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帝国精英大法师称号的死灵系法师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黑暗中顿时涌出来数头食尸鬼，以及一只仿佛督战官般的魔魂尸，张牙舞爪地扑向了严阵以待的478。
    “看来原本待在这里面的人已经都被你杀掉了，愿意将收获告知一下吗？我想顺便做个记录。”
    “四颗神魔之血，一些法力残渣，还有就是你看到的这些东西了。”
    愿意这种时候回答问题的，多半不太可能是脾气急躁的玩家——也许是因为他对战利品很满意？又或者他本来就是个喜欢没事和别人交流几句的选手？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具体姓名，但沈小明仍然觉得对方应该不是npc，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还需要多少？如果差得很多的话，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白发死灵法师脚下一顿，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你打算出卖自己的同伴？”
    一只幽魂从通道两旁的墙壁里忽然冒了出来，刚将自己的手臂伸展开一半，便一头撞在了半透明的护身掌上。
    “不，我打算出卖我自己的智慧。”
    沈小明一边说话，一边以抽取大量法力以法术默发的手段将其凝聚成一团灼热的光辉，反手打向身后的白骨屏障。
    炽烈的光芒如融化积雪般“清除”了那些带有剧毒和麻痹效果的改良骨牢，速度最快的龙行雨只用了一个翻滚便重新回到台阶最上方，然后抬手向着通道两侧释放出带有锁链的奇异箭矢。
    自然属性并非是针对负能量攻击的最佳选择，但游侠出身且有点偏科的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能做到这一步还要多亏他曾经看过不少小说，以及用第三人称视角玩过一些动作游戏。
    喀啦喀啦……
    残余的骨架开始凭空生长，试图重新合拢成为一道屏障，然而却在碰到锁链时遭到了一定强度的抵抗，以至于没能成功拦下随后跑过来的高大壮和478两人。
    “牺牲自己拯救队友？你就这么肯定他们能逃出去？”
    白发死灵法师以一种不符合他个人形象的唠叨模样踏上台阶，自从护身掌被击破之后，沈小明便放下了手臂，没有任何继续抵抗下去的意思。
    “你这幅样子看起来还挺讨人厌的，脸和身体完全不搭……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整个容，把你弄痩一点再弄矮一点。”
    “那就是我们达成协议之后的事情了。我说了，尊敬的法师阁下，我想向你出卖我的智慧。”
    沈小明张开双臂，毫无畏惧地让带着恶臭气味的食尸鬼将自己包围起来。
    “……哦？说说看。”
    “我想在您手下展开一项研究，有关如何抽取，或者说得到完整的神魔之血的研究。”
    “什么意思？”
    “神魔之血是一种罕见的材料，它的出现与原人的痛苦有关，又会因他们的反复死亡而逐渐消失……很显然，这是一种由他人刻意存放在我们身体里的特殊物质，虽然它可能也能使我们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很显然，它所招致的灾祸也是我们所不能承受的。”
    “你想弄出一种不需痛苦就能从你们身上剥离神魔之血的手段？”
    白发死灵法师的脸上依旧带着嘲弄，作为一名玩家，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也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在面对一个生活于更低维度的npc时，他既没兴趣给对方科普，也不认为这团模拟程序有可能听懂自己的话。
    “不，我想找到一种彻底剥离神魔之血，或者说将它从圣堂中完整拿走的方法。”
    “哦……原来你是想替你的族人摆脱这种麻烦。很高尚的想法，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呢？”
    对话一开始，沈小明便判断对方可能是一个养尊处优，没经历过多少苦难的年轻人。
    轻敌、好奇、没有纪律、不合时宜的放纵，也许还要加上没有时间观念……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但确实是一个很容易说服的投资人。
    “最后提取出来的，最纯正也最完整的神魔之血将为您所有。”
    “你以为我会稀罕这种东西？还是说你觉得一张空头支票就能耍到我？”
    “神魔之血在冒险者手中的用途我不清楚，但想必应该是有一定价值的。倘若获取神魔之血的手段就此消失，那么先前流通中的神魔之血就会价格大增。这是其一。”
    沈小明取出一张白纸，在最上方写下主从契约等字样。
    “……继续。”
    “其二，完整版的神魔之血，威力或者说价值必然超越残渣形式的神魔之血，若您需要一份更强大的力量，它毫无疑问会给您带来帮助。”
    白发的死灵法师挥了挥手，斥退了围绕在沈小明身边的食尸鬼，亲自走上台阶，站到了他的面前。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提取神魔之血的事我既然能想到，那么其他人也一定能想的到。迄今为止别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我也并不能肯定自己一定就能做到。如果说前两个理由还只是针对个人的话，那么第三个理由便是针对阁下身后的组织或者说势力了。将一种需求较大的资源尽数掌握在手中所形成的的垄断效应，我想这就不需要我往下多嘴了。”
    “……”
    沉默的死灵法师给沈小明带来了一些压力，他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但是却并没有低下头，而是努力平视前方，以显得更有底气。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沈小明猜他刚才可能是想要说出类似“npc”一类的词，或许他其实已经说出来了，但是又被游戏系统给修正掉，因此留下了一个停顿。
    “所以说，现在您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了吗？”
    这场试探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他付出一条命，连带着白送出一条建议罢了。而一旦成功的话，或许他们就可以用更舒服的方式留下来，并且在主线任务特别提到的“指定区域”中呆满三个月。
    “当然……但我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深紫色的光芒如潮水般从死灵法师的身上涌出，增强版的意识侵袭如x射线般穿透他的身体，强迫他将自己的一切记忆与知识都呈现在施法者面前，甚至任人支配和修改。
    ……本该是这样的。
    “什么？这……”
    法术确实成功发动了，以他们两人的等级差和装备加成，也不存在被抵抗掉的可能，可最后展现在死灵法师面前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条“捷径”，而是一片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空白。
    “刚才的法术是支配人类？我怎么没感觉到变化？”
    沈小明能从状态列表里清楚地看见对方使用的技能名称，但他却故意装了个傻。
    “或许我该考虑用指示术来让你开口……”
    从未遭遇过失败的死灵法师阴沉着脸，从袖中取出了一根惨白色的骨质魔杖。
    “没必要这么激动，法师阁下。即使掌握了对应的知识，但活也总得有人干不是吗？更何况我觉得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在向您兜售已经存在的‘做法’，而是试图寻求一个可靠的合作。”
    “合作？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些……人合作？”
    ……屏蔽和替换两种情况应该都有，而且是自动根据关键词触发的那种模式。
    面对这句饱含威胁的质疑，沈小明不仅没有立刻给予回答，甚至还趁机走了个神。
    还好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是把它当成了某种恐惧和紧张之下所产生的僵直。
    “因为我们是您能找到的，最可靠的合作对象。”
    既然对方非常坚持“人与npc之间的界限”，那他也不介意顺势利用一下这种心态，给这家伙再多下一个暗示。
    “没有人会比我们更用心——所有的原人，至少绝大部分不具备争斗之心的人，应该都很希望看到这个研究的结果。我们只想不受打扰地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地方，自上古时期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见对方似乎已经开始产生动摇，沈小明便将自己写好的“契约”递了过去，又往上添了一把火。
    “……这是什么？”
    “这是一份契约，是我决定归顺，永远效忠于您的主从契约。”
    “这明明就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效力！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死灵法师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形象，将纸狠狠往沈小明脸上砸了过去，冲着他破口大骂。
    “因为我没钱买羊皮纸和墨水。”
    沈小明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纸，略作平整之后重新把它递了回去。
    “您可以自行起草契约，也可以照着这份来誊写……把它变成一张真正有意义、有效力的契约。”
    说到这里，沈小明又侧着脑袋补充道：
    “相关材料的损耗可以从我未来的工资里扣除，如果您非常介意这件事的话。”
    这当然是一种挤兑，事实上谈话也确实就可以到此结束了。
    沈小明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而死灵法师看起来也不打算继续朝他动手，这个结果足以说明一切。
    “……那你的同伴们呢？”
    “我只是让他们到上面去等我一下。如果您有需要的话，这份契约也可以延伸到他们身上，作为护卫或者其他您需要的随从。”
    死灵法师已经懒得揭穿他口中的谎话了。他确实对沈小明起了点兴趣，但不是因为什么“神魔之血”，而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所展现出来的，足够特别的逻辑智能。
    他觉得沈小明很有意思……好比一条通人性的机器狗，或者机器鹦鹉什么的。
    反正也是玩游戏，打打杀杀和养宠物都是消磨时间，选择死灵法师为角色的男人并不介意拓宽自己的兴趣爱好，也算是更好地利用那张已经消费掉了的年卡。
    “他们逃不掉的……四个我都要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先交待下去，你的研究就从今天开始。听明白了吗？”
    “是，主人。”
    死灵法师很满意于沈小明的改口，这会让他产生一种“扳回一城”的错觉，而这也确实就是沈小明想要的。
    “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我……不，我会安排你们的去处，你们不许离开那个地方，直到你所谓的研究产生对我有用的结果为止。”
    说到这里，死灵法师随手拿出一个吊坠，然后将它丢给了沈小明。
    “带着它，我会随时检查你们的进度。一旦被我发现你有偷懒，比活体解剖术更可怕一千倍的惩罚就会降临到你，以及你的同伴的身上。懂吗？”
    “这是应该的。不过我希望研究的场所能设立在离圣堂不太远的地方，最好不要离开避难所，以便于我们节约浪费在路上的时间。”
    “……可以。还有吗？”
    “关于我们的安全问题，这是以我的能力无法解决的难题。我请求您赐予我们一些可以防身的法器，或者足以在冒险者手中保护研究成果的守卫。”
    “不行，这个你得自己想办法。我可没有那么多工夫一直关注你们这边，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可以考虑把你变成一头巫妖，这样你就可以一直为我工作了。”
    死灵法师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沈小明的“身体”，因为他自己肯定是不会那么做的，玩家天生就具备无限复活和长生不老的能力，转变成巫妖的害处远大于能得到的利益。
    “但我没有制造命匣的材料。”
    “这个我可以提供。”
    “如果您不收钱的话，没问题。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你不害怕吗？”
    任何生物都应该本能地惧怕充满负能量的不死生物，更何况是把自己亲手变成那种模样。
    “其实我早就后悔选择塑能学派了，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转修死灵系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沈小明一脸诚恳地回答道。
    这当然是一句实话，若非他错误估计了这个任务的起始难度，他甚至都不会选择法师作为自己的角色职业。
    幸好，托这位好奇而又大方的玩家的福，现在一切又回到了他熟悉的路径上来。
    “你真的想变成巫妖？哦，我忘了你是个……人了，难怪你不怕丧失各种感觉。”
    见这种说法吓不到沈小明，死灵法师撇了撇嘴，收回了自己的死物军团，重新变回初见面时那种神秘强大而又冷酷的造型，绕过沈小明的位置走上地面。
    “这张……区域内无法使用传送术，我回去拿点东西，你先想办法自己躲好。”
    死灵法师唤出一匹与他的发色完全相同的纯白坐骑，一人一马朝着落日方向腾空而起，不过几分钟时间便彻底消失在天际。
    “……记住！不许背叛我！否则我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剩下的声音是从吊坠中发出来的，沈小明试着将它摘下来放进包里，它就立刻变成了一个没电的喇叭。
    “走吧，咱们最好也赶快离开这里，免得被人发现和他有关。”
    ※※※※※※※※※※※※※※※※※※※※
    三千是一个恰当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