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估算了一下弹着点,杨锐腾地直起上身,虎躯微微颤动之间,一发82毫米杀伤性极强的破甲弹带着死神的尖利笑声,以每秒175米的速度狠狠扑向目标。
杨锐这一炮打得既精准又刁钻,打击的目标不是鬼影党炮手,而是弹药箱。
轰轰轰的巨响连珠迸发,破甲弹引起弹药殉爆,声音撕天裂地,摇撼着整片森林。
熊熊火焰掺和着浓浓硝烟,将一个抱着85毫米炮弹正准备往炮口里装填的鬼影党炮手,三个正兀自转动高低转轮,调校射击距离和角度的同伴包裹得严严实实。
烈焰翻滚起来有如飓风海啸,钢珠碎片数不胜数,似暴雨那般,刹那间就将方圆两丈以内覆盖得密不透风。
碎布条、毛发、肢肉脏器、废烂铁块一齐抛上了树冠,筋筋绊绊的肠子和不断抽缩的胳膊大腿扯挂在树梢上,一晃一荡,看上去颇令人心悸。而一颗头颅在烈焰焚烧中冒着火苗子,骨碌碌地在虚空里翻跳滚动着,旋即被席卷而至的钢珠撕绞成块块碎糜。
炮管被撼山动岳的冲击波激荡起老高,在空中连续翻着跟头,飞撞到一棵大树梢上弹落地面,活生生地砸中了一位正慌忙躲避着四射钢珠袭击的倒霉蛋。
一颗斗大头颅变成一团稀柿子,两只手在一地残枝败叶里疯狂撕抓,消瘦身躯抽搐个不停,双腿乱蹬了一阵就寂然不动了。
一竖左手拳头,杨锐得手后扛着炮,喜眉笑脸,得意扬扬,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断喝:“狙击手,快趴下。“
马龙欧一个飞身扑过来,一脚踹向杨锐臀部。
杨锐闷哼一声,向前重重栽出去,额头碰在地面上,82无后座力炮抛向一边。
杨锐翻转过身躯,仰躺在地面上,吐了一口草泥,揉了揉生疼的额头,甩了甩头,驱散大脑里的眩晕。而后,他两手撑地,支起身子,扭头定神一看,不由得心神一凛。
马龙欧正仰面躺在身旁,瑟瑟发抖的双手正按压住肺部,红殷殷的鲜血湍急地从他手指缝隙中挤冒出来,宛似燃烧的火焰。
接着,马龙欧的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嘴巴蠕动了几下,咳出一口浓稠的血沫子,血是呈粉红色,还带着气泡,一定是肺腑中弹。
原来,马龙欧扫倒两个从掩体里露头的敌人后,欲后撤,无意间发现六点方向,一百五十多米外,有一条瘦削人影隐藏在树丛里,举着一把svd狙击枪,目标直指横刀立马的杨锐。
队长已被敌人锁定,生命危在旦夕,开枪击毙敌人已经来不及了,马龙欧恍若弩箭离弦似的飞身扑出,一记低位侧踹腿踹翻了队长,自己却被7.62毫米突缘弹打穿了肺脏。
“黑鹰…黑鹰…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杨锐爬过去,取出急救包,赶紧为马龙欧包扎伤口。
马龙欧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脸色骤变成蜡黄,鼻孔里喘着粗气,蠕动着满是血污的嘴巴,想说什么却已无力说出口。
粉红稠血不断从指缝中往外渗出,身体不时打着哆嗦,马龙欧已是行将就木。
杨锐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他是精于医道之人,非常清楚子弹打穿了肺腑,就是华驼在世也无济于事。
他咬牙忍着内心里的悲伤,用剪刀剪开迷彩作训服和短袖衫,看到马龙欧的腹部露出一个瓶口大小的血洞,黏糊血浆似同喷泉一样汩汩往外涌冒。
杨锐额头上青筋暴突,撕开药包盖住马龙欧的伤口,两双用力按压几下,以止住疯狂外溢的鲜血。
马龙欧愣是用血肉身躯替战友挡住了子弹。
邓天龙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邓天龙脖间暴起青筋,两眼暴射出锋刃似的光芒,狠狠一咬牙,纵力腾跃出掩体,连续侧身翻滚,从地上拖起82无后座力炮,声音粗哑地吼叫着李大卫和江元火力掩护。
邓天龙为炮膛塞进一发炮弹,强行按压住悲愤,趴在掩体里凝神搜视那个狙击手。
一声破空呼啸,一颗子弹擦着杨锐的头盔掠过,击断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
说得迟,那时快,邓天龙以肉眼不及摄视的速度起身,82无后座力炮同时扛在右边肩膀上,瞬间感知弹着点,炮口朝六点方向一转,嗵的一下响,炮头炮尾各自喷出一条长长的火龙,强劲的暴风卷得他周围的枯枝败叶漫天飞舞。
丛林中腾起一团烈焰烟尘。
血肉、碎骨、头颅、肠子、破布条子、枪支零件……五颜六色,在撼山动岳的气浪卷荡下,满天狂舞。
要知道,若论起摧毁敌人火力点,这82无后座力炮的优良表现简直令人拍案叫绝。绝就绝在肩扛直瞄操炮时,根本不需要瞄准,其准确度就像给炮弹装了精确导航仪一样,百发百发中。当然,前提条件是要有过硬的单兵素质和纯熟的操炮技术。
“猎人,山猫子,给我过来。“
杨锐用药包盖住马龙欧的伤口,又撕下一大把止血绷带,围着马龙欧的腰身缠绕了好几圈,伤口被捆扎得结结实实。
猎人李大卫,山猫子江元听到杨锐的喊声后,从掩蔽物里弹起身,利索地把步枪保险关上,甩到背后,低头弯腰地疾跑到杨锐身旁。
两人一见马龙欧行将就木的惨状,脸上不约而同地凄然变色。
“快,快把他扶上直升机。“杨锐粗门大嗓地嘶吼着。
“那你呢?“
“我和副队长随后就到。“
江元两只俊目中冒出仇恨的火花,悲愤填膺地道:“队长,我们留下来,你和副队长先撤。“。
李大卫目眦尽裂地道:“把光荣的机会留给我们吧!队长,特战支队离不开你和邓副队长。“
子弹破空,啾啾的擦着头皮呼啸飞掠。枪林弹雨中,每一分钟都会有上百次被子弹击中的几率。李大卫和江元争先恐后地表示要向鬼影党方面索讨血债。“少废话,这是命令。“杨锐见李大卫和江元磨磨蹭蹭,不肯撤离,脸色骤然由悲怆变得寒凛起来,厉声吼道:“叫你们撤就撤,别他妈罗嗦得跟个娘们似的。“
李大卫和江元不敢再有异议,只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马龙欧撤向直升机。
马龙欧用瑟瑟抖动的右手把遥控引爆器递给杨锐,气若游丝地道:“队长…替…替…我…多炸…死…几个…小…兔宰子…“
杨锐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遥控引爆器,上面染满了战友的热血。
杨锐拿着染血的遥控引爆器,带着微温的稠糊血浆似同一把刺刀狠狠凌迟着他的心脏,他的脖子瞬间膨胀得比碗口还要粗,青筋股股浮起蠕得象一条条蚯蚓,脸色阴沉得可怖,两眼怒瞪更迸射出森酷而残毒的光芒。
邓天龙也何尝不是如此,记得两山轮战中 ,很多战友兄弟赤心报国,肝脑涂地,至今还感人肺腹,而英雄们以身许国,马革裹尸的悲壮正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眼前,仿佛刚刚发生的一样。一种空前强烈的杀人欲望冲撞着他的善良本性。
战友兄弟的鲜血和生命延续了他的生命,敦促和鞭策着他由文弱变得刚强,由儒雅变得狂野,由温存变得狂悍。刻骨铭心的仇恨唆使和鼓动着他重返战场,以自己的血去溅敌人的血,用敌人的血来祭奠战友兄弟的英魂。
邓天龙的双眸被怒火烧得赤红,全身血液被烧得沸腾起来,五官被烧得扭曲变形,活像一个从幽冥地狱里跳出来的魔间煞星,更似一头洪荒时代的猛兽,欲择人而噬。他浑身冒出来的凛冽杀气更胜惊涛骇浪,席卷了整片森林。
弹雨一阵稀落,龟缩在掩体里面的残敌开始发起凶猛进攻,大有一种誓死拿下中国灵狐小组,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退缩的悲壮气势。
“啊……老子操你妈。“
邓天龙长啸一声,抛下弹药告罄的95式轻机枪,从腰后拽过95式突击步枪。前滚翻,利落地跪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挺臂、挺腕,出枪、瞄准、稳定枪身,食均匀用力,有意识地扣动扳机。
整套战术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无法言喻。
95式步枪发出富有节奏感的清鸣,吹响起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席卷所有鸡鸣狗盗的号角。
一颗颗热浪滚烫的锃黄子弹壳带着铿锵有力的响声蹦跳出抛壳窗,一条条鲜活生命带着凄厉哀号撒手尘寰。
鬼影党士兵们远远看见中国灵狐小组正在后撤,企图逃逸,当下就急煞了眼,奋不畏身地从掩体跃出,如虎似狼地冲杀而来。
那知,还没冲出十尺之远,索魂夺命的金属弹丸就搂头盖脸地扑过来,狠狠推进了他们的印堂,敲碎额骨,轰烂了脑浆,飙射出凄艳刺目的红白液物。
五名鬼影党士兵随着邓天龙的枪口指向瞬间饮弹浴血,横摔倒飞。
后面的鬼影党士兵脸上溅满了同伴的脑血,连滚带爬地向后溃退。却不曾想到有更大的死亡陷阱在等待着他们往里面跳。
与此同时……
杨锐嗖地一个飞身扑过去,抓起82无后座力炮,两个翻滚运动到弹药箱边上,伸手到里面取破甲弹,然而箱中却空空如也,弹药已然耗尽。
“该死。“他恼怒地抛下空炮筒,飞身扑到一边,抄起邓天龙抛下的81式班用轻机枪,换上新弹鼓,接着单腿跪地,枪托抵实右肩,左手紧握前护木,摆动着枪口指向,左右移动着角度,猛扫劲射。
颤抖的枪口火焰灼人眼球,子弹密集若暴瀑天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