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方跑了,我才敢大大地松口气。借着手机的光线,我才能认出来,我现在正在学校后山的林子里,距离那栋大别墅没跑出多远。
刚才的血雾,刚才地上的肉块,果然都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刚才那个人影是谁?是他让我看到幻觉的吗?
我觉得过去十八年里我的经历和知识都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被摧毁殆尽,世界观完全刷新了一遍。
如果和那群凶徒有关的人会这样的技巧,我该去哪里学习应付的手段呢?
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心里一点主张都没有,心乱如麻。
回头看了眼在浓重的夜色中,影子显得越发狰狞的别墅,我浑身哆嗦了一下,不敢久留,匆匆从林间用手机照着找到下山的路,脚底抹油跑回了宿舍。
杜淳不在宿舍里,估计正和他的女友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我匆匆和其他舍友们打了声招呼,快速冲了个澡,冲去食堂吃了晚饭,就回了宿舍躺在床上。
刚开学的九月,天气还非常炎热。宿舍没装空调,大家只能依靠电风扇来获得一丝清凉。而我躺在床上,却一点都没觉得热。
今天一天的辛劳,昨晚睡眠不足,我几乎是脑袋沾上枕头,意识就坠入黑暗之中。
“小哥哥!唔!爸爸!爸爸!呜哇!”
是什么声音?是谁?
我的眼前一片血红,视野朦胧,天旋地转,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地面。我拼命地转动眼珠,想要看到声音的来源,却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耳边传来女童尖锐的哭喊声:“救命啊!爸爸!救命啊!”
是谁?是谁?
我心急如焚,却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这是哪里?
女童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我心里觉得非常不妙。我想要站起来,我想要看清楚——我想救她!
动起来啊!我的身体!看清楚啊!我的双眼!
突然,就像浑身被被捆上的锁链松开一样,我猛地坐起身子,自己却是在宿舍里,躺在自己的床上。
刚才不过是一个梦,我的舍友们都各自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声。我松了口气,一扭头,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的床边……站着一个人……
“哎,小飞,原谅兄弟啦,我回宿舍晚了,蹑手蹑脚地进来,就听到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呻吟,还以为你做噩梦被魇住了呢。兄弟也是关心你,才在你床边多看你两眼嘛。”
一直到上课铃响起,我们坐到阶梯教室里的时候,杜淳还在双手合十对我弯腰道歉。看着他讨好的笑容,我心里的怒气已经散去大半。
“下次可不许这么玩了啊。你知道半夜一睁眼,床边站着个人得有多惊悚吗?”
杜淳腆着脸讪笑了一会儿,又说:“哎,小飞,你那一挺身直直地坐起来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啊。我也给吓了一跳狠的。”
“是吗……我那是梦里,是无意识的,不是我的错。”
“哎,那咱俩扯平了。”
“想得美,中午的饭你请。”
“噗呲噗呲!”麦小甜不知道啥时候从座位后边蹭了过来:“你们在说啥呢?”
“说中午的饭谁请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来一种感觉,不想让麦小甜知道我和杜淳昨晚的事情。
杜淳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脸皮多厚啊,一板脸就只当无事发生过。
麦小甜嘿嘿地笑起来:“那就让我蹭你们一顿呗,不会心疼钱包吧?”
杜淳眉飞色舞地说:“哪能呢?班长大人光临,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咳咳!”老师都看不下去我们这肆无忌惮地说悄悄话了,在前边咳嗽了两声。
麦小甜可爱地吐吐小舌头,把脑袋缩到竖起来的课本后边,对我促狭地笑了笑。
我也对她回了一个笑脸,胳臂肘杵了杵杜淳:“昨晚被你闹了一下,没睡好,我打个盹,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杜淳撇撇嘴:“我昨晚那么晚回来,都没像你这么困啊。”
麦小甜又把脑袋凑过来:“你们俩睡,我帮你们看着!”
“咳咳咳!”老师的目光如果能化成刀子,我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麦小甜赶紧缩起脑袋。我和杜淳把课本一竖,挡住老师的目光,往桌上一趴就见周公去了。
……
一片黑暗之中,我并没有感觉到恐惧。这片黑暗给我的感觉非常怀念。我远远地听见有孩子的笑声,非常耳熟。
与孩子的笑声一同传来的是一个中年人爽朗的哈哈大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循声而去,黑暗褪去,我站在那栋像是梦魇一样的别墅前方。它看起来温暖而又祥和,一点都没有可怕的气息。孩子的笑声不知何时在我背后响起。
回头一看,在别墅外的草坪上,七八岁的唐莹莹正张开双臂,一边跑一边笑。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她的父亲坐在躺椅上,含笑看着她。
“莹莹!唐叔叔!”我大喜过望,加快脚步走过去。
唐莹莹看见我,甜美的脸上露出笑容:“小哥哥!”
唐先生从躺椅上站起来:“小飞,好久不见啦。”
我抱起唐莹莹,向唐先生问:“你们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们都找不到。”
唐先生的笑容缓缓收起来,摇摇头说:“你不要再找我们了。”
“啊?”我很意外,看向唐莹莹:“不再找你们?那莹莹说过长大了要嫁给我呢?”
唐莹莹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她大大的双眼中泪水盈眶,挣开我的怀抱,滑到地面,往后退了两步,用力地摇摇头:“小哥哥,不要再找我们了。”
“为什么啊!”我叫喊起来,觉得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怒气憋不住地往外冒。
唐先生上前一步,牵起唐莹莹的手,脸上满是抱歉:“小飞,忘了我们,向前看吧。”
“我怎么忘得掉你们!你让我怎么忘了你们?我向前看什么?没有你们,我向前看有何意义?”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话语,我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疯狂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