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苏暖暖应该已经上了韩国栋的黑名单,这人心思缜密,睚眦必报,本来她和我们混在一起就已经是危险信号了,这次看来是脱身不出了,唉,真希望能早日找到更强大的诫器,让韩国栋彻底落败,翻不了身。
不过我现在最关心的东西却是另一件,那就是他们俩之前激烈竞争的扁平古董,说不定这也是揭开这俩人关系之谜的关键道具,于是我连忙催促牛老头打开红布。
“小三笑真是心急,都是你的东西,飞不掉的。”牛老头还不忘贫嘴损我一句,过去揭开最后的红布,也是今天苏暖暖和韩国栋两人激烈竞争,一定要拿到手的古董。
红布翻开,初看像是汉白玉,扁扁的一块偏长方形,但是周围略突出些弧度,所以又类似椭圆,似乎是没什么特别的,走进仔细观察,发现边缘略突出,中间一片区域则凹陷下去,周围刻绘纹路类似昆虫的外壳,雕有蝉首、双目、腹颈和两足,结合整体外形来看,原来是一块蝉形玉。
不过作为玉器来说,如果只是想雕一只蝉做镇纸或是观赏万物,明显这太粗大了些,以花鸟鱼虫为主题的玉器,大多都是尽可能的求小巧精致,而这蝉一看就是体型太胖,尤其是虫腹部刻意做大成圆形,不合现实比例,说明这一定是为了某些现实用途才做出的牺牲。
我拿起这块玉细细观摩把玩,只觉入手清凉紧致,光润坚实,不似汉白玉,却像是烟品水晶,于是放在店里的日光灯下照射,只见蝉腹中有一条隐约可见的竖纹,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绮丽缤纷的七彩虹光,十分怡人,可见是原制作者故意在水晶内部以巧夺天工之技,刻下一条两边角度林立的竖纹,使得光线在此汇聚反射并析出绚烂光芒,以增加把握之趣。
因为店里的灯光较暗,所以只有置于灯下才能看出一二,我想若是放在晴朗的日光下,明烈的阳光照入这水晶蝉,便会霞光大放,如旖旎云彩,如环佩云裳,像是一道可捧在手中的人造彩虹。
而水晶一边的石隔中,隐约能够看到一层朱砂锈迹,似是牢牢沾于其上,无法洗脱,应该是其研磨朱砂所遗存下的墨锈,这一点说明了这只玉蝉的真正功效,连同那凹陷进去的一大块区域判断,原来这居然是一个砚台。
砚台属于文房四宝之一,其历史文化十分悠久,制作材料也非常丰富,但一般来说都是那几种专门用来制砚的常见矿石,明清以后文人奇思妙想,发明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新品质,比如铜砚、木砚、瓷砚、竹砚甚至象牙砚等。多是为新奇尝鲜,本身实用功能依旧没有超过传统材质的除端石、歙石、洮河石和澄泥石等。
我似乎记得以前在书中看到过这种砚台,名字叫烟玉蝉形水晶砚,似乎是宋代的某位能工巧匠以一块大足有一个西瓜大小的烟品水晶凿开,挑选其中光泽最上等的部分切块,制成了花鸟鱼虫每件各一样,总共四品的水晶砚台,尔后又将剩下的原料磨碎成粉,放进瓶中,与砚台同时出售给有缘的收藏家。
因为水晶质硬,所以其实并不适合制作砚台,但是据说用水晶粉加入朱砂,搅拌而成的墨水,只有在这水晶砚里才能磨合而成,放到寻常砚台里,因为底子质软,根本无法研磨均匀。
而使用这种特制的墨水写出来的字,在阳光下也会反射出七色霓虹来,宛如天雨曼荼罗、妙笔生丛花。而这水晶砚台的妙用还不止于此,再以清水附加少量硫磺于砚台中研磨成淡黄色液体的话,以此沾笔可将刚才以水晶粉墨水所写的字隐藏起来,晒干后更是痕迹全无。
若是想其显形,必须得用纯朱砂而不加墨,在砚台中与水磨合,泼于其上,方可显出,而如果不放水晶砚台中磨合的话,哪怕再多的朱砂也显不了形。
这其中的科学原理很难解释,虽然显隐墨水这种事自古就有,但必须要在水晶砚台中磨合才能奏效的,独此四只。一般来说学术界认为是这块烟品水晶的粉末里含有某些特殊的重金属离子,而砚台中则有其络合物,配合硫磺或者朱砂等不同化学物质,能引起不同的化学反应。
而那七彩光辉应该也是受惠于此,有一种著名的现象叫焰色反应,说的是金属离子在火焰下都会绽放出其独特的光彩来,这也是平日里那些烟花爆竹的原理,例如钠离子呈现黄色,铯离子呈现蓝色,钾离子呈现紫色。
而一旦和不同的其它离子结合的话,就算同一种金属离子,也会有不同颜色,比如铜离子根据结合卤素的不同就有浅蓝、深蓝、蓝绿等数种焰色反应。这水晶里本身应该就有一些珍奇的重金属元素,配合其复杂的矿石成分所带来的不同络合物,因此入墨后写出来的字能在日光下闪现出数种色彩,令人称奇。
由于宋朝软弱,先是金兵步步紧逼,又是蒙古长驱直入,取而代之,因此这些砚台也多半被金国豪强收购,或是被后来打进的蒙古人抢了去,加上多年兵荒马乱下来,“花鸟鱼”三品全部下落不明,只有代表“虫”的这品蝉砚一直保留至今。
不过即使这蝉形水晶砚,也早在民国时期的一次拍卖大会上,就被一个台湾收藏家买走,之后转为私人收藏,再也没出手过,新中国成立后基本就没人再见过它了,原以为是躺在哪个富豪家里的保险箱中,想不到却在此地?
那为何苏暖暖和韩国栋又会知道这砚台流落到了牛老头的店里?要知道刚才红布盖着,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具体细节,大小类似的砚台何止千万,我可不相信他们是到了这里才当场算出来的。
我正要开口询问真相,苏暖暖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从我手中拿过砚台说:“这次的事我迟早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现在暂时还不能说,请你相信我。”
她的口气十分诚恳,不像是故意隐藏着什么阴谋,而且我也相信她如果要算计害我的话,早就可以下手了,没必要演戏到现在。
她又继续说道:“这个砚台是你拍下的,我只是说可以借钱给你,因此按道理还是你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将它转让给我,我按照争舱最后的价格再加两成来做报酬,你看如何?”
“嘿,你说的什么话,本来就是帮你拍下的砚台,当然是你自己直接去付账给老牛啦。”我其实本来想送她算了,但这价格被他们俩炒得太高,要是付了钱我就没晚上逛夜市的预算了,但我也不愿意多占她的便宜,所以就这么说。
“好,韩三笑,这份恩情连同上次手镯驱鬼的事,我日后一定一起报答。”苏暖暖听罢也不跟我客气矫情了,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了,跟我就不用摆谱了,咱们一起去收货交钱吧。”我觉得话题继续下去有点尴尬了,既然苏暖暖现在不愿意说出背后的故事,那我也不想逼问她了,先把东西收好回家休息准备一下晚上的夜市才是重中之重。
苏暖暖朝我账上转了300万,再加上我自己卡里的钱,一起划到了牛老头的账户了,看着一长串阿拉伯数字,他那牛皮癣一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如同拉皮条成功时的笑脸,挽着我的肩膀跟我称兄道弟,丝毫没想到这样一来,他和我师傅的辈分就完全乱了。
“那就这样,也谢谢你们今天来捧我老牛的生意了,东西我会叫人打包好运送到你呆到的宾馆去,你回家以后也告诉你师父牛哥很想他,让他有空来常德和我整两盅。”
“行,牛大爷,那我和暖暖就回去了,祝您生意兴隆。”
“对了,临走前我跟你说,苏家妹子是个好姑娘,学问比你都多,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办了喜事叫我来喝喜酒。”
“大爷……你误会了……”苏暖暖听到这话,脸上一红,扔下这么一句就像踩着电门一样飞快走出店外。
我也是哭笑不得,跟牛老头解释了两句,但看他一脸“我懂得,我也是过来人,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我也懒得多说了。
回去的路上根本没有公交车,那环城线12路居然一天只来四辆,到底是个偏僻的小地方,也只有这种乡下角落才会举办专业的骨市,而不用担心太多外行人误打误撞的进来。
我们粗略算算时间,大概半个小时前刚走了一辆,而等下一辆到的时候我们晚饭都该吃完了,苏暖暖只好拿出手机找找看附近还有什么交通工具,可是连公交都这么少的地方,哪里还会有什么手机可以百度到的现代工具呢?真以为这里是上海北京,地铁到处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