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追寻那贼人无果,画扇便只能匆匆越过白虎堂境地,径直朝鬼市奔去。
天色越发阴暗,不仅仅是一日时辰,而是这里的云、山、树、水,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黑色。周围气氛变得诡异,再向前行,不见阳光,怪石嶙峋,枯木扭曲,人界已是走到尽头。
又向前行,便到了黑水河,绝壁之间,几丈之宽,两岸山高入云,笔直伫立,这是唯一通往鬼市的路口。
由于这两日的贸易不通,船夫也在河边闲来无事。
画扇轻越上岸边一只小船,小船晃晃悠悠荡起几圈波纹,船夫慵懒的挪开脸上盖着的破旧的斗笠,画扇可以看到,这船夫两只手的小拇指,已经断掉,满是刀疤的脸上,多是阴沉与可怖。
“去鬼市的路费涨了!”那船夫吆喝道。
“敢问是人涨的还是鬼涨的?”
船夫一愣,接着说道:“人涨一两,鬼涨半分。”
“看来,人不怕鬼,鬼就怕人啊。”
船夫毕恭毕敬,“原来是自己人,失礼了,姑娘。”
雾瘴弥漫,画扇站在船头,幽幽飘在这黑水河之上,后面的船夫佝偻着腰,面如死灰,缓缓地向前划去。
画扇的这一袭黑色紧身纱裙,黑色半遮面具,别具一番美丽,把自己身上的仙气遮掩地很隐秘。
船夫将船靠岸,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姑娘,再往前便是鬼市了,我这摆渡人只做人间船,不行鬼门关,那里人魔混杂,不是我能去的地方,姑娘另谋他路,自当小心。”
画扇从船上走下,朝鬼市方向走去,恰逢渡口例行检查,原是白虎堂弟子,一行约六十人,皆不凡之辈。后有虎豹妖兽被铁链缚住,趴在一旁打盹休息,偶尔正看眼睛看看来往的行人,目露青光,发出可怕的叫声。
三千多年前,清晖上仙至此,在人界极西的蛮荒之地,创立白虎堂,守住这魔界入口。魔族自魔君被封印,吃了败仗,便不敢来犯。只是十八年前,魔族两护法围攻轩辕城城主府一事,让白虎堂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干什么去!”画扇走至鬼市关口,被白虎堂弟子拦下。
“办事。”画扇冷冷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进入这鬼市的规矩?”那人问道。
“规矩?”
“没看到他们吗?只有拿到白虎堂的通关令牌方可进入鬼市,近日,天有异象,恐怕有魔族之人想借此搞出什么乱子来。”
“小哥说的可是这个?”画扇从腰间掏出一白色令牌,上有虎纹装饰。
“呦,是贵客,您不早说,小的眼拙。”那白虎堂弟子一副谄媚的样子,赔笑道。
画扇接过递回的令牌,急匆匆地走过关卡,恐怕再生事端。没有人会知道,这块令牌是她十八年前离开轩辕门时,与白凤亭一战从他身上遗落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块黑色令牌,画扇怕日后有用,便收了起来。没想到十八年后,果然还是有用,不容多想,还是得快点走,看来报信的人还是慢了一步,就算如此,也得免的遇到白凤亭再生事端。
这倒是引起了画扇的疑虑,这鬼市一头连接人界,一头连接魔界,白凤亭还有如此的令牌,难道这人与魔族有联系?十八年前去轩辕门山下采集的神草究竟是为谁?白虎堂誓守这魔界大门,这白凤亭究竟是敌是友?一时间,太多的事情不得知晓,画扇只能搁置一边,解决当务之急,再细做查探。
沿黑水河岸向上走,河道逐渐变窄,进而到了河的源头,源头之处,立一大碑,上刻有“两界山”三个大字,山谷悠长,不见天日,夹道点起绿色星星火光,便是鬼市。
相传,上古神魔大战之时,魔族大败,划定恶龙之渊为界,世人无法逾越。魔君便费劲心血,终于打开了通往人族的大门,企图卷土重来。不料天神最终还是抹杀了魔族最后一丝希望,移来一座大山,挡住了这大门。后来天神时代结束,盘古斧流落至魔族,后世的魔君借斧头中的天神之力将大山劈开,时至魔族败落,也未掀起过战争,三界和平了很久,这山中裂谷便成了人魔交易之地,久而久之成了如今鬼市。后来魔族发起战争,魔君被封印,三界再度僵持,功法最为凌厉的白虎堂也担负起了守护这魔族大门的重任。
除了黑暗,在这种聚集着半人半魔的鬼地方,大概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气氛了。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还有几个魔族的子民,皆是落魄不堪,若无非常之事,只怕没有人愿意来这种地方。鬼市上冷冷清清,画扇仰头望去,山谷上空越来越窄的空隙里,隐隐有一道光,恐怕还是白昼的原因,到了夜晚,应该不是这般样貌了。
画扇缓缓向前走去,或许是陌生的来客,两边的人们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目光幽暗而又冰冷,让孤身一人的画扇是如此的不自在。
还好,她这一身的打扮还是少有人认出。
走至一草药铺子,画扇轻轻蹲下,借着眼前这盏昏黄的油灯,画扇看清楚面前的这个老妇,满脸的皱纹,蓬乱的头发,身上的衣服显得很脏乱,她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了。这铺子地方不大,一张大点的羊皮毯子,上面分门别类防着十几种草药。
“姑娘想要些什么。”画扇正细细打量,没想到竟被这老妇的话吓了一跳。
“老人家,您看的见?”画扇问道。
“看不见,我虽然年纪大了,眼睛瞎的连我都不知道有多久了,可我这耳朵不聋,心不瞎。姑娘自踏入这鬼市我便感觉到了,这人是善是恶我还能感觉得到。”老妇回答道。
“哦,老人家,那你说我是恶是善?”
“不敢说,我只是知道,姑娘绝非凡人。”老妇说道,摸索着整了整眼前凌乱的草药,“我这有至毒之药,也有解毒之药,姑娘要哪种?”
“七年的七鬼草。”
老妇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赶紧拉过画扇,小声说道:“姑娘不知,从十年前起,不知怎么,这七鬼草突然变成鬼市的禁忌之物了,凡是再敢卖此药者,格杀勿论,就连这名字都不能提。姑娘也是太久不来这黑市了,都不知道这世道如何了。”
“你知道我以前来过?”画扇有些诧异,问道。
“我感觉的到。”老妇回答道。
“那这七鬼草真的买不到了吗?”
“你得去看看这鬼市还有何人要钱不要命了,只要价钱合适,魔族还会有人冒死给你的。”老妇凑到画扇跟前,偷偷说道。
突然间,老妇慌了神色,赶忙说道,“他们来了。”
画扇望去,一队黑衣铁甲骑兵,从黑市的尽头踏着尘土而来,众人慌乱。还有在路上未及闪开的行人和商人,都被他们重重地踹开。
“他们是谁?”
“魔族的铁骑,听说要打仗了,有来准备药材的,也有来准备兵器的。”只见这一队人马在黑市上逛着,又分成几支队伍,走进几家兵器铺。
不过半刻,这些魔族的士兵将一箱箱的兵器抬出来,领头的那人手里多了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剑。只是,后面跟着一个半人半兽的人,求他不要带走此剑,却被领头的魔族士兵抽出长剑一剑刺死了。后面跟着他的老婆孩子,一阵哭天喊地,却又是被众人一顿毒打。
画扇看了,心头一震,便想出手教训那些魔族士兵,不料却被老妇一把拉住,“黑市有黑市的规矩,姑娘,切莫插手,免得自己也遭来祸端。”
“难道人命在这里就不当人命了吗?”画扇问道。
“能来这里的人,早已把自己性命不当回事了。”
“那老人家可知那人?”
只听那老妇人悠悠到来:“我也只是听人提起过,那人叫游一,当年山中修行,走火入魔,受了诅咒,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外人的异样眼光让他无处容身,自尽了好几次终是没有死成,你说奇怪不奇怪,最后只能来这黑市,混过余生。”
“那老婆婆又为何来此?”
“小姐果然变了,居然变得会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生死。难道小姐都不认识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