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刷本这种事虽然勉强也和娱乐沾边，但到底还是一个枯燥的重复劳动，哪怕他们并不是为了“爆装备”这样极具随机性的目标而来，也绝不会因此感到任何愉悦。
    “你累了吗？”
    整个队伍里除了龙行雨之外，每个人都有能抵抗连续刷怪十几个小时所产生的疲劳的能力。
    高大壮和478是无所谓，沈小明是精神力强，而作为雇主的安乐天使看上去则是乐在其中，似乎“与怪物战斗”这件事本身就可以让他感到兴奋起来。
    看着经验条一点一点上涨，龙行雨当然也是很高兴的，可是高兴不能驱散他在精神上的疲惫。
    他的注意力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散了，攻击频率和反应速度都有所下降，甚至刚才还差点被小boss的冲锋给按趴下。
    要知道这个队伍里可是没有牧师的，不存在战斗中复活队友的可能性，任何人一旦死亡，想要重回战场就只能等战斗结束之后，从入口再跑一趟回来起尸复活。
    “……有点。”
    “老板，我们的人累了，需要休息。”
    “啧，真麻烦。你们这是浪费我的时间，知道吗？”
    虽然嘴巴上抱怨不停，可安乐天使并没有一意孤行，而是提着巨剑走回了龙行雨身边。
    “你能不能做点什么提神的药给他来一瓶啊，才这么点时间就撑不住了，我可是雇了你们一个月啊！”
    游戏世界里的一个月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五天，以对方目前表现出来的“网瘾”程度来看，沈小明很怀疑安乐天使会不会干脆连续五天都不下线，只为能更快地升到三百级。
    “你也可以趁机休息一下，比如吃个饭或者上个厕所什么的。”
    认识了一段时间之后，沈小明确定对方不是那种会时时刻刻注意细节的人，再加上戒指也已经被他用解离术弄坏了，因此也就不介意用类似玩家的口吻来试探他了。
    “不需要！你以为我是你们啊？别说几天不休息，就算连刷三个月，我都完全不当回事的！”
    游戏里不会反馈玩家本人的身体状态，哪怕他现实中只是个躺在床上天天打吊针的皮包骨，进来之后一样也可以用身强体壮的野蛮人乱蹦乱跳。
    这也是游戏中规定拟真度必须低于百分之九十五的原因，倘若真实度太高，大脑便无法分辨虚拟与现实，有可能就会出现类似“梦游”或“幻觉”一类的情况了。
    “那您还真是厉害，难怪能升的这么快，想必过去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不眠不休地冲级吧？”
    “当然啊，所以我才说你们在浪费我的时间啊。我还等着到竞技场里去大杀四方，拿下这个赛季的积分第一呢。”
    《第二世界》里的竞技场有排名模式，从一对一到五对五的全有。五种队伍的榜单虽然是分开的，但积分规则却是一样的，胜了加分，输了减分，每日不限场次，对手随机匹配。
    “我知道一个可以直接用钱买等级的办法，但我不清楚是否对您有用。”
    沈小明将自己用神魔之血升级的事情告知对方，并为他算了一笔账。
    “您现在两百七十五级，以目前速度来看，升到三百级大约需要近一个月时间。二十五颗神魔之血的价值加起来也不到您身上这套装备的一半，而且等您到了三百级之后，这套装备也就该换下来了。”
    “可我和你们不一样啊，这玩意我不能直接用的吧？”
    “从设定上来说，原人与人拥有同一个祖先，彼此身体结构是完全一致的。我们的技能栏和装备栏都不存在任何区别，唯一可能存在分歧的地方就在于游戏对我们的判定。而我之前正打算找人来研究一下，能否用炼金术改变这种判定的事情。”
    安乐天使这个人虽然在钱以外的事情上经常表现得有点缺乏常识，但毕竟也是一个有独立思维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骗到。
    他之所以愿意听沈小明往下说，一方面是见识过了他的能力，无论是战斗指挥还是炼金术，都有切实的成果摆在眼前。另一方面也是沈小明抓准了他的执念，有的放矢、对症下药，这才能打动得了这位“吝啬”的新雇主。
    “那你说吧，你这个研究一共要多少钱，还有要花多长时间？我考虑一下。”
    沈小明此前其实还真研究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当时想的并不是“把玩家变成原人”的情况，而是反过来想把自己几人变成游戏判定里的“玩家”，以此来躲避系统安排的追杀。
    “花费应该不会太高，但时间方面不好说，因为我之前还只停留在理论阶段，没有进行过实际测试。”
    “那不行，除非你有能说服我的理由。”
    沈小明本也没指望三两句就能说服对方，闻言便将自己的思路大致说了一下。
    “变化系的最高级法术中，有一个号称是可以‘随意变成任何生物’的技能，叫做形体变化。之前我自己也尝试过几次，无论是变形成兽人还是动物，都不存在任何限制。”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这个来把我变成原人？那我要是变不回去了怎么办？到时候我还能去打竞技场吗？”
    或许是因为关系到他最大的乐趣，这一回安乐天使的反应很快，重点抓的也很准。
    “放心，这个法术原则上来说只能对自己使用，即便是要用您来测试，到时候也只能通过卷轴来发动。至于发动卷轴所需的智力属性，相信这对您来说也不会是什么难事。”随便拿装备暂时撑一下就好了，用完就脱都行，反正这个游戏也不存在装备绑定这种东西。
    “卷轴？那倒是没问题，你每次给我多准备两个就行。”
    “那我是否可以认为，您这就算是同意我的提议了？”
    安乐天使想了半天，到底还是缺乏对这方面的经验，琢磨不出什么问题来，便一口答应了沈小明的要求。
    “非常感谢，那就请先跟我去实验室里，做一些最基础的信息登记吧。即便是去裁缝那里做衣服，也得提前量好尺寸，这样才好定制出最合身的衣物。您说对吧？”
    平心而论，苍白主君那个家伙虽然比安乐天使难对付得多，但是他也确实比安乐天使要更加慷慨，像之前拿来给沈小明做炼金术练习的材料，一次就是几百份几百份的给。
    不像现在，即使沈小明已经说服了安乐天使参与这个计划，但他也依然在赞助金方面卡的很紧，若非沈小明自己还有点别的渠道弄来金币，恐怕实验做到一半就要因为资金短缺而被迫停工了。
    有了这个借口，龙行雨倒也不必每次都勉强自己硬撑着坚持，虽然他这个远程角色在战斗中并不具备决定性的关键作用，但到底也是一个合格的火力输出，有和没有在效率上肯定还是会差很多的。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脚步而停止，无论沈小明这边过的如何，陆潜云和他手下的五十人团还是要继续艰难地在玩家们和npc之间周旋，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前两天我们又从男爵那里接到了一个大任务，要求我们带领卫队替他清剿盘踞在下水道支线里的狗头人部落。”
    “他们又怎么了吗？”
    “据说是骚扰到了男爵妻子那边的一个聚会，举办地是在城东的一处庄园里。”
    “知道了。”
    与安心在副本里循环练级的沈小明四人不同，陆潜云不光需要升级的经验，也想要与等级匹配的强力装备。
    五十名两百七八十级的被选者，对上五十名三百级的玩家，即使装备上略差一些，凭着他们的战斗经验和团战配合，打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劣势。
    但这个世界里对他们这些原人抱有敌意的又岂止是区区五十个人？一旦他们的来历泄露出去，除非陆潜云能带着人永远躲在城主府里，否则他们肯定是免不了被想要投机一波的玩家们埋伏袭击的。
    再加上最近市场上的神魔之血价格不断走高，会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弄不好直接凑个千人团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到现在为止，陆潜云已经很确定主线任务要求的“三个月”，并非是指在地图上随便找地方躲够三个月，而是限定了在虚无避难所里待够时间才行的。
    虽然那片区域也足够大，藏他们这点人绰绰有余，可是若不能让每一名被选者都具备在一对一环境下无伤脱身的实力，到头来终究还是要死在玩家们的人海战术之下的。
    死亡后的刷新地点虽然随机，可到时候他们等于也是被迫完全与其他人分开，除非是像绝影小队那种极擅隐匿的被选者，否则恐怕很难避免直接被杀回圣堂的结局。
    这时候的陆潜云还不知道沈小明已经破解了神魔之血的刷新机制，甚至还推算出了神魔之血具有“可合成更高级产物”这一隐藏要素。如果这个消息在玩家群体中传开，那对他们来说才真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让你们去打听的消息有下落了吗？”
    “暂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情报。之前的那些我们已经整理过了，纳尔苏斯帝国范围内的大型公会基本上都已经有了获取更高级武器的渠道，对神魔之血的需求较小。小部分次一等的公会已经在过去几个月的积累中拿到了神魔之血强化后的武器，现在对我们也不会有太大关注。目前最需要防备的对象主要还是一些中等公会，以及一些背后倚靠工作室势力的雇佣型公会。他们手上的神魔之血强化武器很少，也不具备和大公会竞争的实力，想要继续维持目前状况的话，保持对神魔之血获取渠道的垄断是最优选择。”
    过去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团队中也有不小心死回避难所的人，经过一系列调查和确认，陆潜云知道目前对虚无避难所最上心的公会一共有三家，会在圣堂附近搜索落单原人进行虐杀的玩家也大多都出自这三家公会。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闲得无聊的散人玩家，偶尔会想去那边欺负一下npc，以此取乐。
    “和本地npc方面的接触呢？”
    “有了男爵大人的介绍，他们总算是不那么排挤我了。不过到底还是没有正式身份，虽然也能掺和进去，但是却无法掌握话语权。”
    陆潜云又一次想起了在上个任务世界中的见闻，但这回他想到的却是那个未曾谋面过的“幕后黑手”乐九韶。
    真正从头做起才会发觉，想要成功跨越平民阶级挤入上流社会是很难的，不单单要靠努力和实力，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在更大的平台上将它们展示出来。
    “有办法鼓动狗头人部落走上地面吗？”陆潜云冷静地向这位做汇报的被选者提问。
    “这……我不确定有没有这种办法。或许利用狂暴药剂可以迫使他们主动离开巢穴。”
    这名被选者本身也不是善茬，只不过在队内分配职业的时候选到了牧师，不方便四处乱跑打听消息，所以才留下来协助陆潜云的工作。
    “你是想再在城内制造一次□□？利用这群狗头人？”
    陆潜云点了点头。俗话说慈不掌兵，别说他现在针对的还不是真人，就算是那些玩家来了，以他们双方现在的关系，他也只会希望死的越多越好。
    “单纯只是狗头人的话，恐怕还抵不过冒险者公会的力量。”
    “不，就像你刚才说的，用炼金药剂在下水道制造一些软泥怪，最好是带有酸性或麻痹属性词条的那种。”
    附加酸性的软泥怪会在攻击或受到攻击时降低对方武器和防具的耐久，而附加麻痹的属性的软泥怪对玩家作用较小，却能很有效地牵制住npc派出来的卫兵。全息游戏里所有玩家都只有第一人称视角，也必须按照真实的碰撞体积计算攻击和移动的动作，傻站着不动的npc绝对会大幅破坏他们的阵型，甚至还会干扰到范围魔法的释放。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办。”
    一般的炼金药剂是不可能有“制造软泥怪”这种用途的，但是那名被选者却另辟蹊径地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以悬赏的方式找人打听到了一处天然的软泥怪刷新点，然后用怪物定身术将其控制在原地，任由他们在它身上试验各类药剂的效果，再将碰巧试出所需属性的怪物用传送术送进城市另一侧的排污口中，让它们可以在那边继续成长。
    “好了，一百三十头软泥怪，这些应该够让冒险家们跟它好好玩一会的了。”
    软泥怪可以凭借天赋的吞噬能力获得成长，这些生活在沼泽中的软泥怪虽然初始等级都不到一百级，可那主要还是因为沼泽里缺乏足够多的资源的缘故。
    一座住有超过十万人的大城市里每天都会排出许多生活和工业污水，更别说在靠近炼金术师协会的区域，还有各种携带强大能量的炼金废液供它们尽情吸收。
    “雇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去盯着那边，另外找机会把法师协会的人调走，尤其是擅长各系元素伤害的塑能系法师和咒法系法师。”
    陆潜云并不害怕事情暴露，在这种力量决定一切的环境里，正义永远站在胜者一方。玩家们瞧不起掉落稀少且难缠的软泥怪，而有足够远见的npc又太过弱小，无法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不过该做的工作也还是要做一下的。
    “等会，你记得去冒险者公会挂上清理软泥怪的任务，标明是我们的人发现的。然后再派人联系男爵的继承人，告诉他我有重要的情报想和他私下见一面。”
    都是经历了几十场游戏的被选者，还不至于看不穿这么浅显的计谋。不过反正是用来对付npc的，只要有效就够了，倒也不必弄得过于复杂。
    至于手下人的临场发挥，这陆潜云就更不会介意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暂时联合起来，这个任务总有一天会结束，到时候所有的幸存者都会重新变回竞争关系。既然这样，能有机会更多地了解一下未来敌人的情报也挺不错。
    他已经越来越适应现在的身份了。
    ※※※※※※※※※※※※※※※※※※※※
    麻了，增广贤文快用完了，该启动唐诗三百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