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秀乖乖地点头，迈着小碎步从布鲁斯身边走过，动作迅速地翻身上床，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托尼摆明了没有介绍苏秀的意思，而布鲁斯又说他是来看斯塔克先生的，这时候苏秀要是贸然开口，很可能会把气氛搅得非常尴尬，所以她干脆装了一回安静腼腆。
    苏秀强忍着没跟男神搭讪，但男神却忽然对她产生了兴趣。布鲁斯从病床的另一边又拖了一把椅子过来，他端端正正地坐下后，赶在苏秀闭眼的前一秒开口问道：“苏小姐，你的情况还好吗？”
    苏秀没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圆了，她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不知如何答话，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托尼。
    “她现在说不了话，”托尼解释：“刚做完检查，没什么大事，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布鲁斯点点头：“那就好。”
    怎么回事！
    苏秀用余光偷瞄一问一答的两个人，觉得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布鲁斯·韦恩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他知道我姓什么也就算了，为什么托尼对这件事情一点儿都不意外？
    ——没人觉得韦恩集团的老板跑来医院找斯塔克工业的董事长聊天还顺便问了一个路人妹子的伤势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的违和吗？
    ——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托尼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的客套礼节，他在苏秀背后颠了个又大又软的靠垫，对着布鲁斯一抬下巴：“苏茜，这位是布鲁斯·韦恩。”
    这介绍真有够敷衍的，就一个名字，其余啥都没有，不过鉴于“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最壕超级英雄”的诡异传统，苏秀觉得托尼肯把蝙蝠侠介绍给自己已经是很难得了。
    谨记“不能说话”的设定，苏秀只好对男神露出一个矜持的、礼貌的微笑。
    布鲁斯则回了苏秀一个特别温柔的笑容，他甚至还歪了一下头，不知道是有意卖萌还是平时装花花公子装习惯了，无意识地撩妹：“你好，苏秀小姐。”
    苏秀微微一愣，因为布鲁斯说话的时候把语言切换成了中文。
    纯正的普通话，如果闭上眼睛不看脸，根本猜不到说话的是个外国人。
    在经历了无数次被称呼为吐字不清的“苏秀”和干脆放弃中文直接改为英语的“苏茜”后，能在异国他乡从一个当地人口中听到自己姓名的正确称呼，还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帅哥，苏秀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感动和激动一下。
    “韦恩先生……的中文，”瞬间忘记设定的苏秀用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非常……棒。”
    托尼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对劲儿了，他看看布鲁斯，又看看苏秀，意识到了某种危机感。
    “以前上学的时候选修过中文课程，”布鲁斯解释道：“汉语是一门非常优美的语言，但同时也很复杂，有些句子放在不同语境下会有多种理解，刚开始学习时令我很困扰。”
    想起网络上举例的“意思的含义”，苏秀笑道：“是这样没错啦。”
    托尼的危机感加重了，因为他根本听不懂布鲁斯和苏秀两个人在互相哔哔个啥。
    看来有必要学习一下中文了，至少将来某人用中文骂我的时候我能听懂。
    托尼默默地想。
    所幸布鲁斯·韦恩这个伪装人格是个非常体贴的性子，说了两句之后，他就以苏秀现在不适合说话为由结束了聊天。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托尼终于可以说话了，他怀疑地看着布鲁斯，就差把“你是坏人”四个字顶在头上了：“现在是夜里两点二十分钟，你这么闲？”
    布鲁斯轻描淡写地说：“晚上我一般都很闲。”
    “早点睡，”托尼笑得不怀好意：“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布鲁斯依旧很淡定：“多谢关心，但我有坚持锻炼身体。”
    两个霸道总裁你一言我一语地过招，明明说的话都很普通，但就是给认一种面前有千万刀光剑影在闪烁的错觉，杀气都跟着逐渐浓厚起来。
    小透明苏秀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她有点担心这俩人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掏出各自的装备换上，找个空地打一架；或者更凶残一点，祭出美元漫天乱撒，比比谁的钱更多。
    咦，想想后一条，还有点小期待呢！
    苏秀开始考虑要不要在备忘录上跟以太粒子许个愿，让土豪赶紧撒钱，她去找个盆接着点，这样也算是变相获得了五百万……吧？
    咦？等等！
    提起五百万，苏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藏在被子里的手艰难地来回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又想掀开被子起身准备下床。
    布鲁斯和托尼在苏秀开始乱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两人一直没吭声，等苏秀猛地坐起来时，托尼才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按了一把苏秀的肩膀将她推回去：“这么晚了，你不困么？又想做什么？”
    “刚才困，现在不困了，”苏秀摇摇头，琥珀色的眼眸里似乎有光在闪烁：“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斯塔克先生，我的包呢？”
    托尼无奈地从床头柜里翻出苏秀的小钱包递给她，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在折腾什么。
    苏秀满怀希望地从包里取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小纸片展开，然后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飞快地打开一个网页，找到对应的日期和数据之后，一脸认真地对比起来。
    一组，两组，三组……随着纸片上的数字与网页上的数字的重合度越来越高，苏秀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凝重，等看到最后一组数字，发现也完全一模一样的时候，苏秀已经彻底惊呆了。
    看苏秀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托尼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苏秀的额头：“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苏秀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把纸片和手机翻转，对准了托尼的脸。
    “彩票？”扫了一眼小纸片上花花绿绿的数字，托尼挑眉：“你什么时候买——等等！”
    使劲儿眨眨眼睛，托尼认真地将纸片上的六个数字记下来，接着去看手机屏幕上的数字。
    看了七八遍，托尼确认这些数字在大小和顺序上是完全一致的。
    也就是说……
    “头等奖？”托尼难以置信地说：“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在你住院的第二天，探完病回家时还剩点零钱，随手买的，”苏秀结结巴巴地说：“买之前我……总之，这在我的计划之外……”
    托尼听懂了苏秀省略的意思——买之前我随手对以太粒子许了个愿，结果成真了。
    片刻的震惊过后，托尼迅速恢复了一贯的淡定，这事实在是不值得他惊讶太久。
    首先，彩票中奖的钱对托尼来说真的不算很多；其次，有以太粒子做靠山的苏秀都能给金刚狼搞出个闺女来，中个头等奖又有什么稀奇的？
    但苏秀显然没有托尼那么超凡脱俗，她还沉浸在被巨款从天而降砸中脑袋的懵逼之中，以至于都忘记了屋里除了托尼，还有个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听两人说了几句，基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倒是觉得很新奇，没想到这个姑娘的运气真不错，多少人抱着一夜暴富的梦想天天买彩票，却一辈子也只能中个安慰奖，人家随手一买，就是几亿概率的特等奖。
    “祝贺你。”布鲁斯对苏秀笑道：“运气很好。”
    苏秀心中处于狂喜状态，面上却没显得太激动，只是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谢谢。”
    ——单纯的韦恩先生呀，你要是知道我有外挂就不会这么想了，可我不会告诉你的嘿嘿嘿。
    缓了一会儿后，苏秀宣布道：“我要去领奖。”
    “大小姐，抬头看看时间，”托尼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彩票站不开门，再说了这里是哥谭，明天回家了再去。”
    苏秀把手攥成拳头敲了敲背面：“这已经是几个星期前的事情了。”
    “怕什么，”托尼懒洋洋地说：“钱还能长着翅膀飞了吗？”
    布鲁斯好心解释了一下：“领奖期是九十天，苏秀小姐不用担心。”
    “那就好，”苏秀拍了拍胸脯，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没买过，不了解。”
    托尼知道今晚指望苏秀睡着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普通人中个十几二十万的都能高兴很久，更别说苏秀这一千五多万美金的头等奖了，她现在没有蹦下床绕着医院跑圈加跳舞，这都是老成和淡定的表现。
    “我该怎么花呢？”苏秀抱着手机规划她的财产：“最好分成三份……”
    托尼一边削布鲁斯探病带来的苹果，一边点头暗想：虽然成绩渣了点，但好歹是个学金融的，还知道怎么规划。
    苏秀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一份存银行里，一份买个樱桃园，一份寄给我妈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托尼：……话说早了。
    “有你这么规划的吗？”亿万富翁托尼·斯塔克先生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道：“存银行能吃多少利息，投资啊，亏你还是学金融的，这点钱很快就花完了，你得学会让它涨得更多。”
    “都说了我是个大学渣嘛，”苏秀无辜地摊开双手：“让我投资，投哪个哪个跌，完全没法玩。”
    “这么简单的事情，”托尼叹了口气：“我……让贾维斯教你。”
    身为一个人类，却要被人工智能教如何投资，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但苏秀一点儿都没觉得别扭，她反倒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还很开心。
    “真的吗？太好了，”苏秀打开手机里属于贾维斯的app：“我现在就问问他。”
    其实托尼本来想对苏秀说“我教你”的，但他忽然记起布鲁斯还在对面坐着呢，便临时改了口。
    不过话说回来了，布鲁斯·韦恩你怎么还不走？三更半夜赖在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的病房里真的好吗？哥谭市需要蝙蝠侠拯救啊。
    托尼不满地看向布鲁斯。
    布鲁斯对托尼报以无辜的笑容。
    在听到苏秀嘟哝“一份寄给我妈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时候，布鲁斯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他看着苏秀跟托尼商量了半天，最后兴致勃勃地抱起手机，扑向了贾维斯的怀抱。
    “苏秀小姐是个很孝顺的人呢。”布鲁斯看似漫不经心地感叹了一句，但将语言切换成中文这一举动完全暴露了他的居心叵测。
    听到有人夸自己，苏秀随口道：“我就这么一个妈，从小把我养大不容易，当然要孝顺她啦。”
    注意到托尼周身的愤怒已经快要实体化成黑气四处盘旋了，布鲁斯见好就收，他起身告辞：“我还要去四处走走看，就不打扰了，苏秀小姐有空来哥谭玩，一定要联系我，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啊，好的，”苏秀抬起头看向布鲁斯，不管蝙蝠侠这句话是不是客套，她都觉得很高兴：“韦恩先生慢走。”
    托尼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布鲁斯送走了，但回到病房的他还是很不开心。
    “韦恩先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低着头跟贾维斯交流的苏秀没发现托尼的不对劲儿。
    这个问题确实已经困扰了苏秀一个晚上，说布鲁斯是来看托尼的吧，这俩人基本没什么交流，而且彼此间涌动着一股淡淡的敌意；说布鲁斯是来看苏秀的吧，他之前又不认识苏秀。
    虽然布鲁斯还记得买上了一篮水果。
    “夜生活太丰富，今晚不浪了，就睡不着四处乱跑吧。”托尼非常险恶地暗搓搓地黑了布鲁斯一把。
    苏秀闻言抬起头，她看向托尼的目光有种一言难尽的意味：“斯塔克先生是怎么知道韦恩先生的夜生活很丰富的？”
    脑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由此可见，苏秀的思维跟托尼根本就不在同一条线上。
    “都是花花公子，谁不知道谁，”托尼脸色一黑，哼哼唧唧地说：“哥谭市医院有韦恩集团的投资，机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当然要过来看一看。”
    托尼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赞，他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憋屈）的人了，大公无私到帮潜在对手开脱隐瞒真实身份。
    “这样啊……”苏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行了，现在没人了，你赶紧睡，”托尼趁着苏秀愣神的时候，把手机从她的掌心中抽走：“投资的事情明天再问。”
    “我睡不着啊！”托尼一提，苏秀再次兴奋起来，她激动地说：“一千五百万啊！”
    “嗯，一千五百万，”托尼敷衍地点点头：“我一分钟差不多就能挣这么多钱。”
    苏秀：……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世界上有这么残酷的事情，你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