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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节
    该说是心思磊落,还是粗枝大叶。
    陵光笑了笑:“听说莳萝的母亲去得早,颍川山主带大的孩子,自是不可能悲春伤秋的,她这样也好。”
    想起当初在崇吾宫,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喜爱重黎,到头来还是粘着她更多些,细想来,她对着世间一切的喜爱,或许都是一样的。
    如此这般,心无偏颇,反倒没有那许多的烦忧。
    “当年重三岁把您的元神拼凑回来的时候,我父君和幽荼帝君都不太确信您几时能醒,还会不会醒,没想到八年过去,云渺宫前的玄冰就化了,父君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莳萝在前头走着,絮絮叨叨地念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您睡了八年,重三岁失踪了八年,有一回到凫丽山来,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活见鬼了……”
    陵光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开口:“还不曾谢过当年颍川山主出手相助,否则我早已魂飞魄散。”
    “嗐,您能醒过来就好,不然重三岁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诶对了,重三岁这次没来么?”
    “没有,他率兵去了青丘,不曾跟来。”
    莳萝顿觉意外:“我还以为您醒来后,他会时时刻刻守着呢,这回没闹您?”
    陵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也不是没闹……临出门,被我打了一顿。”
    她原本是想带他一同来的,毕竟他和颍川是故交,总是好说话些,。
    可也不知是谁给这小子出的馊主意,竟将她摁在墙角,妄图靠色相让她妥协,想想那半开的领口下蜿蜒的锁骨,她脑子一热就召出了不染,好一顿揍。
    她一气之下,将步清风带了出来,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脑仁疼。
    莳萝似乎对重黎挨揍这事儿早已见怪不怪:“我父君说了,他这人,脸厚心大欠收拾,独独对您掏心掏肺,您这回醒过来,他定是十分高兴的。”
    陵光愣了愣,会意一笑:“这倒不假。”
    越是往谷中走,见到的仙灵越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实在羡煞旁人。
    凫丽山极少有生人前来拜会,如陵光这般的位份就更是千年难得一遇,一路走来,引得众人频频瞩目,陵光倒不觉什么,步清风却是头一回被这么多姑娘家齐刷刷地盯着,如此直白的眼神,仿佛将他扒光了丢在人前,浑身不自在。
    好一番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想同人说点什么,陵光正与莳萝相谈,他回过头,恰好看到了一直跟在后头的黄衣鹊灵,对上视线的瞬间,她急忙低下了头。
    步清风审视自己的衣冠,并无不妥之处,放缓步子,慢慢退到她身旁,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在下有哪里让姑娘害怕的吗?”
    这问法他自己也觉出不妥了,可眼下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
    鹊灵一僵,抬头看向他,半响,摇了摇头。
    “没……”
    她低语般喃喃了一句,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延维剑上,剑旁挂着一枚平安符,素色的穗子随着走动轻轻摇晃。
    “这平安符……挺好看的。”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步清风怔忡片刻,顺手拢了拢外衫,遮住了平安符,倒不是防着她什么,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啊。”
    他移开了视线。
    “别人送的。”
    这话终还是没能聊下去,所幸他们已经入了谷,穿过湖上廊桥,便到了一座竹屋。
    一身青衣的仙君坐在檐下抚琴,雾纱迷蒙,玉指如梅,举手投足,仿佛流传千年的画卷,更不必说那琴声悠远,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云端,忘忧忘嗔。
    对于一位山主而言,这屋子着实简陋了,但颍川不同,他光是坐在那,就让人觉得陋室蓬荜生辉。
    那一瞬,步清风终于相信为何这么多的仙灵甘愿离开故土,到这凫丽山来,每日只为多看他一眼。
    蠪蛭媚狐,可祸天下。
    果真不假。
    “父君!”莳萝上前,“陵光上神和清风道君到了。”
    琴声戛然而止,颍川抬眸望来,那双眼比女子还要勾人,不笑而带三分媚,若笑起来,确然容易让人神魂颠倒。
    都说青丘媚术最厉害的是雄狐,较之这位凫丽山主,怕是还差了一截。
    二人走上前去,步清风回头看了眼紧随其后的鹊灵,却发现她已经颇为乖巧地留在了半途的亭子里,想来是怕操之过急,遭人厌弃,故没有再靠近。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陵光上神。”颍川笑着起身,一开口,便似是从遥不可及的云端走了下来,多了几分惹人心动的风流倜傥。
    这般容姿,的确是当世绝色。
    只可惜答复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口气。
    “这么多年,你这处处留情的毛病就没改改。”
    第九百一十六章 你可真成
    颍川莞尔:“老夫也不想生得这般祸国殃民,无奈天资如此,在老夫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女子,万年来也就你一个了。”
    陵光瞥了他一眼,颇为诚恳道:“你这皮囊确实生得好,若捆好了丢进人间的伶人馆,怕是日日门槛都得踏破了。”
    “……”这么多年能一句话把天聊死的,也确然只有她一个。
    “我今日且先来谢你当年在昆仑山助重黎拼回了我的元神,想来费了不少心神。”陵光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谢来谢去的多没意思。”颍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脸,“你真想谢我,不如早些和重黎那小子定下来,拖了千儿八百年的也不嫌烦。”
    陵光点了点头:“确然在理。”
    颍川一噎,意外地盯着她:“……什么?”
    她抬起眼,点了点头:“我已经成亲了。”
    颍川有如青天白日活见鬼,那眼珠子都险些弹到她脑门上去。
    “……和谁?”
    “你觉得……还有别人?”陵光狐疑地反问他。
    “啊……啊,啊。”颍川头一回觉得自己嘴皮子是如此不利索,盯着她反复确认,看到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就说嘛……你还是栽他手里了。”
    他好奇地挑了挑眉。
    “几时的事?”
    陵光算了算:“半月前。”
    “这么突然……”他心头一咯噔,“那小子这么猴急?你刚醒他就上赶着求亲了?”
    “不是他上赶着求亲。”
    陵光皱了皱眉,沉默几许。
    “是我提的。”
    “成亲的婚服也是我挑的。”
    “那日我问他,要不要成亲。”
    “…………”
    四周端茶送水的仙灵停住了,枝头的鸟雀也停下了叫唤,这会儿就算天降惊雷,把父神从棺材板儿下劈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讶了。
    那小子没激动得几宿合不上眼他都不信。
    “……重黎人呢?”
    “他带着魔族的兵马,和仙门联手降妖去了。”
    “……”好嘛,今天这太阳哪里是打西边出来,直接光芒万丈地从他脑子里蹦出来了。
    “我好些年没出山,这世间倒是愈发离奇了……”他干笑数声,属实不知还能说什么。
    “你不出山,这风流债却不见少。”陵光回过头,看向还等在亭子里的黄衣鹊灵,她似是有些错愕,直到所有人都看着她,才匆忙低下头,“那小鹊灵说,对你心怀倾慕,你对人家可有印象?”
    闻言,颍川好奇的望了过去,半响,笑着摇了摇头:“凫丽山中对我心怀倾慕的人可不少,这位倒是瞧着面生。”
    莳萝无奈地叹道:“父君你这记性愈发不行了,那仙子说你之前救过她,她才对您倾了心,您转头就把人忘了。”
    “是吗?”颍川皱眉,“那倒是为父的不是了?”
    二人争论着,陵光却转而看向步清风:“你觉得呢?”
    步清风望着亭中的鹊灵蹙了蹙眉:“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他觉得这仙灵的眼神有些熟悉,否则方才也不会如此轻率地同一个素昧谋面的女子搭话。
    陵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你信中说,来向我讨要如何对付南华血藤的法子,如今外头的状况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颍川提及正事。
    步清风点了点头:“不瞒山主,如今我们的处境很是被动,无尽和玄武号令妖兽,以血藤助其增进修为,屠戮无辜,若不能设法釜底抽薪,这场祸事只会无休止下去。”
    “听说你早年琢磨过此物,可有办法应付?”陵光问。
    颍川陷入沉思,且引他们进屋说话。
    “南华血藤我的确养过一株,此物并非生灵,故而没有生死之别,也就无谓诛除一说。”
    他去里屋取来准备好的锦盒,盒中放着的就是当初被他毁去的一截血藤。
    “南华血藤的来历起初我也是不敢信的,但此物确与当初救回你的玄昙一样,都是常羲娘娘的法器。”
    “常羲娘娘……那不是幽荼帝君的生母吗?”步清风脱口而出。
    颍川点了点头:“常羲娘娘司掌日月星辰,长居昆仑,随父神共主六界,只可惜后来无尽作乱,常羲娘娘凭一人之力催动封天阵,将其封印于苍梧渊,凫丽山因缘际会暂收了玄昙,而这血藤却落在了旄山育遗谷中,若无生灵靠近倒也无妨,一旦尝过血肉,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法器已为无尽所用,化为邪物,我侥幸得来的这一株,也险些酿成大祸。”
    “既是法器,定有心诀可控,何以如此疯长,难以遏制?”步清风思来想去,仍不得其解。
    颍川叹了口气:“这南华血藤与寻常法器不同,是断断不能碰那血肉之躯的,常羲娘娘身为其主,都极少动用此物,平日更是只以仙露花蜜养着,用以捆缚妖邪的元神,如今流落人间,怕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听闻当年常羲娘娘去苍梧渊之前,曾想毁去这些藤蔓,但时间仓促,未能斩草除根,留下几株落入旄山,如今被无尽得去,也算因果循环吧。
    “颍川,你当初是如何废去这截血藤的?”陵光看着锦盒中焦黑的枯藤,毁成这般模样,只怕一碾就碎成渣了。
    若能让盘踞各处的血藤都化成残渣,便有一转战势的可能。
    然,却见颍川面露难色。
    “怎么,不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