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搭积木一样,把筮草叠成了一个奇怪的结构,知道的当他算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玩积木。
至少从我的认知来看,这绝对不像是占卜,算卦算卦,要有卦象才能算?哪怕是最简单的筮草也能通过散落方向的不同,体现出最简单的卦象来。
而韩国栋手中的那分明是乐高玩具,每根筮草之间,互相或嵌合,或连接,或依附,哪里有半点卦象明确的意思?不过倒也有一定玄妙之处,因为我盯着那些散乱无章的野草,久了以后,居然有些头晕,于是赶紧回过头。
他这是捣什么鬼?我转头想询问苏暖暖,却发现她也是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会不会是某种仪式?”苏暖暖轻声提醒道,“我听说过楚国曾经流行过一种以筮草为道具的谯祭仪式,来平息国殇军魂的遗憾。”
“那是把筮草穿在身上跳大神,我可从没听过放在手上当玩具拼来拼去的。”我开口否定道,但心中也开始默默思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需要以摆放筮草为引的,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有头绪。
正当我们俩东猜一猜,西想一想时,韩国栋已经完成了他的奇怪作品,于是便抬头对牛老头说道:
“牛爷,这东西年代有够远的吧,是不是那时候人还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我和苏暖暖都吃了一惊,那得追溯到多早去,就是夏商周也早就有正式得书信雕刻流传,再早的神话时代里文字也是文明的基本要素之一。
我记得小时候常听师傅给我讲牧野之战的故事,说后来黄帝赢了蚩尤,统一了部落,他身边的人们也跟着一个个留名青史,妻子螺组发明了养蚕取丝,而大臣仓颉则是后世文字的祖宗。
这个传说家喻户晓,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终究是一个美好的传说而已,只是后世流传时,为了更加神化伟人化黄帝,而硬生生的把功绩加在了他和他的亲属亲信的身上。
因此文字的真正成型年代恐怕会更早,但这要人怎么猜?大家比拼神话知识量和脑洞水平么。
“牛爷,你可不要耍我们,这东西年代这么早,它真的是灯么?平日里大家习惯意义上的,能发光照明的灯?”
“当然了,你长这么大,牛大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不满的说道,像是埋怨我怀疑他的判断。
这就真的比较匪夷所思了,据我所知人类用灯的历史可以直接上溯到学会用火,以后发现了某些动物的油类也能点燃发亮,而且比木柴更易燃,于是就成为了照明的主要用具消耗品。
后来人们学会开采矿石,发现煤油的燃烧效率更高,光芒更亮而且不容易腐坏,于是成了人类的新宠,大家把煤油存放在大釭大碗里,一点就能亮很久,唯一的不足就是太浪费,一旦点亮没一会儿就用光了,而且火势太大容易出事。
有人就想能不能拿小一点的碗呢?每次分批舀一点出来,用完再加,就能细水长流。而那碗也越做越小,到后来只有一个调羹大小,有人又编了草做灯芯放进去,就成了灯的原型。
原始人生产力有限,基本上成型的家具都不算太大,如果这盏灯真的是那个年代的东西,那可谓是一件珍贵史料了。
我也曾见过几个石器时代出产的灯,结构十分简单小巧,有些甚至是不是灯都有待讨论,如此庞然大物倒真的少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灯油不够的时候,不弄翻灯的前提下,继续加油进去?
接下来我们又各自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不外乎年代功能外形之类的,但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两方又都陷入了沉思,不过看来韩国栋的占卜也不怎么准么,刚才还搞出那么大的动作来。
“牛爷,我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这灯用的是油吧?”韩国栋深思熟虑一番后,提出了这个问题。
“韩爷问到点子上了,这虽然是灯,但是不用油……”
“什么?!”
“不用油?!”
我和苏暖暖都忍不住惊呼出来,韩国栋也是一脸惊奇,人类和油的历史由来已久,几乎所有古代的灯用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油来点燃的,猪油煤油鲸鱼油,乃至于灭绝人性的尸油活人油。
不用油的灯历史上也有出现,但都不是主流,更重要的是,它们都至少出现在人类能够熟练开采拓荒,使用文字之后,在石器时代这种极远古年代,除了油就是直接烧木头。
但这灯外形颀长挺拔,怎么看都不是能够放篝火的东西,这点面积随便塞进去一点叶子就盛满了,而且点火也是个大问题。就算勉强点着了,枯叶碎木燃烧的何其快,几秒钟就烧光了,一点实用意义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烧的东西?羽毛?石油?煤炭?磷粉?一个个答案闪过我的脑海,最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不是太荒唐就是太超前。
“小三笑,现在你想问什么,我看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你可要想好啊?”牛老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妈的,什么叫快出结果,我现在可是一点思路都没,难道韩国栋已经猜出来了?但我看看他的表情,好像也是迷茫不已,说真的我也被这个问题吊起兴趣了。
撇开一切功利因素,一座原始人不用油的长灯,光是这个让我思索良久都不得的问题,就足以引发我的好奇心和好胜心。
忽然我福至心灵,想到一件一直被自己偷换概念的事,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古代的灯只能用火,所以就往各种燃料方面考虑,这却是自己坑自己了,设下了一个思维定式,世界上能发光的东西可不只有火。
“牛大爷,这灯,用的是……火么?”我试探性的问道,如果他说是,那我之前的思路还可以继续下去,再思索一下其他燃料就好,如果他说不是,那我就要往更加奇怪的地方动脑子了,也许要把自己当成原始人来思考才能成功也说不定。
“呵呵,不是,不是用火。这下就更容易猜出来了吧?”
“啊!我知道了!”苏暖暖忽然兴奋的叫了出来,把我拉到一边,兴奋难忍的说:
“我听说过原始人会选择那种反光特别好的石材,然后削成石柱,晚上的时候放在月光灿烂的地方,远远望去就能看到白色的反光,用来给晚上出去打猎的人指明归家的路。”
“可是这石柱又不会发光,怎么能够算灯?”难为了苏暖暖能想到这个地方去,但是我始终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硬伤。
“怎么不是灯?你仔细想想,这种东西很像现在的什么?茫茫无边的森林,孤身一人的探险者,指名方向的柱子……有没有想到什么?”苏暖暖启发性的说道
“指名方向……方向,难道说是……灯塔?!”我突然领悟了她的意思,脱口而出,然后马上意识到不好,因为接下来就是韩国栋的回合了,连忙把声音压低,但是其他人好像还是听到了。
“对,就是灯塔的雏形,虽然它自己不会放光,到能够反射月光,勉强也可以算作灯吧?因为为了让远行的猎人能清楚看到,所以必须做的大些高些,因此有了现在这体型,一切都对上了。”苏暖暖见我有所领悟,高兴的继续说道,却忘了此地有六耳,不,八耳。
果然她的话都被别人听了进去,韩国栋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这当中又带着点领悟的喜悦,而牛老头则十分奇怪,虽然依旧摆着张麻皮笑脸,但是那神情却令人玩味。
那绝对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且有三分尴尬之意,但又透露出一些赞赏的感觉,令人琢磨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啥,就和这红布下的远古灯座一样令人犯糊涂。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牛老头怎么想的,而且韩国栋准备怎么办,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进行,还是恬不知耻的占用我们的智慧成果。
这件事悬在我心头,如鲠在喉,想要说苏暖暖两句,但觉得本来就是她想出来的,一时兴奋所致,也不好怪她。
以我对韩国栋的了解,他做事不择手段,心理也有些扭曲,虽然表面装得一副业界宗师,大度坦荡的样子,但一旦触及他的根本利益后就像换了个人,什么脸皮尊严都不要,即使下三滥的手段,只要有用,也会使用。
“呵,牛爷。”韩国栋笑容满面,令人看来却是不寒而栗,因为这说明他心里在鼓捣什么坏水了,“我跟那个小姑娘想的也是差不多,这东西应该是石器时代的路灯、灯塔一类性质的物件吧?”
混蛋!我差点就骂出口了,我虽然猜到他不要脸,却没想到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还说是自己也想到的。
这下可好,明明是我们想到的东西,被他拾人牙慧了去,这倒也算了,问题是这次赌局还牵扯到另一件古董的归属权,那是苏暖暖不惜花大价钱也要拍下的,而韩国栋很明显也在争抢此物,这下可是损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