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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心结
    云阮既然已经知道一切,元清也没有再隐瞒她,真相往往是残忍的,可却最不容逃避。元清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心疼徒弟,也心疼她这个小徒孙。
    “阮阮啊,你师父他这个人生来就有骄傲的资本,他和平常人经历的人生不一样,除了父帝也没有什么亲近的家人,长久以来就只有塑夜和白泽两个人陪着,只是就连他们也……总之,他性子古怪了些,当年又太过自负,我算出他有天劫,是为情,他可好,自己去找孟婆讨了一碗忘情,你也知道,天劫又岂是能如此就能糊弄过去的,所以,你瞧,他现在就是遭劫了……”
    元清说着,叹息连连,帝江是父帝交于他的重托,然而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遭了劫,救也救不了。
    云阮觉得自己像是脚踩在棉花上,心里的情绪快要将她涨破了,她无助地拉着元清的手臂,向他求助:“师公,你救救他,救救他。”
    元清心里也难过,他拍拍云阮的手,却说不出任何承诺的话,他再是六界第一的丹药师,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一个法力消散的神。他甚至不敢看云阮,目光微微错开,看向了她身后的一小片地方。
    见他这样,云阮心里明白的,密密麻麻的痛遍布全身,她不住地该如何是好,只是木然地吸了口气,转而又问:“师公,塑夜哥哥和白泽,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塑夜哥哥一开始像是不认识我了?还有白泽,他去了哪里?”
    元清神情复杂,他常常闭关,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所以塑夜的事他也是最近才听说,知道他是喝过醉梦三生。当年阿阮魂飞魄散,塑夜辞了北武神去了冥界,之后性情大变,更加冷漠不近人情,常年都待在冥界,与六界任何人都没有深交,与帝江更是情义渐薄。
    听说冥界被他治理的很好,初时元清还觉得欣慰,后来才觉得他这是对自己的惩罚,而云阮的重生也许也是因为他在性情变化之前做了什么事,不过这也是元清自己的猜测了。因为再见塑夜时,他已不记得阿阮是谁。
    至于白泽……
    元清脸上划过一抹沉痛,如实说道:“塑夜他因为你的事太过伤心,又或者是有着自责,喝了一种叫醉梦三生的酒,忘了你。不过他最近已经想起来了,这个你不用担心。白泽……白泽他当年为了你能回来,将神兽血舍给你了,这件事或许你找骆商和木万年,他们会更详细的告诉你。如今的话,他入了轮回,生在了白家。”
    “白家……白九?”云阮想起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那是小白的眼睛,她如何都不会忘。
    元清点了点头,“他入轮回已久,所以性情和以前会有些变化,也不记得我们,与他来说,无悲无喜。当年他就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件事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他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帝江,为了父帝的嘱托。父帝让他照顾好帝江,他知道帝江最想要的是你回来,所以他才这样做。”
    云阮堪堪止住的眼泪又再度落了下来,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着,“怎么会不介怀……师公,小白他为了我消失了啊,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这样的好……”
    元清摸了摸她的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活了太久太久,见惯了各种生离死别的无奈,纵然心痛,却道是万物遵循命运而已,一切的一切都该是无悲无喜,自然而生,自然而灭。
    云阮伏在元清膝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不想让师父看到她懦弱的眼泪,不想让他担心,她不能在塑夜面前哭,也不能在白九面前哭,她只能偷偷地在这里尽情尽兴流泪,流过泪,接受这件事,忍着自己的心痛,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好孩子,你师父他可看不得你这样。”元清叹了一声,轻拍着云阮的后背,“坚强些。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云阮自然知道这些,可是她不想只有自己活下去,特别是知道了这么事之后,她怎么能看着他就这样消失,再也找不到?帝江也好,江熙宸也好,给了她痛苦,给了她关爱,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她一向听他的话,可是这件事,她无法应。
    “师公,师父这样是不是因为我?因为那时师父把自己的力量给了我,而我又执意还给他,我记得他当时不要的,是不是因为这样,让他受了伤?”
    元清当日赶去的晚,并未亲眼看见,但是听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些关联,可即便是有,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怨她,帝江的异常是在那之后就开始的,一夜白首,法力不可测,人也越来越疯癫,很多时候,就连他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云阮刚得知了前世的事,此时又知道了塑夜和白泽的事,心里难免情绪繁复,元清安慰她道:“阮阮,别想了。你已并不是前世的阿阮了,不用为了前生背负太多,所有人遭遇的事是注定也好,是自己的选择也好,都不需要你来承受这个后果。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房间里,好好睡一觉。”
    云阮挺直了身子,对着元清抹了把眼泪,想要证明自己的坚强,无奈今日像是要将两辈子的眼泪流干似的,如何都止不住。
    元清看着她哭肿的眼睛,不忍地别开眼睛,轻道:“阮阮啊,帝江这个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就是太傲气了些,自负了些,因为是父帝的托付,我只盼着他能够修心为正,希望他能够像父帝所希望的那般万般随心而动,天地间无拘无束。他是个不懂情义的人,但是一旦付出了感情,也非常真诚,因为这份真诚,他也变成了一个执念很深的人。”
    “他这样的人,性情不定,爱好放纵,原本是不配做人师父的,可他阴差阳错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咱们师门关起门来说话,不在乎这些师徒身份,你们想在一起,我是半点都不会阻拦。他以前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是我这个师尊没有把他教好,害了你,可他这千年来也过得很痛苦,当年不论如何,他都受了忘情的影响,直到失去了你,才痛彻心扉。你看看他如今这模样,天地间不过是帝江红衣黑发变了白衣白发,依旧狂傲,可在你面前那般患得患失,他这是对你用情至深啊……”
    云阮胸口闷闷地,师父对她用情至深……她根本不敢这样想。他总是推开她,不要她,仿佛那样才该是她应该得到的。可是,刚才她去见他,他说了什么?他问她爱不爱她……那她又是如何答的呢?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就选择了回避,是这样吗?云阮根本不敢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对他做了这样的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连呼吸都带动心口上的痛楚。
    元清又说:“阮阮,我不求你原谅他,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多陪陪他也是好的。”
    这话,仿佛是在交代一个人最后时光里的所需。云阮听着,眼睛又开始模糊,她倔强地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和元清告了别。经过后院时,嘲风已经不在了,而荀琅却束手站在屋檐下,像是在刻意等她。
    云阮看见荀琅,皱皱哭红的鼻子,“小师叔,你输了。”
    荀琅一点儿也不介意,拿出一个景泰蓝的精致小圆盒,打开来,溢出一股馨香,他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些许膏脂来抹在云阮的太阳穴处和她红肿的眼睛周围。
    “阮阮,也许你能救他。”荀琅声音温润,似是低语了一声,“又或者二师兄……”
    云阮没听清他后面说的话,“小师叔,你说什么?我能救?”
    荀琅啊了一声,笑道,“是啊,你去陪陪大师兄,要不然嫁给他啊,指不定他一高兴,立刻就又能活个千年万年,比他家那王八老龟还活的久……”
    云阮被他这轻松的情绪感染了,听他这样来比较,也忍不住笑了笑,她知道,他这是在哄她高兴。她现在的样子,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肯定是难看极了。
    荀琅拉着她的手腕往房间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刚才给你涂的药可以消肿安眠,这大半夜的很不好受吧,回去休息一下。不然我真要觉得自己有罪过了。我想要的可从来都是你们好,不是要折腾你们。”
    其实云阮还有很多话想和师父说,只是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还是不要见他的好,免得他担心,而且刚才就已经打扰了他,他更该多休息才是。
    打定了主意,云阮便就乖乖地被荀琅送回了房间,带上了门。
    纵然有荀琅的好意助她安眠,云阮也是注定难以睡到日上三竿,她不过睡了三四个小时便又起来了,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不少,情绪也淡化了不少,仔细将信息过了一遍,也慢慢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她有话着急对师父说,必须立刻马上让他知道,不想他再露出那种失望难过的表情。
    云阮跑到江熙宸的房间,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她心里着急,便又去后院儿,因为往常他都会在那里看书,结果今日后院儿也没有人,她有些慌了,云清山像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师公和小师叔她也没见着。
    找的晕头转向之际,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白衣白发,站在那里,遗世独立一般,除了那抹影子,云阮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看不见,她跑过去,从背后牢牢将他抱住,像是怕他就这么不见了,埋头大声道:“师父,昨天我说自己不知道爱不爱你是骗你的,我那么听你的话,我那么怕失去你,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你抱我亲我,你做什么都会没出息的原谅你,如果这都不算是爱你,那我真的不知道了……”
    “阮阮……”江熙宸被她抱了个结实,她抱得那样紧,他都快要说不出话来,她的双手扣在他胸前,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扣,然而说的话却又令他那么动容,恨不能马上推开她转过身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
    云阮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告白,她只是一刻都不能等地要告诉他昨晚自己回避的这个问题,不想他难过。
    过了一会儿,江熙宸总算是让自己的激动情绪淡了几分,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无法控制一般,笑得满面春风,他低声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住。
    他道:“塑夜,我反悔了。我可能就是死也要带着她一起。”
    云阮没有质疑这句话,只是突然反应过来:塑夜哥哥也在这儿?
    她尴尬地从江熙宸背后探出头来,这才发现,不仅塑夜在这儿,元清和荀琅,还有黎阳……都在,所有人都在,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她这一场跨越千年的深情告白……
    云阮鲜少害羞,此时一下子热气上来,将脸熏成了一颗小番茄。
    “塑夜哥哥……”再见塑夜,云阮心中亲近了不少,也不再将他当成又敬又怕的酆都大帝了,而是千年前总是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可是,此时这样的情况下,她多少无法正面直视,特别是她心中也不确定,如今塑夜对她……
    倒是塑夜坦坦荡荡,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轻松道:“阮阮,在我面前不必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便来看看你。如今看你们彼此解开心结,心意相通,我很为你们高兴。我塑夜,永远是帝江最好的朋友,也永远都是你的塑夜哥哥。”
    云阮对塑夜不止是感激,更有亏欠,可是她所亏欠的是她永远无法还给他的,她心里滚烫,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再次唤了他一声:“塑夜哥哥……谢谢你。”
    不止是塑夜,元清荀琅和黎阳,都笑着看着他们,时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永恒起来,让人心口暖洋洋的。高山长风,树影婆娑,林鸟啼鸣,岁月在此间,忽然就静好了。
    江熙宸终于得以转过身来,将云阮一把横抱了起来,抬步就往回走,大声笑着道:“我不管,我要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