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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节
    司湛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小声嘀咕:“可你惹师父生气的时候,自己也不高兴啊”
    “什么?”重黎眉头一拧,终于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坐到了他面前,“你小子,挨了罚话还这么多,看来是马步扎得不够啊,再给你加一时辰?”
    “别别别!师叔祖我错了!”司湛连连讨饶,再不敢拿他说事儿。
    可安静下来,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余鸢的失踪,镜鸾的冷嘲热讽,还有个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的云渺渺。
    他一合眼就想起那些教人寒心的陈年过往。
    想起他一无所有地离开昆仑山,想起受尽冷眼与追杀的那些年,想起自己猪油蒙了心,即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却还傻子似的打听云渺宫的事,听说苍梧渊出了事,就不顾一切地赶去帮她,想起自己被妖兽诛心,她连头都没有回
    还想起魔界大门前,那盒惺惺作态的桂花糕
    如今居然又留在了天虞山,朱雀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忍下那些锥心刺骨的话?
    他当年把她的神魂拼起来,说到底不只是为了折了她高傲的脊梁,压下她不可一世的头颅,让她好好看看,他是怎么风生水起,看看那些自命不凡的仙灵凡人,是如何被他踩在脚下,还谄媚地讨好他的?
    他护着她做什么?
    留口气儿不就得了?还有耳朵能听,有嘴能求饶,有眼睛能看他不就得了?
    眼睛
    那双差点就失明的眼睛
    他忽地怔住,眉心直跳,无端的不安涌了上来。
    “小子。”他合着眼,烦闷地叹息,也不问司湛到底想不想听,便兀自说了起来,“你说若是有个人,待你很是无情,还经常打你,责备你,甚至连你快死了,都不愿伸出援手救一救。”
    “你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人,想一雪前耻,听她认错,道歉,一败涂地可后来,你发现她压根不记得你,她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你明明想要好好折磨她,却一再救她性命,别人笑你无耻可悲,忌你别有用心,你觉得你这算不算脑子让门挤了?”
    司湛鼓着脸,不大高兴:“我哪有这么傻啊,师叔祖你想骂我也别把我说得这么蠢啊。”
    重黎冷哼一声:“有这么蠢吗?”
    “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还去做,不是蠢是什么?”
    这话可太戳人肺管子了,重黎没忍住,一耳刮子打在他后脑勺上,疼得司湛叫唤了一声,差点没稳住,栽在地上。
    “师叔祖你怎么突然打人呢,举个例子,我又不是在说你蠢”司湛委屈地咕哝。
    重黎心中郁闷,听他这么一说,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可不是“举个例子”么,他这等反应,岂不是把这蠢事儿安在了自己脑袋上?
    他撇撇嘴,没好气地剜了司湛一眼,放下了手:“扎个马步话这么多,,我试试你下三路稳不稳。”
    “不过”司湛陷入沉思,认真地斟酌了一番,半懂不懂地蹙起眉,“不过,我若是这么恨一个人,却还舍不得她死,那一定是因为我真的特别喜爱她吧。”
    闻言,重黎蓦然一怔,神色复杂地盯了他许久,反手又拍了他一记。
    “蹲好,不许偷懒。”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东海的线索
    雕花窗下,云渺渺刚看完了苏门山掌门的回信,镜鸾候在一旁,忽闻一声叹息,还以为她哪儿不舒服,当即抬起头来:“主上,怎么了?”
    云渺渺摇了摇头,道:“苏门山附近也已有妖兽出没,陆君陈生死未卜,在这等自顾不暇的局面下,苏门山掌门仍愿助天虞山一臂之力,着实难为了,我时常在想,若那日死的不是师父,如今天虞山的状况会不会比我坐在这时好上许多。”
    虽说司幽算计她在先,但说到底她的确亲手接了那把泰逢剑,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了掌门之位,诚然当时是权宜之计,却也并非一时冲动,任意而为。
    正所谓在其位司其职,她既为掌门,在位一日,便竭尽全力,只是有时静下来,便会想起长潋。
    换了师父,定不会像她这般艰难吧,说不定连北若城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不知师父和师姐在酆都可好”近来诸事缠身,她一静下来,脑子里就乌糟糟一片,有时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想到了哪儿,又为何会想到,似乎只是由衷而发,多愁善感。
    这个词儿说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这颗心啊,从未如此真切地让她感到自己活得像个人。
    镜鸾道:“我离开酆都之前去了望乡台一趟,长潋长潋上仙的肉身已放入台下冰窟,窟中寒冰是从昆仑天池底的万年冰渊中搬出来的,不仅可保肉身不腐,且灵气充沛,对于养魂是个极好的去处,许是用不着三年五载便能醒来了。主上不必妄自菲薄,您已经做了许多了。”
    闻言,云渺渺面露诧异:“昆仑天池底的冰,怎会出现在酆都望乡台下?”
    镜鸾顿了顿,才道:“主上有所不知,望乡台下之所以有这座冰窟,是当年朱雀朱雀神尊散灵,散入十八层地狱的神魂被拼凑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能魂归躯壳的,只能以那些冰留存肉身,可保万年如初。”
    “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可惜朱雀上神的尸身如今还在上清阁顶层,暂且是无法归还酆都了。”云渺渺思索片刻,忽地抬起眼,直直地望着她,“你说朱雀上神神魂俱散,那又是怎么拼起来的呀?”
    镜鸾一噎,犹豫再三,不甘不愿却又老老实实地答道:“据说是是重黎硬闯十八层地狱,把神魂抢回来的。”
    云渺渺倏忽一怔,旋即了然于心般笑了笑。
    “他啊”
    那就没什么可意外的了。
    “阿鸾,你日前放出的鸟雀,可有探到陆君陈的下落?”她不再细问过往,但陆君陈是在天虞山境内被掳走的,如今人毫无音讯,虽是苏门山弟子,天虞山这边也绝不能视若无睹。
    镜鸾眉头紧锁,叹了口气:“玄武上神从前便是四灵中行事最为谨慎的一位,他若不想留下线索,蛛丝马迹都难如登天,不过东海的几只鸟雀曾在海边见到东海敖洵殿下上岸会友,那位友人的身形倒是与如今的玄武上神有几分相似之处。”
    “敖洵殿下?”云渺渺面露狐疑。
    镜鸾同她解释:“东海龙王敖广之子,敖孪,三千年前迎娶了蓬莱仙岛西王母座下的归乐仙子,之后便诞下一子,唤作敖洵,千年道行的小龙,体弱多病,本是很难活过五百年的,但敖洵的化身乃极为罕见的青龙,乍一看与当年的东华上神如出一辙。”
    “四海龙族臣服于东华上神,故而很是疼爱敖洵,听闻每日上好的灵丹养着,愣是活到了今日。”
    云渺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将这个名字暗暗记下了。
    东海
    陆君陈会不会也在那?
    但东海属龙族辖地,非本海内仙门无事不可擅闯,可东海之上的仙岛,蓬莱、瀛洲和方丈都因不周山天柱崩塌,早已沉没,东海也就成了四海内唯一一处没有仙岛坐落之处。
    天虞山若想搜查,只怕没那么容易。
    眼下绝不能同龙族生了嫌隙,便是身为昆仑上君的镜鸾,也不便轻易得罪东海,故而才会先遣鸟雀探路。
    “让东海的山精鸟雀再留意一下吧,只要确信陆君陈还活着,咱们再设法救人。”云渺渺深思熟虑之后,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陆君陈的下落,至今只是猜测,连苏门山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说得难听些,落在玄武手里,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放下手中书信,扭头看了看外头天色,也快午时了,算算阿湛那边应当也罚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朝浮昙台走去,打算将人带回来先吃点东西。
    然到了浮昙台,却发现偌大浮昙台空无一人,地上丢了几截松树枝,也不晓得是谁给祸害的。
    云渺渺错愕地四处张看,镜鸾也寻了一圈,愣是不见司湛。
    “该不会是马步扎累了,偷懒溜了吧?”
    云渺渺皱了皱眉:“应当不会,且这个时辰,也是该歇一歇了。”
    “这能上哪儿去呢?”
    且不说浮昙台四面空旷,无处可去,凭司湛一人,也绝不可能离开主峰啊。
    先想到的自然是之前在此看顾的步清风,此念刚起,恰巧望见步清风从山下回来,挽剑回鞘,端的是潇洒利落。
    “师兄。”云渺渺上前,“你可知阿湛人在何处?”
    步清风愣了愣:“不是就在”
    他朝浮昙台望去,想当然的后半句卡在了嗓子眼里。
    “阿湛呢?”
    镜鸾好笑地看着他:“之前不是你看着吗?”
    “是,是啊”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竟比她俩还云里雾里,“我看了一个时辰,长琴长老那边传信来让我过去一趟,恰好师叔来此,我便请求师叔代为照看阿湛一番他们人呢?”
    闻言,镜鸾着实一惊:“你说重黎?”
    步清风点了点头:“是啊,师叔过来时瞧着脸色不大好,在树下坐了好一会儿,我瞧着他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事”
    如此一说,云渺渺便想起晨间那祖宗拂袖而去的不悦模样,一早上都没瞧见人,敢情是到浮昙台来了。
    可既然帮忙照看阿湛,怎么两个人都给照看没了呢?
    三人在浮昙台一头雾水地寻人,此时山下兰亭堂中,窗下的白衣少年正扑棱着双腿,时不时朝着后厨瞄一眼。
    直到重黎端着两碗面走出来,好笑地斜了他一眼。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本尊饿死你了不成?”
    第六百二十六章 :本尊长得也就那样
    司湛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腰酸腿软,早就饿得脑子昏昏,方才从后厨传来的香气简直教人垂涎三尺,若不是双腿绵软,实在站不住了,他早就扒在锅边眼巴巴地望着了。
    一碗再寻常不过的鸡蛋面,也瞧不出与市井酒肆里的有何不同,就是出奇地香。
    他瞧了瞧对面那碗,比他的要少许多,似乎只是觉得看着他吃有些尴尬,顺手也给自己捞了一小碗摆着。
    “师叔祖,您胃口不好啊?”司湛瞧着那碗里的面,喂猫都嫌少呢。
    重黎将筷子塞给他,随口“嗯”了一声,看着眼前的面,确实没什么胃口。
    他又不是凡人,这碗面吃或不吃,都没什么分别,只是习惯使然罢了。
    从前在云渺宫,做好了饭,也总得给师尊和师兄盛好,师徒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明明都是仙灵之体,却还是会象征性地吃几口。
    放在这小子同他喊饿,喊得他烦了,便将人提溜下来。
    映华宫也有厨房,但走过去须得经过正殿门前。
    他觉得甚是心烦。
    司湛扒了两口面,忽地皱了皱眉。
    “怎么,不好吃?”重黎问。
    司湛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道:“挺好吃的”
    就是略齁。
    他抬头瞄了重黎一眼,他也正嗦面呢,瞧着神色如常,并无半分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