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二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别杀我,别杀我!”
他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大叫着猛的睁开眼,想要坐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满身纱布,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在护士对他进行了好几项检查之后,他仿佛才明白,自己真的还活着,瞪大眼睛看着我,喘着粗气。
“谁要杀你?”
等护士都出去后,我才问道。
闻言,他脸色骤变,紧皱着眉头,警惕的看着我。
“你记不记得,在你出车祸的时候,有个孩子骑你头上,抱着你头往车窗上撞。”
“孩子——”
二娃喃喃着,扭过头不再看我。
“想起来了?”
“什么孩子!你别唬我。那时候车上就我一人,哪儿来的什么孩子!”
他厉声说道,却因为提高嗓门,剧烈咳嗽起来,那模样是可怜又可恨。
“你要不说实话,我也没帮不到你。”
我瘪了瘪嘴,瞥了门口一眼,贴近二娃压低声音说了句,“我能看见鬼。”
他的嘴角明显抽了一下,震惊的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恢复如常。
“你说你能看见鬼就能看见鬼了?”
“那个男孩大概就齐我胸口高吧,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运动裤和一双蓝色水鞋,破烂的衣服被血染红了,脸上和身上满是碎玻璃,皮开肉绽的样子跟你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相差无几。”
“你——”
“你出去吧,我想安静会儿。”
看了看缓缓闭上眼睛的二娃,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拉开房门,“对了,你的事我师叔已经知道了,临时找人顶了我们的班,工作的事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养病。”
“还有,既然你醒过来了。明天我就出发去长白山了,让乐乐留下照顾你吧,他虽然小,给你买买饭、跑跑腿的还是没问题,我带上他也不方便。那个孩子的事,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我关上门走了出去,二娃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别的回应。
在他醒来之前,我还一直在想那个孩子的事儿,冥冥之中总感觉和二娃脱不掉关系,但一直都是我的凭空猜测,不敢确认。
直到看见他刚刚的这一番表现,我基本上已能确认,那个孩子和二娃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只是,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孩子又为什么要指着矿上的方向说救他?
这一切都还是个谜。
我摇了摇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一个个疑问压在心头,可一直到现在却一个都没有解开。
“哥哥?你明天就去长白山吗?”
乐乐站到面前,昂起头问道。
“嗯。”
我蹲下身去,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放心,哥哥一办完事就回来找你,去不了多久的,你就留在医院里好好照顾二娃,咱们来晋城这段时间,还多亏他照顾,做人要知恩图报,对吗?”
“嗯。”
乐乐点头如捣蒜,撇开我的双手,学着我的模样,手往我肩膀上一搭,“那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乐乐这孩子,实在是招人喜欢,也是非常懂事。
从八谷镇到晋城,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他又总表现出远超成年人的坚强和懂事,大多时候看见的都是他脸上的笑容,眼里的希望。
至于八谷镇那荒山之上父母的尸体,或许也深深埋进了他的心里,埋进了那无数个黑夜。
我给他塞了一些钱,乐乐推脱不过,收下了。
摸了摸他的头,我让他留在了医院。
总以为留在晋城是安全的,哪儿知这一别,竟成了我这一生难以痊愈的创伤。
次日。
我上了去长白山的火车,找座位的时候看见我座位上坐着一个女人,睡的正香。
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她戴着一个棒球帽,椭圆的脸蛋,五官很精致,身材有型,皮肤偏黑。穿着一身运动装,怀里抱着一个一个登山包。
“喂?你往哪儿看呢?臭流氓。”
我没想到这女人说醒就醒,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就看见我在看她,一声大叫出来,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我往哪儿看了?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这不是看你睡着了,不好意思叫醒你。你这座位坐错了,这是我的位置。”
“我坐错了?”
她给我抛来一个白眼,颇有些不悦,四处翻车票。
好一会儿才把票找出来,一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
我以为她要给我道歉,结果却并不是我想的这样。
她反而一幅有理在胸的模样,一声冷哼,抱着登山包一言不发的挪到了里面的位置,还不忘瘪嘴吐出两字,“流氓。”
“你——”
“算了,流氓就流氓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
后面这句话我在心里愤愤说的,坐下后就闭着眼睛,瞥都不瞥她一眼。
要到长白山,只能坐火车先到泉阳,再找车进山,火车就要坐三十多个小时。本以为旁边那个女人会在中途下车,哪儿知一直到开往泉阳的路上,她都没有下车。
“喂,那谁。你去哪儿啊。”
“你跟我说话?”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她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突然一开口,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跟你说,我跟鬼说啊。”
“哦,长白山。”
“什么?你也去长白山?”
“你这意思,你也是去长白山的?”
“是啊!早就听说天池有水怪,前段时间又听说长白山出现了女尸,还提着头四处逛。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喂!你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我顿了顿,“难道还跟着鬼啊?”
“喂!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无比认真的问道。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突然沉默了,那一幕幕又被搅起来。
“喂!你说话啊!”
“有。”
“你见过?”
“没有。”
“切!我叫杨雪,你叫什么。”
“.”
杨雪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女人,我是又想哭又想笑。
列车广播响起,“前方到站本次列车终点站,泉阳,请所有乘客做好下车准备,下次旅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