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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字碑
    我叫陈晓枫,是一名棺材匠。
    师傅说我是个鬼娃,却偏偏阳气重;从死人坑里把我扒出来养大,一到晚上就让我躺在棺材里。棺材是阴物,以阴克阳,若不这样定活不过二十。
    我师傅叫陈方忠,人都叫他陈师傅,在巴桥县开着一间棺材铺子,除了打打棺材,有时候也干干散活,我自幼跟着他,学了他毕生的手艺,可对于我的身世却是一直都不肯多说。
    直到上周,那天夜里十一点多,我们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吓了一跳,站在门口的男人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一样,满身泥印,头发蓬松,一脸胡茬,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手电。
    他眼神飘忽的往屋里瞟了一眼,用干枯般的破嗓音问道,“请问,请问陈方忠,陈师傅是住这儿的吗?”语气里透着恐惧和几分怯意,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抖,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哦,是。不过这么晚了,我师傅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跟我说,要是不要紧的话,明儿个去铺里找师傅吧。”
    “要紧!要紧。”我这样一回答,那个人立马紧张起来,激动的往前迈了一步,本能般的想要伸手抓住我,我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他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蹑手蹑脚着惶恐的往屋里看。
    “小师傅,我是连夜从八谷镇赶来的,有个要紧的事儿求陈师傅帮忙,小师傅你行行好......”
    我怎么看眼前这个人怎么不正常,他的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安和恐惧,还有这一身打扮从一开始就让我升起警惕,感到很不舒服,哪儿有大晚上来家里请人打棺的。本能的就想要请他择日再来的时候,师傅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娃子啊,怎么个事?”
    我都还没开口,那个男人愣是激动的挤进门来冲屋里喊道,“陈师傅!陈师傅我是八谷镇来的,就那个......”
    他紧张兮兮的扫了我一眼,“那个......是姚富平让我来的。”
    “八谷镇......”里屋传来师傅的小声呢喃,很快,他就皱着眉头披着衣服从里头走了出来,看见门口那个男人一身打扮后脸色忽的一变,不由分说的一把拽着他就出了屋,回头瞥了我一眼,:“娃子,你先进屋去。”
    师傅平日里波澜不惊,很少看见他这种脸色,我意识到不对,进屋关了门却趴在门上听他们说话。
    “姚富平自己怎么不来?”
    “他,一时也说不清,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出了什么事......”
    师傅接着问了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小了下去,我只听见两个人嗡嗡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师傅绷着张脸火急火燎的进了屋,“娃子,跟我去趟八谷镇。”
    见师傅着急,我也没敢马虎,跟着师傅出了屋。
    那个男人开来了一辆小货车,只有驾驶室一排座的那种,我只好和师傅一起挤在了副驾驶上。路上的时候我知道了这男人叫赵伍,糊了这一身泥是因为他从坟地里赶来的。
    我们这儿农村到现在一直是土葬,人死了请风水先生寻个地儿自己埋,不是田间地头就是山上,赶上今儿白天又下了些雨,糊这一身倒是正常。可这转念一想,便皱着眉头没再说话,大晚上的从坟地里赶来,想想都瘆人。
    车在油漆路上驶了五十多分钟后转进了一条小路,路很窄,但好歹也是水泥路面,弯弯曲曲往里钻了二十多分钟,路两边已经是荒无人烟,被两道山梁夹住,又走了十多分钟后,水泥路面都没了,赵伍把车停到了边上,带着我们从侧面沿着一条小路上了山。
    路很陡,白天又下了雨,路上被很多人踩的很滑溜,又黑又冷,爬的我窝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发了句牢骚,“谁脑子有病要埋在这鬼地方。”
    被师傅听见了,狠狠瞪了我一眼,“别乱说话,好好走路,快到了。”
    “师傅你怎么知道快到了?”
    “我来过。”
    师傅叹了一口气,挺直腰杆往前面的黑暗看了一眼又继续往上爬,不知怎的,我总感觉有些古怪。
    沿着陡峭的山路爬了四十多分钟,忽然看见前面的林子中间闪动着火光,赵伍看出了我的疑问,应了声到了,和师傅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距离火光白多米的时候,几个人迎了上来,师傅和他简单说了几句便急匆匆往那光亮处走去,走进一看,环着林子的一座孤坟,坟前立着一块碑,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奇怪的是墓碑上没有碑文。
    一旁烧着一大堆火,围着火堆的有十几个人男人,火堆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那个被刨开的坟堆,墓碑后面的井里放着一副黑漆棺材,崭新的。
    一看就会发现不对劲儿,坟堆四周那些扒开的土很明显的不是新土,暗红色的土壤被踩的很严实,除了放在井里的那口新棺外就在井边上横七竖八的搁着一些腐烂潮湿的木头板子,还能看见漆的痕迹,我能确定那是一口腐烂的棺木。
    旧坟换新棺。
    怎么想怎么怪异。
    我盯着井里看的时候,一个络腮胡大汉站在离墓碑三米开外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冲师傅说,“村里有个娃魔怔了,大晚上的一个人趴这坟头上,第二天被找回去就出事了,现在还被他老子绑在家里。他老子说是这坟的问题,把坟给掀了,尸骨抛了一满地,造了孽啊,当天晚上村里的娃都一直哭,闹腾一晚上。”
    “这不,村里头出钱给打了口新棺材,张罗着我们把骨头再给安置下,下午的时候我们就把坟给砌好了,哪儿知我们刚走不久,这坟就又开了。你看这墓碑,更奇怪的是我们下午走的时候碑上还有字,听到消息再来的时候碑上一个字都没了。”
    络腮胡瞟了一眼我,低声对师傅说道,“你也知道我们村以前那档子事,那年操办的师傅已经死了,生前跟我们提过,要是有一天碑上无字,它就会找回来要债,造了孽啊。这碑当年就是您给立的,您看能不能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