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陆潜云那边奋斗的有多辛苦，至少龙行雨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此间的游戏世界为了容纳超千万的玩家，再加上各种大大小小的npc和怪物，其真实面积已经不亚于一块现实中的大陆了。在这样大的一片土地上，若是没有特别针对性的交流手段，那一辈子不见面都是很正常的。
    不过若是有一方很出名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陆潜云？同名同姓的？”
    这个名字里没有生僻字，组合搭配也并不罕见，原本是没什么特别的。可若是放在一个到处都是“汤姆”、“布奇”、“斯派克”这样名字的环境中，可就显得有些太突出了。
    “肯定是他，没想到启明小队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沈小明照着委托内容老老实实地做了五百个星界钻石出来，之后便带着东西到玛法城去找死灵法师，因为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由对方单方面发起联络的，所以在苍白主君主动找他之前，他也只能先跟着龙行雨他们三个混在宿舍里。
    “小明哥，你和这个小队的人有仇吗？”
    478因为来得晚，所以不是很清楚陆潜云和沈小明之间的过往。事实上沈小明根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也就龙行雨和陆潜云一直觉得这算是一个“彼此默认的”矛盾来着。
    “我哪有工夫和人结仇，没看我天天当苦力，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吗？”
    虽然是很明显的转移话题，但到底也起了点作用，龙行雨看着那整整一大包，光闪闪亮晶晶的钻石状材料，这会也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这些东西，是要拿来卖的吗？”
    “是啊。”不然我一口气弄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数量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倘若直接投放进市场的话，势必会引起价格波动，也许还会引来别有用心之人的关注。”毕竟是沈小明自己接的单子，他也不好直接插手，只能旁敲侧击地进行试探。
    “好事啊，这不就是咱们的主要目标吗？”
    “……啊？”这回倒是龙行雨没听明白了。
    “既能引来死灵法师，又顺便引来了竞价者。一边用销售额证明咱们的实力，一边趁此机会拓宽人脉，这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吗？”
    沈小明可没猜到龙行雨想在这时候插一手，当场就将大包裹递给了478，让他直接拿到商店里去卖给npc。
    “等等！这东西卖npc换不了多少钱的吧？为什么不想办法卖给玩家呢？”
    龙行雨在旁边想了半天，还没想明白就见478都快走出去了，连忙仗着游侠的高敏捷上前拦住了他。
    “卖给玩家？没必要冒那种险。”
    “可是这样会赚的比较多……”
    “我看你没搞清楚。”沈小明挥手让478先出去，然后又让高大壮到外面去守着门，这才用好奇中带着点打量的目光看向龙行雨。
    “第一，这赚来的钱又不是我的，多点少点又有什么关系？第二，咱们现在还挂着npc的名头，要是连这点小利都想的清楚，那恐怕就该被怀疑是有人幕后操纵了。”
    “这……”
    “这第三嘛，当然就是我现在很好奇，你到底想干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龙行雨不是不好意思说，反正沈小明对他们的事也知道的很清楚，甚至还可以说是见证人之一。
    他只是觉得以沈小明和陆潜云的恶劣关系，若无必要应该是不会想听到和对方有关的话题的。而他现在人又待在雨落青冥小队里，陆潜云走的时候似乎还试图挖他，倘若他再流露出想和陆潜云接触的意思，怕是容易被误会有二心。
    “好吧我懂了，你是想借着卖东西的名义，顺便去一趟博尔城是吗？”
    新闻里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博尔城最近出了一个实力很强的团队，在一次关键事件中表现不俗，甚至还取得了男爵阁下的信任，因此声名大振，受到了多方关注。
    既然消息都能隔着几座城传到这边来，而且至今也没人出来辟谣，看来应该是确认无误了。
    “没问题，我现在就叫小四回来把东西给你。”
    “呃……”龙行雨纠结了一下，可见沈小明似乎完全没怀疑过他，脸上也并无任何生气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情认真地道了声谢。
    “没必要，我早说过队员的个人感情与我无关。你愿意和谁见面就和谁见面，只要不做背叛团队的事情就行。”
    好歹也相处了有一段时间，沈小明究竟是不是这种大度的人，龙行雨自然是有数的。只是原本他还以为对方将自己留下来，是想利用自己作为筹码，或者替他探听消息，然而从如今的表现来看，似乎又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需要我带点什么回来吗？或者帮忙打听一下那个团队的消息？”
    “那就更没必要了。”
    沈小明举起一根手指示意龙行雨噤声，转而用终端给他打字道：
    “他们那边想也知道是纯被选者凑出来的队伍，锦上添花不比雪中送炭，现在这会未必有人愿意搭理咱们，就别费那个力气了。”
    “你知道咱们的老板，那位阁下是什么身份吗？”沈小明放下胳膊，大声朝着门口的方向道：
    “区区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新人团，以那位阁下的身家，拿金币都可以活活砸死他们，根本不需要费那心思去关注！有时间想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倒不如花心思为阁下挑一份礼物，也好让他更看重我们的团队一点！快去！”
    龙行雨僵着一张脸拉开门，正对上死灵法师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对方手上那明显早已启动，但却不知道是从何时才开始记录的水晶球。
    “您来了。我刚准备派我的同伴到博尔城走一趟，向那里的炼金术师们兜售这一批优质的星界钻石，另外再去办点他的个人私事。”
    “……炼金术师？”
    死灵法师并没有轻易被沈小明抛出的诱饵吸引，而是关注起了另一个重点。
    “是的，我刚得到消息，博尔城的炼金术师协会近来在做一个实验，会用到大量的星界钻石。为了避免因为打包出售而降低售价，所以我才决定把它们拿出去卖。”
    “那为什么不将这批星界钻石分开，一个一个地卖给那些冒险者呢？”
    “首先是效率问题，我的生产效率本就比不上冒险者中的高手技师，若是在出货方面也慢上一步的话，资金回流的速度就太慢了，这样花费的时间就会更长。其次是安全问题，冒险者对原人有很深的敌意，并不是每一位强者都能像您这样慈悲而慷慨，愿意和我们和平交流。将货物出售给冒险者，除非是通过城主开设的交易所，然而那样的话却又需要再多花一笔手续费，且效率也不见得就会高出多少。”
    只看沈小明这副侃侃而谈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管账的会计那种意思，任谁也不能相信这段话其实是他在死灵法师现身之后才临时想出来的。
    “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这些东西就交给我吧，我会把它处理掉的。”
    “谨遵您的吩咐。”
    死灵法师随手将包裹和里面的材料送入背包空间，完全没有继续跟他们商量讨论的意思，紧接着又给出了他的第二个委托。
    “我觉得你只当一个炼金术师太屈才了，不如干脆到更大的舞台上去发光发热吧。”
    “一切听凭您的指示。”
    死灵法师点了点头，对沈小明故意装出来的恭谨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刚才你们提到的那个团队，就是从博尔城反叛军手上救出了多玛男爵的那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当也是选择离开避难所的原人吧？”
    对于手眼通天的有钱人而言，这是很容易查到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玩家，所以沈小明也没想过能隐瞒下来。
    “是的。”
    “你能为我把他们拉拢过来吗？”
    “恐怕不行。就如您知道的那样，我和他们现在的团长有些个人恩怨。”
    “这样啊……”
    死灵法师摸了摸下巴，忽然手腕一转取出魔杖，用略显阴森的语气指着龙行雨道：
    “用他来威胁也不行吗？”
    “死亡与折磨都只会让我们更快地回归避难所中的圣堂，而这于您又有什么益处呢？”
    他的态度似乎让死灵法师感觉到了些许不满，未持魔杖的手上登时便浮现起一层黑光，并在下一秒内按上了沈小明的胸膛。
    “……至少可以让我现在高兴一下。”
    扭曲的能量从手掌与长袍接触的位置渗透进去，沈小明身上的法术防护依然在一丝不苟地发挥作用，但却因为等级差和对方装备附带的高额法术穿透而并没有起到太大效果。
    许许多多的幻象在他眼前飞速闪过，而时间又仿佛在此刻被无限拉长。
    沈小明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冷汗止不住地往外流，但他此时仍然有余力去分析对方这一举动背后的真正含义。
    ……同样是杀鸡儆猴，死灵系法术中有的是更残酷更过分的手段，而将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法术列表中的话，可供选择的余地就更多了。
    对方没有采取那些会直接造成伤害的手段，只是用恐惧术吓了他一把，也不知是因为考虑到游戏世界恢复起来更容易，还是不想激起他的仇恨或反抗之心。
    ……应该是前者，玩家做事的时候一般都不怎么考虑npc的感受，除非当前情况严重到他们必须这么做。
    可是正因为对方始终将自己看作一个npc角色，所以他才更该明白，这样的威胁对一个“人工智能”来说，又能有多大的用呢？
    一念及此，沈小明忽然膝盖一软，摇晃着就朝地上跪了下去。
    “小明哥？”
    虽然看见了对方的动作，可是出于对沈小明能力的信任，478和龙行雨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到他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龙行雨这才感觉有些慌了。
    “你怎么了……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一个恐惧术罢了。”
    死灵法师貌似很满意眼前的结果，魔杖被他收了起来，房间里的温度也开始回升。
    他甚至还自己动手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只为能近距离地观察沈小明的情况。
    没有经过强化的恐惧术不过是一个低级法术，再加上游戏系统对控制类技能的削弱，它仅仅在沈小明身上待了不到十秒钟，便自行解除了法术效果。
    “清醒一点了吗？”
    沈小明垂着脑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有一个含混不清的鼻音作为回答。
    “清醒了就好好听着，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
    死灵法师取出一枚镶着红宝石的戒指，宝石中央有一个缩小了的法术印记，看起来有点像缺失了一部分躯干的海葵。
    “有一个我家的小朋友跑到这里来找我，但我懒得应付他，所以现在把他交给你们了。这个戒指你们想办法让他戴上，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它能代替我记录下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会以此来考察你们的工作情况。放心，这一次我会提前预支给你们报酬，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刚才那一下的医药费好了。”
    死灵法师捏着戒指朝沈小明的方向递过去，但扶着他的龙行雨却并没有伸手去接。眼看着双方好像僵持在了那里，最后还是478主动伸手拿过戒指，塞进了沈小明的腰带缝里。
    “很好。人我已经带过来了，现在应该还在外面的大街上。你们尽快找到他，报酬我也一并放在他的身上，你们直接问他要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死灵法师的身形便开始渐渐淡化，最后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
    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龙行雨很确定沈小明已经清醒过来，应当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可对方不但依旧维持着将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的这个姿势，更是从刚才开始就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好像整个人都被刚才那一下给打击傻了似的，搞得龙行雨也不敢开口，只能频频用眼神暗示对面两位高力量角色过来接手。
    “给我吧。”
    就在高大壮好不容易猜出这个眼神的含义，准备上前接手的时候，沈小明忽然浑身一震，自觉从龙行雨身上站了起来。
    “好家伙，总算是走了，再多赖一会我就憋不住了。”
    “……嗯？你说什么？”
    沈小明取出腰带里的戒指，想也不想地把自己倾家荡产收购的解离术卷轴拍在了它顶端的宝石上。
    绿色的光芒瞬间灌入宝石内部，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损伤，只是里面的那个法术印记看起来好像变淡了一些。
    “有门？走！咱们赶紧去找那个他说的熊孩子！”
    沈小明兴冲冲地拉着高大壮冲出了房间，刚离开建筑大门便感觉自己掌心的戒指似乎正在逐渐变热发烫。
    “那个谁家的小孙子在吗？我们受你爷爷所托，要把这个东西给你！”
    戒指的反应只可能指向一个目标，沈小明也懒得慢慢找，干脆直接用咆哮术将自己的声音放大，朝着天空喊出了这一声。
    “……住嘴啊！我才不是什么小孙子呢！你给我闭嘴！”
    一个体型不亚于高大壮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另一端，在看见沈小明的瞬间便发动冲锋朝他顶了过来，沿途还用不亚于刚才的咆哮术的音量吼出了这句话，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窃笑声。
    “别笑了！再笑老子砍死你啊！”
    从对方冲锋、取消、接跳斩、再取消的一系列动作来看，这人应该是一个战士高手，可是从他对戒指的反应上来看，似乎又给人一种傻乎乎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未成年人？
    为了避免对方是故意用装傻来麻痹自己的可能，沈小明毫不犹豫地当场把死灵法师给卖了，连带着将戒指的作用也给对方讲了一遍。
    “哦……你们就是他给我找的陪玩是吗？那你先把东西拿走，带着这一背包的装备，我都不敢出城了。”
    以玩家的标准而言，所谓的全套装备最多可以有十二件，头胸腰腿手五件防具，左右手武器，两枚戒指、一枚项链、一枚护符共四件首饰，再加一个特殊装备槽，正好是十二个位置。
    死灵法师给沈小明四人准备的装备全都是带有等级要求降低属性的，虽然不至于降个一百级这么过分，但好歹也有两百三四十级左右的强度，至少配合一个两百七十级的玩家进一些难度不高的五人副本是绝对足够了。
    “在前往地下城之前，我想先请您完成苍白主君阁下的嘱托。”
    沈小明将id为安乐天使的战士拉进队，然后再转移队长职务给他。
    “什么意思？你要我把它现在就戴上吗？”
    “不然呢？”
    “那我的套装怎么办啊？”
    秉持着与死灵法师一脉相传的土豪作风，这位手提巨剑的战士也同样是全身传说级装备的豪华配置，甚至因为他现在还没满级，因此穿的还是使用等级为两百五十级的套装。
    “拆了。”
    “不行！我这个首饰套装可是花了很多钱买的！才换上没两天呢！再说你不是他找来给我当陪玩的吗？凭什么命令我！”
    “这是我们承接的委托内容之一，如果您不做的话，我们到时候也无法向苍白主君阁下交待。”
    “……”
    看着对方脸上那十分纠结的表情，沈小明“好心”地给对方建议道：
    “或者您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暂时屏蔽这个戒指上附带的监视功能？这样或许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用戒指坏了来向苍白主君阁下交差。”
    “我不懂这个啊，”散发着传说级装备特有光芒的手甲在战士那发量不丰的脑门上搔了搔，有了之前的铺垫作为引导，接下来的问题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你会吗？”
    “当然。”
    沈小明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在对方惊喜的目光中将解离术卷轴的用途和价格一一告知。
    “如果您嫌使用卷轴的花费太高的话，或许您也可以帮我找一找，是否有能让人重新选择法术进阶的道具，或者具备类似效果的其他物品和人物。”
    “你是说洗点吗？洗点不是在职业导师那里用金币随便洗的吗？”
    “这样啊，那就劳烦您带我过去一下了。另外洗点用的金币也请您先借给我一些，这笔钱之后我会用其他形式，比如帮您干活来还债的。”
    短暂衡量了一下九十九个卷轴的价钱，与洗一次点的消费孰高孰低之后，秃头战士很快做出了决定。
    “那好吧，不过利息我也是要照收的哦。”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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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章有点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