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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谢小蛮一听,顿时急了。她就是想帮家里改善改善生活,怎么还做起了老板?箱子里这些东西虽说是送给她的,但她吃的住的都花的是家里的钱,就是拿钱出来给家里用也不值当什么。赶紧喵喵叫着表示反对,杜桐娘却觉得很有道理。
    “你说的不错,是个好法子,我明日就去和阿寇、阿谭商量,”她见谢小蛮很不满的样子,把胖猫儿抱起来,“你这笨猫怎么就不懂,钱多了你才好傍身,你可是个小娘子。”
    可是桐姨,我不是小娘子,我是只母猫……
    但杜桐娘的一腔慈母之情已经抑制不住了,她想到前几天刘家娘子跟自己说过的事:“馒头也已经一岁多了,是不是该给她找个伴?”
    找个伴?谢小蛮顿时浑身僵硬,希望……希望这句话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可惜天不遂猫愿,第二天谢小蛮迷迷瞪瞪地被杜桐娘从被窝里挖出来,刘家娘子已经带着豆腐上门了。
    那二货一见到谢小蛮就想扑上去,灰猫居高临下地蹲在柜子上,豆腐刷一下窜上来,她就一爪子把冒出来的猫脑袋拍下去。两个女人笑意盈盈地坐在一旁,刘家娘子一脸满意:“看看,馒头和豆腐的关系多好啊。”
    杜桐娘点头附和:“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个鬼啊!明明是两只猫打架,这种诡异的青年男女相亲见面会氛围是怎么回事,给猫攒嫁妆还不算,还要把猫嫁出去?
    未免包办婚姻的悲惨命运落在自己头上,谢小蛮只好呲起牙齿,冲着豆腐狂吼乱抓,充分表达了自己对这个相亲对象的不满。豆腐一看自己惹大姐大不高兴了,夹着灰溜溜地缩在墙角。谢小蛮刚有点愧疚呢,院子外面传来几声猫叫,这二货猛地兴奋起来,不顾主人的呼唤,闪电般就窜出去了。
    “这……”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只好作罢。
    谢小蛮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杜桐娘还不死心。晚上顾昭回来之后,在饭桌上,她第一次打破了顾家食不言的规矩:“你觉得小白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顾昭莫名其妙。
    “和馒头般不般配啊?”
    话一说完,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蹲在椅子上的灰猫。谢小蛮正把一块剔好的鱼肉往嘴里扒拉,闻言差点没喷出来。
    “我觉得挺合适,”杜桐娘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豆腐的脾气不定真,我今天看了看,还是个孩子呢。还是小白好,又聪明,又稳重。虽然腿脚不便,但那又不是天生的,也不会影响小猫。”
    谢小蛮心里直发毛,我的天哪,都已经考虑到小猫的事了。她连忙朝顾昭使眼色,救我!铲屎官快救我!
    顾昭把筷子一放:“不般配。”
    “那八宝?”杜桐娘又说了几只附近公猫的名字,一律被顾昭否决,她忍不住笑道,“臭小子……我看你是觉得馒头千好万好,没哪只猫配的上。”
    “那是自然。”
    被顾黑如此夸赞,谢小蛮当然心花怒放,偏过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被顾昭反手按住摸了几把。其实顾昭也在心里琢磨,如果馒头是个小娘子,必得是个才貌人品无一不佳的男人才能配她,可她只是猫……偏偏又这么聪明,这种远超一般动物的智慧让顾昭觉得她要是真和一只猫发生了点什么,实在是对她的侮辱。
    “你怎么就是只猫呢……”他忍不住低声嘀咕,这句话谁也没听见,顾昭转而看向杜桐娘,“桐姨,您也太操心了,馒头自己都还没怎么呢。”
    “我这不是看着周围的猫都……”其实杜桐娘是想说周围的猫都在发.春,馒头也是成年的母猫了,与其她难受,不如给她找一个。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家的猫好像从没发过情,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不闹也不嚎,难道是还没到时候?
    顾昭小孩子家家的,这种话她不好说出来,想着可能是馒头还没开窍,也就把话头岔了过去。
    给谢小蛮相亲的事就此作罢,谢小蛮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见这事真揭过去了,整只喵才放松了下来。她早早地就想好了,自己不知道还没有可能变回人身,如果要当一辈子的猫,那也无所谓了。左右她不愁吃也不愁穿,小日子过得挺好。
    就在她这么想了没几天,麻烦找上了门。
    顾家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正指指点点,一个妇人拖着孩子跪在门前:“神猫婆婆!神猫婆婆!求求您救救咱家当家的吧!”说完还拉着孩子命令他跟着哭,“快,大郎,你快点也求求神猫,说不定她老人家一发善心,就会答应治好你爹的病了。”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知道什么呀,被母亲如此吩咐,当即跟着放声大哭。
    谢小蛮躲在屋里只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之前是救人,现在是治病,这帮人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她现在可算明白展还星的话了,本喵只想做个安静的美喵!
    不凑巧的是杜桐娘和顾昭都不在家,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谢小蛮只好把门推开。围在院子外面的人就见到房门开了一条缝,一颗毛茸茸的猫脑袋露出来。那妇人当即就想扑上去:“神猫!神猫!”
    神猫你个大头鬼!明明帮董家追回财物的是县衙,关她谢小蛮什么事?她却不知,底层人民里,就爱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尤其人一旦走投无路,再冷静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
    这妇人的丈夫病入膏肓,家里又拿不出更多的钱来续命,听左邻右舍纷纷传言,董家小子去求了神猫,他那糊涂娘就清醒了过来。这妇人本就笃信神佛,可不就求到了神猫头上。
    同福巷的街坊们还在奇怪,顾家的馒头聪明是聪明,什么时候成神猫了?
    一见到灰猫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所有人都盯着她猛瞧。谢小蛮强忍着扑上去挠那妇人一爪子的冲动,也不理会她,跳上墙头就准备走。
    “哇!”
    可是她前爪刚抬起来,听到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动作又僵住了。靠靠靠!谢小蛮只好气哼哼地跳下来,抬爪子在妇人身上戳了戳,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哦!”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惊呼,“真……真神啊!”
    这些多半是跟来看热闹的,并不是周围的住户,就有同福巷的居民带着点与有荣焉的语气道:“这有什么,馒头本来就很聪明。”
    谢小蛮一边走,一边琢磨该如何解决这事。她又不会治病,能怎么办?想来想去,只能把这妇人领到医馆,诊金她就自己掏腰包了。
    她闷着头在前面走,妇人牵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身后,还有一群好奇的吃瓜群众。那妇人生怕惊着了神猫,于是大气也不敢出,连带着身后一长串的人也不说话,相互之间眼神乱飞。
    萧家两兄弟走到街口时,看到的就是这奇异的一幕。灰猫被人群拱卫着,仿佛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将军。她胖墩墩的小身体走在最前面,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人产生了一种威严之感。连萧昀这种神经粗大的傻小子开口喊她的时候,都带了点犹豫和小心:“……馒头?”
    反倒是萧曈径直走过去,视线扫过人群:“这是在干嘛?”属于贵介子弟的傲气与不屑顿时让人群往后退了退,他示意小厮把谢小蛮和那妇人隔离开,又看向谢小蛮,“这些人欺负你了?”
    有街坊认出了这是王府的小郎君,高声叫道:“小郎君明鉴,在咱们同福巷里谁敢欺负馒头,是这位大娘想求馒头给她当家的治病呢。”
    “荒谬,”萧曈冷哼,“求一只猫给治病,真是无稽之谈。”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谢小蛮从来没觉得萧曈的话如此顺耳过。看看,看看,连小孩子都知晓的道理,你们怎么就脑抽了。
    “可……”妇人畏于萧曈的气势不敢近前,又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畏畏缩缩地辩解,“可她是神猫……”
    “神猫?”萧曈只觉得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一番妇人身上的破衣烂衫,眼里的厌烦之色更重。看来这些愚民就喜欢胡说八道,他懒得再纠缠下去,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妇人,“看在神猫的份上,这钱给你拿去治病,别再来磨叽了。”
    说罢,抱起谢小蛮就走。
    那妇人还愣在原地,谢小蛮忍不住回头看她。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猫……神猫显灵!多谢神猫的大恩大德,多谢神猫的大恩大德!”
    得,灰猫无力捂脸,这下更洗不清了。
    ☆、第43章 肆拾叁
    晚上两个铲屎官回来后,听街坊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杜桐娘还没说什么,顾昭的脸就沉了下来。
    咋,咋回事?谢小蛮有点心虚地把自己缩了缩。按说一家之主是杜桐娘,她又是个泼辣性子,谢小蛮应该更怕她才对,其实不然。顾黑一变了脸色,不训谢小蛮也不骂她,但她就是怂怂的。
    难道是不满自己花了萧曈的钱?找个机会还给那小子不就结了。
    “先吃饭吧。”杜桐娘的视线在两个孩子之间游移了一个来回,忍不住肚里暗笑,家里这猫祖宗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阿昭,也是奇事。
    一顿饭谢小蛮是吃的食不知味,连她最爱的小黄鱼都只草草啃了两口。吃完了饭就被顾昭拎去洗澡,这活计顾昭已经干的很熟练了。木盆里的水温不烫也不凉,盆边搁着胰子布巾,谢小蛮先把爪子伸进去,在温水的熨帖之下,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她慢吞吞地沉进水里,只余一颗脑袋露在水面上。
    舒服……泡澡果然是人生一大美事,惬意地眯缝着双眼,胖猫儿昂起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小心正对上的顾昭的黑脸,吓得她赶紧把嘴巴给闭上了。
    “噗。”顾昭绷不住笑出了声,这下他也不好再拉着脸,伸手过去兜住猫咪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边把她身上凌乱的毛扒拉顺,一边给她搓洗起来。
    谢小蛮发出一声软趴趴的喵呜,四条短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水,铲屎官不仅撸猫的技术炉火纯青,搓澡的技术也越发精进啊……
    要说她芯子里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一开始顾昭给她搓澡的时候还有些别扭,舒坦了一回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反正她是猫,又不是人。
    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弃了自己人类的身份,谢小蛮就跟任何一只宠物猫一样被铲屎官伺候着洗完澡、擦干毛,刚愉快地滚进被窝,就被顾昭伸手扒拉了出来。
    “馒头,我们好好谈谈。”
    能不谈吗……胖猫儿蔫蔫地耷拉下脑袋,还以为顾昭不追究了,没想到还要被训。
    顾昭生气的倒不是萧曈出的那锭银子,那小子要当冤大头,关他什么事,让他头疼的是谢小蛮对这种事的处理方法。
    “萧曈若是不出钱,你是打算自己掏腰包的吧。”谢小蛮不回应,看她那心虚样,顾昭也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今天有人求上门来了,你帮着解决,明天若再有人来,你是不是还要帮他们?帮一个人也就帮了,若是十个、二十个,甚或成千上百,你又要如何?”
    顾昭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满足了他们一次,就得满足他们第二次,斗米恩、升米仇,这个道理,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吧。”
    谢小蛮哪能不知道呢,无缘无故背上一个神猫的名头,她是一点也不乐意的。若只是像董雨那样,把锅甩给衙门也就是了,可是如那妇人一般的情况,就算是衙门也不可能去管的。偏偏她心软了,一时没忍住。
    善人,在任何年代都不好做。背负了他人的期望,若有一次不能满足他们,将要袭来的恐怕就是猜疑与攻讦。
    “喵……”可怜兮兮地小声叫着,灰猫拱进顾昭怀里,整个身体都缩成了沮丧的一团。我错了,铲屎官,这次惹的麻烦,可能以往都要棘手……
    谢小蛮如此低落,顾昭哪里还忍心怪她,捧着她的胖脸搓了两下:“我不过是预想最坏的情况罢了,哪里就有那么多好事之心,你不用担心,快睡吧。”
    他说这话其实是在安慰谢小蛮,谢小蛮听了,果然心里一松,乖乖地抱着他的手指,没多久就睡着了。只余下满腹忧愁的顾昭和杜桐娘,两人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家的小院儿外面,就有了不速之客。
    早起的林家娘子开门卖包子,清晨的白雾尚未散尽,就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急匆匆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家门前。
    “这……这是作甚?”林娘子有些不解。
    她家郎君走过来,忍不住摇了摇头:“我看……顾家要倒大霉咯。”
    日头越来越大,顾家门前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溜人跪在院子外将路堵得水泄不通,再加上围过去看热闹的,说话的嘈杂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谢小蛮早就醒了,透过窗缝偷瞄,一见外头的景象,悔得恨不能以头抢地。看来顾昭昨晚是在安慰她,好事的人怎么会不多。
    一开始谢小蛮的神猫名头只是传言,多数人就当个笑话听听,董家的事也只是证明了那猫有点门道,等到昨天的妇人真真切切地拿到了钱,听说有便宜可占的人就跟豺狼闻到肉味似的,顷刻间蜂拥而至。
    一群人堵在外面,哭天抢地地说着什么求神猫可怜可怜,有的喊着自己老娘卧病在床急需救命,有的说自己家中遭灾没钱吃饭,孩子都要饿死了,一个个听来都教人潸然泪下,说来说去,都是要钱的。
    可恶!灰猫忍不住拿爪子在窗棂上狠狠抓了两把,既然如此,还求什么神猫,不如管她叫冤大头算了!
    其实她相信外头那一帮人里,也有真正需要帮助的可怜人,但顾家只是普通百姓,哪有余力帮他们?退一万步说,就算顾家富到流油,也没有义务广散家财。
    他人的善心不是可以用来依仗的东西,倘若顾昭落到如此田地,恐怕他宁愿一天打十份工把自己给累死,也不会求乞求陌生人可怜自己。
    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滥好心了,谢小蛮拨开窗户,打算跳出去把那群人给引走。她惹出来的麻烦,她自己一定得解决。
    “站住,你去哪?”顾昭凉凉地声音响了起来,因为门被堵住了,他连学都没去上。一看谢小蛮的样子,稍稍一想就知道这傻猫想干什么,“你啊……他们口里喊着神猫,哪里是冲你来的,你身上又没有钱,就算是跑出去了,他们也不会跟着你的。”
    可是……灰猫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今天萧曈也不在啊。
    “是不是萧曈不要紧,只要有人受不住纠缠花钱消灾,他们的目的可不就达到了?”
    谢小蛮恍然大悟,愈发觉得坑猫,完蛋了,这事还没法解决了?
    “没关系,”顾昭气定神闲,“咱们就跟他们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况且……街坊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不其然,眼看堵门的人越来越多,内中指指点点的人里,还说起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卖糖人的老李头第一个坐不住了:“你们这帮闲汉吃饱了没事干堵在人家门前干什么?去去去!没事都走远点!”
    他一个老头儿当然没什么威慑力,内中就有个混混油子呸了他一口:“我说你这老汉,敢情这地儿你家的,还是写了你的名字?哥哥我就爱站这,你管的着吗?”
    “他管不着,我管不管的着?”顾家的邻居,刘家娘子的夫君刘秀才走了出来,众人一见他穿着儒衫,气焰顿时为之一挫,“各位在此扰攘,扰了某家的清静。”
    底层民众对读书人总是天然地带着点畏惧,刘秀才也没高声大气的,但他的话明显比老李头管用,开始有纯看热闹的闲人慢慢散了。
    来求财的那帮人可没这么好打发,刘秀才一时也没了辙,摇了摇头正打算进门,一辆牛车辘轳地驶过来,车辕上跳下一个妇人:“都让让,都让让。”众人见这妇人穿着打扮都不俗,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
    躲在窗户后头的谢小蛮定睛一看,这不是谭氏身边的严娘子吗?
    要说这城虽大,小道消息传的也快,顾家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时,县衙后院的谭氏听说了此事,不由叹道:“馒头这可是……惹了个麻烦啊。”她随即吩咐严娘子去把谢小蛮带回来,说不得要以势要压了一压那些不安分的刁民了。
    严娘子站在门前,抖了抖衣袖,刚准备表明身份,街西头又走来了两个小厮,双方一碰面,都是俱惊又喜:“严妈妈好。”
    严娘子含笑颔首:“是程公让你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