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见老者仙风道骨,和善慈祥,心中惴惴不安,不忍动手。
“年轻人,你怎样看台下这喧哗?”这老道问道。
秋风突然一惊,众人比武,皆是怒目相向,不问刀剑,而今日,眼前这老道,竟毫无争斗之意。
秋风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听见这老者说道:“你我皆是为众生而来,若是因比武而伤,岂不是负了清羽上仙的心意了?”
“那您想怎样?”秋风问道。
“不如我来问年轻人三个问题,若是年轻人答得出,我便自行放弃,抗魔之事我也会竭尽全力;若是年轻人答不出,不如自行下台,就算得了第一,也只是靠武力征服众人而已。”
老道话音刚落,台下便掀起一片哗然,秋风让众人静下,不再说话,目光坚定,“好,我便回答老伯三个问题。”
“那好,老朽便不客气了,”老道捋捋雪白的胡须,问道:“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永恒的?”
“从小我的师父就跟我讲,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秋风答道。
“如果我偏偏说是有呢?”老者笑道。
“我想那便是,天与地,日与月,山与海。”秋风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如果我偏偏说天地终会崩塌,日月终有消磨,山海终能枯裂呢?”老者依旧笑道。
秋风顿时无语,只能朝擂台之下望去,搜寻良久,但见画扇,站在人群最后,不知是否为上午比武一事生气,画扇身着一袭白衣,在人群中,凝视秋风,秋风又回望老道,“若真有永恒之物,我想,那便是爱。”
“爱?”老道不解。
“盘古大神之爱,源于包容天地;夸父大神之爱,源于山川万象;女娲大神之爱,源于众生之爱。而如今,我们可以看到连心母子,贫贱夫妻,大到众仙,小至平民,就连我,都渴求这样的爱……”秋风的声音见见弱了下来,看着擂台下的画扇,“爱没有高低卑微之分,一念便能永恒……”
“是啊,一念便能永恒,看来,贫道不如你啊……”老道笑笑,转身离去,“该问的问题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贫道不虚此行了,从此便要云游四方,除魔卫道了。”
“老伯留步,秋风想知老伯这是为何?”
“一切随心,一切随性,一切随缘……”老道头也不回,便径直走去,道童跟在身后,台下围观之人纷纷让道,目光之处皆是敬佩,“若是日后再见,定当戮力而战了……”
突然之间,那老道脚下升起一仙鹤,二人驾鹤而去。
只是随着裁判一声宣布,此战结束,秋风确心里不是滋味,缓缓走下擂台,与众人一同回至轩辕门。
夜幕低垂,灯芯上的火苗显得很安详,秋风静坐在桌旁,打开窗,眺望那西沉的如钩的弯月,满眼的心事。
“还为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姐姐……”秋风转身回望坐着床边的画扇,一张如月光素净的脸庞,披散着头发下是恬淡的妆容,宛若月光下的睡莲,让人觉得静谧而美好,“今日两战,确实不尽人意,总觉得胜之不武。”
“你是看人家姑娘年轻貌美,动心了,不舍得下手吧。”画扇说道,轻轻地躺下了。
“嘿嘿嘿,果然还是瞒不住小姐姐啊。”秋风说道,跑到床边上坐了下来,又顺势躺了下去,因床边太窄,索性又将画扇向里挤了挤,“我是没舍得下手,可没动了心啊。我的心,一直都在我们家美若天仙的小姐姐那,你是不是吃醋了?”
顿时,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这二人的距离,近得让呼吸都静止。
“少来。”画山冷冷说道,掌心轻轻运气,将秋风推到了床下,自己却羞红脸颊,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秋风裂开嘴傻傻地笑了,画扇却是没有转身,不再理会,这种感觉,画扇是不曾感受过的。
这一夜很漫长,画扇睡熟之后,秋风轻轻飞上凌轩阁的楼顶,静静眺望这苍茫的夜色,一幕幕的从前又再度浮现,似乎那个十八年前的秋风还在昨日,每天在凌轩阁之上眺望夕阳,听师父讲那三个问题。
“在想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是清羽上仙,秋风回望着这十八年后的师父,不觉这夜风稍显了些凄凉,而后悄悄红了眼眶。
“没……没什么。”秋风慌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再抬头看时,却发现,面前这人竟换了一番模样,这人正是画扇。
画扇没有穿鞋,赤脚走在这青瓦之上,脚上的铃铛不时发出声响。
“怎么是你?”秋风问道。
“睡不着,出来走走。”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无须多问。”说着,在秋风的身旁坐下来,秋风也跟着一同坐下,二人静默,只是看着这漫天的星光,直至天亮。
这一夜,两人却各怀心事。秋风想了太多,又有太多的时候,他太想知道关于画扇的终始了,可是,似乎他的心思,总是被画扇看得太透,只有前些日子蓬莱天书阁的那一幕和祖师爷走之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秋风不敢多想,一切便顺其自然,他相信,终有一天,画扇会告诉他想知道的一切。
清晨,薄雾初醒,秋风深了懒腰,以仙气游走周身,顿觉畅快,想必这通灵果子的功效已融于自身血脉,这是战龙之血,加之自己的龙魂之力,秋风感到这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身体里觉醒。
一掌朝天打去,云雾散开,秋风笑看画扇,一把拉过她的手,向轩辕城方向飞去。
此刻,轩辕城早已是人声鼎沸,相比昨日,甚是热闹了不少。
今日一战,所遇对手皆是弃剑投降,让秋风又大为所惊。
接下几日,又是如此,三三两两的参赛选手退赛,究其原因,皆是被暗杀,一时间,轩辕城人人自危,每天几起杀人事件,死者多是晋级选手,而查其死状,极为隐秘,皆是一人所为,再查所踪,毫无可寻之迹。
轩辕比武还未入决赛,轩辕城内早已是商铺闭门,游人归去了。
无奈之下,轩辕比武又临时做了调整,剩下一百余人皆转入无名山,暂居轩辕门客房。
一时间,轩辕门一片哗然。无名山地方虽大,轩辕门弟子虽多,若是这一百余人中有心存不轨之人,稍有不慎,便能出了大乱子。
按照事先约定,参与比武者除随身法宝和武器,其余物品皆不能带上山来。上山这几日内,完全按照轩辕门门规行事,这是这几日,轩辕门中,多多少少还是闹出了些乱子。
乱子暂且不说,在清羽上仙的眼皮子底下,蹊跷之事倒是发生了不少。
轩辕门客房虽宽余,但这五大派来人众多,也只剩下了二十余间,本是二人一间,如今不得不改成了四人一间,所住客房,皆是轩辕门最后一排,稍显破旧。
“本来就凡夫俗子,不受待见,不如在轩辕城死了算了。”轩辕门门规虽严,却还是有那么几个弟子对这群突如其来的人不怀好意。毕竟这一百多人也是鱼龙混杂,虽是功法极高,也未必是人人品性上乘,其行为处世也是受不惯这门规约束,几日下来也多有摩擦。
比武有序进行,败者也将继续留在轩辕门,清羽上仙已是身负重伤,而轩辕门几位大弟子也是伤势未愈,无暇顾及他人,轩辕城一事交与了秋夕查探,也未寻得蛛丝马迹,看来,这次下手之人必定为绝世高手。
为求这些人的安全,清羽上仙不惜扰乱自家清净,才出此下策,几日下来,杀人事件也再未发生。
只是,轩辕门弟子和比武选手之间的矛盾,却在与日俱增,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轩辕门中流言四起,只因这比武人士来了轩辕门,轩辕城中便平静了,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杀人者就在这一百余人中。一时间,人心惶惶,同室而居,兵器却不敢离手。
还好,比赛几近结束,不过,这矛盾愈演愈烈,还是要从这帮选手第一次来轩辕门说起。
这一百多个选手有一人名曰司徒雁,传言是极西荒漠里的乞丐,与其说是乞丐,不如说是土匪,专门打劫过往的商队,白虎堂三番五次派人整顿,皆是不得其所踪,此人行踪极为诡异,又未想到今日参加轩辕比武,自入了轩辕门,所受冷眼比比皆是,第一日,便惹得众人不快。
司徒雁不爱多言,终日一身粗布衣裳,布满灰尘,怀抱一柄木剑,孤僻冷漠。而同室三人,皆为各城名门子弟,家世武学名震一方,其中一人着黑色长袍,整齐利落,是落霞城飞刀门少主,一柄飞刀锁链收放自如,能几十丈外取人首级;另一人虎背熊腰,是为平云城铁拳帮副帮主,年方弱冠,却力大如牛,双拳可塌山裂石;又一人为南山翠华宫的大弟子,一套惊龙戏凤掌法使得是游刃有余。这三人虽都不是省油之灯,却是臭味相投,闲来无事之时,最喜闹出些乱子。
三人见司徒雁出身贫苦,又是臭名昭著,便想着以为民除害为由,好好教训他一番,也解了这约束之枯燥。
入住轩辕门客房之时,这司徒雁便发现,室内只有三张床,也早已被这三人占据。
“为何只有三张床?”司徒雁问道。
“床是给人睡的,像你这种人,应该早就习惯趴在地上了吧……”
“哈哈哈……”三人狂笑不止,而这司徒雁,却冷眼相向。
“呦,他这眼神,这是在生气吗?”
“来咬我啊……”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这司徒雁沉默许久,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不想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