，但是也难免会出现机械的教条，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让日军低级士兵根本不敢向上级提出什么异议。
    日军的体罚和奴役性质，让上下级之间没有兄弟情，战友谊，有的只是服从和恐惧。这样的一个军队，给予林俊这样化妆潜进敌后作战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对于一身军官制服，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日军士兵基本都不会干涉行动。就算是有一点怀疑，也不敢提出来。这就是别动队多次这样做，在日军占领区仍然是为所欲为，从来就没有不好使的时候。
    可是今天就碰到了例外，韩宪奎命令第三中队和第四中队赶往城西的伪军驻地，第一中队留下几个人占领宪兵队，其他人由鬼子兵领着赶到高阳日本特务机关。这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赶得巧，高阳宪兵队长高桥一生是长春出生的日本人，算得上半个中国人。
    当庞景山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日军差不点一个中队的士兵都站在一个小广场上，这里聚集了很多百姓。在广场的中间，立着很多木桩，上面吊着二十几个人，日本高阳特务机关长浅仓舞和高桥一生站在一起。
    看着在外面开进来的一对皇军士兵，领头的是一个少佐，高桥一生一愣。这里临近保定，他怎么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会有皇军部队到达高阳。
    看到吊起来的人，庞景山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他还是没有办法掩藏心中的愤怒。尽管他装日本人很像，可是并不代表者他有喜怒不形于色的修养。
    庞景山忘了他面对的是鬼子，不是伪军和汉奸，直接说道：“把人放下。”
    高桥一生一愣，一开始他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是并没有怀疑这些皇军的身份。可是庞景山第一句话不是问怎么回事，而是让放人，这让高桥一生心中升起一丝怀疑。最重要的是高桥一生生在中国，长在中国，他对中国人是非常了解的。
    两个民族再怎么是亚洲人，毕竟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对于日本军队官兵来说，他们在中国的时间短，更没有研究过这些问题，并不了解中国话，听不出语言上的不一样。可是高桥一生不一样，他了解日语，同时了解中国话，在庞景山的口音里听出了和自己一样的地方，难道这个少佐也是在中国长大的？
    高桥一生用中国话说道：“为什么要放掉他们？”
    母语就是母语，庞景山还是疏忽了。他见到高桥一生用纯正的中国话说的，不自觉的也就回答的是中国话：“让你放就放，哪那么多废话。”
    高桥一生的头脑非常好使，算是一个反应敏捷的人。由于了解中国，他想到了经常以皇军身份出现的别动队。他这里也接到通报，被包围的支那猎豹别动队突出包围圈，下落不明。
    有了怀疑，马上看出这些人的很多破绽，他立即向后退，喊道：“他们是支那军装的，准备战斗。”
    本来高桥一生还没有百分百确定，他这是诈语。可是庞景山这样长时间，还没有被识破过。第一次被人认出身份，情急之下他什么也没考虑，手枪拔出来就是一枪。身后的韩宪奎就算是再怎么反应快也不行，庞景山的枪已经打响，他只好喊道：“别动队，杀。”
    训练有素的别动队两个中队，除去留在宪兵队的三十人，还有一百六七十人，和鬼子这一个中队人数一样，立即举枪射击。
    庞景山差点没气死，因为他这一着急，百发百中的一枪，竟然没有要了高桥一生的命，子弹在他的肩头穿过，高桥一生倒在地上。他也是合格的军人，顾不上有伤，就地一个翻滚，躲过庞景山的两枪。这个时候周围的鬼子已经反映过来，纷纷举枪开火。
    战斗并不是很激烈，因为这是一个广场，上面聚集了很多百姓。枪一响这些百姓惊恐的四下逃命，场面是一片混乱。别动队不敢乱开枪，怕误伤的百姓，鬼子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鬼子有另外一种顾忌，那就是双方的军服是一样的，别动队习惯向鬼子开枪，可是鬼子却不习惯向自己人开枪。这样的战斗就是一个混乱，韩宪奎喊道：“用刺刀。
    陶勇他们立即明白大队长什么意思。用刺刀拼斗，可以避免伤及百姓，也能有效的分辨敌我。
    日军部队不是人人互相认识，可是别动队的人只有这么多，他们长时间在一起，每个人即使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可是彼此也都认识。
    这样的混战，日军也是习惯于刺刀拼杀，这一乱套，鬼子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但是已经被救出去的高桥一生发现，这是一伙伪装成野战兵种的支那人，他们的领章是黄色的，可是宪兵队却不是黄色的。立即发出命令，用领章区分敌我。
    快速的移动，远距离开枪，鬼子也分辨不出来，刺刀对战就能分清。所以鬼子也停止射击，开始用刺刀拼斗。别动队的人，很少进行刺刀拼杀，基本都是匕首加手枪，可是他们今天伪装成鬼子，每人手里一支三八步枪，也就和鬼子进行肉搏战。
    双方的兵力一样，拼的就是技术和士气。两边都是互不相让，死命的战斗。时间一长，双方的实力就看出来，别动队是精锐，宪兵队只是日军三流部队，根本不是对手。
    最重要的是别动队不是单兵拼刺刀，而是三个人一个小组，不管是对付几个鬼子，都是三个人，这样的战术特别是对上一个鬼子的时候，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一个士兵向前突刺，日军防守的时候。另外两把刺刀就会如青蛇吐信一样，快速的刺进鬼子的身体。转身就去对付另外的人。
    这里战斗残酷进行，谁也没有注意到，特务机关长浅仓舞已经不再这里，当战斗打响的时候，这个狡猾的特务立即跑回了他的特务机关，利用电台向保定报告，高阳已经被一伙化装成皇军的别动队占领。
    浅仓舞也不笨，这个部队是谁他也明白过来，向保定做出汇报。他不知道还有一个中队的别动队和一个中队的反正伪军，认为只有这不到二百个猎豹别动队。
    接到报告的保定警备独立守备大队吓一跳，立即把情况上报方面军。在高阳战斗结束的时候，日军方面就已经全部知道。怎么突出包围圈的他们不知道，但是猎豹别动队出现在高阳确是真的。
    就在鬼子鸡飞狗跳调集兵力，想围剿别动队的时候，日军进攻阜平的计划彻底失败。为了减少战败的影响，第1军决定暂时放弃进攻阜平，全力占领太原.部队向南攻击，等解决完华北的国军之后，再回头收拾林俊的龙泉城。
    不管日军怎么调动，韩宪奎的高阳战斗结束，日军一个宪兵中队，一百七十人，只有不到二十多人保护高桥一生逃跑，其他的全部变成尸体。可是韩宪奎伤亡了二十多人，这是别动队开战一来，极短的时间，一次伤亡二十多人，还是第一次。
    城西的和伪军战斗倒是很痛快的结束。因为高阳被占领后没有战斗，伪军平时都是驻守高阳周围的城门和要点。在军营只有两个连不到，二百多人。面对皇军一百来人，三百多伪军的包围，营长选择乖乖的放下武器。就在他们被缴械看押的时候，接到特务机关长浅仓舞的命令，立即带队增援城中心皇军。
    看对这样的命令，伪军营长是明智的苦笑，自己已经变成俘虏，拿什么增援。两个多小时以后，战斗彻底结束，韩宪奎控制整个高阳县城。
    每个城门派出一个小队防守警戒，韩宪奎命令部队脱掉鬼子军装，换上别动队军服。因为已经暴漏，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那样只会引起百姓的惊恐。
    高阳城里一片欢腾，国军又收复了这里。韩宪奎知道自己这回是什么也带不走，索性命令别动队，打开粮仓，让全城的百姓自由分掉整个日军收刮来的粮食。
    高阳这里还真的有不少粮食，刚刚入冬的时候，鬼子在各队抢来的粮食还没有运走。因为平汉路中断，这些集中的粮食要在这里通过陆路转运到津浦路，运送到天津之后，再运回日本。
    韩宪奎想起来在冉庄的时候，百姓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下令四门大开，城里的粮食向四周的村镇运输，能运走就行。
    可是他刚刚下达命令，在广场上救回来的二十多人里面，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被带进来，看到韩宪奎说道：“韩队长，请你下命令，停止这样的运输。“
    韩宪奎已经知道，他们是高阳抗日游击队的，被鬼子和伪军包围后被俘的，因此解救后也就没管他们。听到他的话说道：“为什么？”
    这个人说道：“鬼子有飞机，你们占领这里，鬼子已经可能进行轰炸，要是再有大批的运粮车，那就是被轰炸的下场。”
    韩宪奎吓得一哆嗦，自己怎么把这个忘记了，连忙说道：“谢谢提醒。传令，立即停止行动，清理城内的汉奸和鬼子。”
    这个人看到韩宪奎听从他的劝告，松口气说道：“多谢韩队长理解。”
    韩宪奎本来对这些地方的游击武装没什么感觉，不过看到这个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一脸的憔悴，但是却能想到这些，有不少好感，笑说道：“怎么称呼，坐下说吧。”
    这个人抱拳说道：“在下周永亮，高阳人本地人。”
    韩宪奎心里动一下说道：“既然周先生是高阳本地人，这些事情就请周先生处理吧，我的部队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周永亮说道：“韩队长是打算返回阜平？”
    韩宪奎说道：“打算是一回事，但也要看鬼子怎么办。先不说这些，周先生的游击队是什么武装，为什么没有上报保定游击区司令部？”
    周永亮说道：“这里是平汉路以东，再说我们只是不愿意看到国土沦丧，有抗战保家之心，人数也不多，只是没有武器弹药，否则不会被鬼子抓到的。本以为必死，没想到被韩队长相救，再次表示感谢。”
    韩宪奎摆摆手，他没往心里去。一个自发的民间团体，现在华北地区抗战的武装多如牛毛，多少是真心抗战的谁也不知道。林俊给部队军官的命令就是，要严加甄别。真心抗战的就给予帮助，要是打着抗战的幌子，欺压百姓，坚决解除武装，要是明面上抗战，实际投靠鬼子的，坚决消灭，绝不姑息。
    看到这些人被鬼子抓到，能宁死不屈，觉得还不错。又给自己一个建议防止被日军飞机轰炸。点头说道：“这样吧，这些鬼子和汉奸的武器弹药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也带不走，既然你的人没有，就归你们吧，只是子弹我留着下一部分。”
    “啊？”周永亮吃惊的看着韩宪奎，这一次猎豹别动队等于全歼了鬼子一个中队，消灭一个营大部分的伪军，那可是有好几百条枪。这个时候谁不是把枪看做生命一样，哪能轻易送人。反应过来以后有些激动的说道：“那可是太感谢韩队长了。”
    韩宪奎说道：“不用谢，不过要是我知道你们不是真心抗战，我会随时剿灭你们。”
    周永亮高兴的说道：“这你放心，你会听到高阳游击队的战斗。不过韩队长，那些被俘的伪军，也就是一时糊涂，他们还算不上汉奸，韩队长是否可以放过他们。”
    韩宪奎知道伪军士兵算不上什么汉奸，自己现在的别动队还有三百伪军呢。不过这一次伤亡了二十多人，才歼灭不到一个中队的鬼子，心里十分不好受。这才下令把伪军全关起来，等到自己离开之后再放他们。韩宪奎觉得这个周永亮不过是打算扩大队伍而已，说道：“这样吧，高阳城里的事我不再管，带着你的手下处理吧。”
    周永亮觉得韩宪奎这个人还真的不错，没有一般国军将领那么傲慢，特别是一个威震华北的猎豹别动队队长。这可是现在风头正足的龙泉军精锐，听说司令只是一个八岁儿童，不知道真假。
    既然韩宪奎不管自己怎么做，说到：“我打算联系周围的村镇，在晚上把这里的粮食和物资运出城，转移到乡下去，这样就是鬼子再次占领这里也没关系。”
    韩宪奎知道这是好办法，自己是没有能力这样办。自己才多少人，今天这个时间暴露，鬼子随时都会调兵进攻这里，别动队必须转移。‘
    他相信周永亮也不过就是给自己准备一点粮草物资而已，点头说道：“可以，但是只局限于鬼子的物资，要是你们敢东百姓的一草一木，我把你们全都就地枪毙。”
    周永亮没想到韩宪奎这样说，愣过之后说道：“韩队长真不愧是良好的军人，在下佩服。你放心，这是我们的家乡，周围村镇被鬼子收刮的没有隔夜粮，这些粮食可以解决很大问题。”
    韩宪奎觉得周永亮是一个不错的抗日武装，也就没说什么，既然是他的家乡，就他去办吧。
    周永亮离开这里，韩宪奎不再关注这些。少爷一再交代，龙泉军是军队，不是江湖土匪，更不是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杀的是鬼子，惩罚的是汉奸，不是针对有钱人的行动。
    命令何书成派出人员向四个方向侦查，确定别动队下一个行动方向。要求在摸清日军行动之后再动，不能让日军知道自己的动向。
    果然，在下午很晚的时候，四架日军轻型轰炸机飞到高阳上空，对高阳进行报复性的轰炸。看着城里燃起的大火和百姓的哭声，韩宪奎在琢磨怎么给日军一点教训。
    正在这个时候，周永亮在外面怒气匆匆的进来，还有一同回来的段秋明。韩宪奎问道：“秋明，什么事？”
    段秋明一指周永亮说道：“周队长的行动是大队长批准的吗？”
    韩宪奎点头说道：“我已经传达命令，只要不是针对百姓的行动，他们可以自由行动。我们互不干涉，都是抗战部队嘛。”
    段秋明说道：“他为什么干涉别动队的行动，典型的汉奸。”
    周永亮也火了：“你们这不是军队，这是土匪。韩队长，你们是国军部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日本人该杀，可是他们的百姓不是军人，不应该杀他们。你们这和侵略者有什么区别，我请你立即下令停止这样的行为。”
    韩宪奎瞪着眼睛看着面前怒气匆匆的周永亮，一时间愣愣没有说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