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天乐一惊,眉头紧锁住一片黑云。
秋风看着眼前的画扇,一袭黑衣,已褪去了那件魔君的珊瑚软甲,整个人已是虚弱不堪,她究竟是以怎样的毅力在自己如此情况下替秋风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你不是被楼下那两个家伙催眠了吗?”天乐问道。
“你太小看你姐姐我了,当初跟着灵虚老头求仙问道,这点小伎俩还能瞒得住我。”画扇说道,“还愣着干嘛!”
秋风会意,一掌打过去,水花四溅,将天乐击退几丈之远,画扇又引了功法,黑命盘中的黑炎倾泻而出,将这如山洞般的第九层引燃,便拉着秋风,施了功法,逃了出去。
二护法见状,便要追去,又见这黑炎四起,便只能作罢,留下灭火。
自二人走后,画扇已是体力不支,秋风御剑,将其搂在怀里,只顾离这魔都越来越远,却不知何去何从。
“我们应该去哪?”秋风问道。
“去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地方。”
秋风不解,只记得来时的巨大蘑菇林,想必那里正是安身好去处,便是急急飞去,待赶到之时,夜幕已是降临,秋风竟是大惊,这偌大的蘑菇林里,竟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而这些巨大的蘑菇,在月光映照之下,闪着银白色的光,宛若另一番仙境。
秋风见状,便想着转身逃走。
“怎么了?”画扇一把拉住了他,手心的温度是如此熟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秋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已经六天了,功法褪去,元气大伤,本来就是冷血,再冷一些又何方。”画扇说着,拉着秋风走入了这蘑菇林。
“你不怕在这里被发现,会有追兵赶来?”秋风问道。
画扇指着人群聚集的地方,“你还记得当年在凌波城给灾民们送粮食吗?你跟我说,这叫做幸福,你看今晚,他们在蘑菇林里,喝酒跳舞,这不也是幸福吗?”画扇说着,眼神中有一丝温柔,嘴角边有半抹微笑。
秋风看着画扇出神,自封印解开之后,画扇真的变了。
“你怎么了?”画扇问道。
“没…没…没什么……”秋风慌忙说着,内心却是切切欢喜。
“你不用害怕,能够生活在这里的,都是魔族最质朴的农民,他们的祖先饱受战乱之苦,如今的他们,渴望和平,向往美好。”画扇说着,将秋风带入了人去,“在这里,他们不认识我,却能够很快成为朋友,快点来,和他们一起喝酒跳舞!”
“可是,你的伤……
“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只是失去了功法,又不会伤及性命,我在黑明盘里躲了这么多天,也没参透这化功散的毒,看来一切天意,当初被父亲逼着练的黑魔炎功,今日总算是要还给他了。”画扇说着,如释重负。
秋风静静地看着这夜晚,魔族的夜空是如此静谧,而这里的人们是如此的善良和安详,好想和画扇一同隐居在这个地方,正愣得出神,却被众人拉至了篝火旁。
待夜幕低垂,火灭人散,一切安静,画扇与秋风斜靠在这巨大的蘑菇之上,仰望星空。
“为什么还要追来?我已经跟你说好了,不再相见。”画扇问道。
“因为我也相信了命运,爱上了一个人。”
二人一阵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仰望星空,在战乱之中感受这独有的一片安宁。
直至第二日天蒙蒙亮,疲惫的二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熟睡许久了,当秋风微微睁开眼睛之时,发现画扇正靠在他的肩膀,睡得如此安详。
蘑菇林里一片鸟鸣,清晨的忙碌声又起来,画扇醒了,起了身子,便朝着蘑菇林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秋风问道。
“找一个任何人都发现不了我们的地方去隐居。”画扇说道。
“那三界怎么办?天下怎么办?”
画扇停住了脚步,沉默了一阵,又接着说道:“当年我也是以天下为己任,却还是挡不住轮回变迁,人心晦暗,不是我们不去做,只是现在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那就逃避吗?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发现,就能平安度过此生了吗?”秋风问着,悄悄红了眼眶。
画扇没有回头,依旧朝前走,秋风只能跟上,不知又走了多久,只见一片高大的森林之中,树木笔直入云,只有斑斑驳驳的几点阳光洒下,到处是鸟语与花香。
“这里是哪?”秋风问道,画扇依旧没有回答,只有两个人的脚步,踩在这厚厚的枯枝落叶上不断发出的声响。
一直走到这森林的最深处,只见一万丈高的石壁挡住去路,画扇轻扣石壁,石壁竟打开了一道裂缝,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画扇进了这裂缝,秋风也只能跟上。
走在这石缝之中,黑暗无比,两侧石壁不断磨碰着秋风的肩膀,更为狭窄之地,还需侧身通过,前行了几十丈,终于开阔,前方远处又星星点点亮光,又行了几十丈,豁然开朗,只见前面有一若隐若现的结界,画扇径直走入,秋风亦跟着走入,竟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这里四面环山,山中有湖,水平如镜,湖边有一竹林,竹林内有一小楼,湖边奇花异草,落英缤纷,实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这里是……”秋风大惊,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我的地方,魔界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画扇说道,“外面这个山叫做通天峰,从未有人到达过山顶,这也是魔族皇室家眷当年为了躲避战乱的栖身之处,这湖中有鱼虾,岸上有果树良田,除了孤单一些,却也足够清闲地过一辈子了。放心吧,现在只有我知道这个地方。”
说罢,画扇飞起,进了这竹楼,秋风傻傻地愣在湖边,只听幽幽的琴声传来,秋风却是满心的焦虑,想必,画扇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功法尽失,而师父清羽上仙安危如何,尚不得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秋风便想回头,再去魔都一番。
只是这结界挡住了去路,再不能出入自如。
“上来吧,既然来了,何必心急。”
秋风回头看着四周,只有竹楼里那幽幽的琴声,这里静得连风都没有,画扇的声音不住地回荡。
看来一切事情,画扇已有了打算,秋风只能轻轻一跃,掠过这如镜的湖面,飞入这竹楼。
这竹楼内陈设甚是简单,矮桌,长榻,方凳,陈列几许,一把精致的古琴,在画扇的手中流淌出细腻与轻柔。桌上的香炉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像极了画扇平时身上的味道。
“你去沏一壶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好好珍惜眼前的时光。”画扇说着,秋风一脸茫然,却只能应了。
去湖边打了水,又泡好了茶,画扇已弹过了几支曲子,秋风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是突然之间,琴弦绷断,画扇喷出一口鲜血,伏在琴上。
“姐姐!”秋风慌忙上前扶住。
却见画扇苦苦笑着,“化功散的毒终于消耗殆尽,我这黑魔炎功也终于完完全全消失了。”
“姐姐这是何苦呢?”秋风问道。
“或许,我传承的,不是这魔族君王的血统,而是母亲的心性,黑魔炎功是我一出生时便被父亲强加来的,这功法噬人心性,让人冷血,我向灵虚上仙寻求解脱之法,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当日封印解开之时,看来也是天乐让二护法下的毒,虽是姐弟,他却憎恨了我一辈子,今日终于得以解脱了,我再没有这可怕的功法,我也再不是魔君。”画扇说着,言语间显得如此虚弱,她将手放在秋风的脸颊,秋风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
秋风刚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画扇看出他的心事,“等我今日调息好血脉,夜里我们就闯入魔宫,打探清羽上仙的下落。”
秋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画扇的眼睛,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