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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牛叔浑厚的声音传来:“最近外面闹得凶,族人没有出去的——赶紧采药,半天没到,又开始耍懒骨头了。”
    魏青青委屈:“我没偷懒。以前阿宁在的时候,还经常夸我勤快呢。”
    “那是小族长脾气好,没揭你面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魏宁和心砰砰直跳,竭力抑制蹿到喉咙的咳嗽,憋的脸微红,一动也不敢动。
    魏宁和紧挨着眼睛,然后,就听见面前树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魏青青突然往回跑,“爹,蜈蚣,一条蜈蚣!”
    牛叔声音也转过了身,欢喜道:“可巧蜈蚣用完了,再捉几条回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魏宁和猛地松口气,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吓死人了。
    魏宁和从树后走出,望着牛叔和魏青青消失的地方,呆愣半晌,慢慢叹了口气。
    看到村子还好,她就放心了。
    不是她不想见族人,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魏宁和跪在地上,在地上画了道符,随后咬破手指,在山上滴了三滴血,默念道:“山神,我短时间内回不来,村子便托付给您了,请你保佑村民和顺安康,等我回来给您祭品……”
    絮絮叨叨叮嘱半天,魏宁和晃晃悠悠站起身,回头看了眼山下,眸子微颤,随机眼睛闭了闭,毅然转身。
    裴尧在山下等候多时,见魏宁和嘴唇都白了,忙扶住她身体,取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魏宁和服用以后,脸色慢慢好转,靠在裴尧身上,深深看了眼巍峨的鹿吴山,闭上眼道:“走吧。”
    裴尧背上魏宁和,缓步走出大山。
    “王将去何处?”
    “鬼族。”
    裴尧嗓音里充满喜悦:“是。”
    去鬼族路上,裴尧为魏宁和讲述了鬼族现状。
    自在裙华山定居下来,裴尧便与鬼护法商定一系列事宜,裴尧担任鬼族右护法,鬼护法担任鬼族左护法,族长毫无争议,是魏宁和。
    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势力若想发展壮大,必须得有约束力量。两护法联合其他鬼族头领,很快又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鬼族规矩。
    裙华山远离仙魔两道,裴尧与鬼护法严格约束小鬼,除非必要,轻易不得外出。到如今,仙魔两道还未发现鬼族营地,鬼族得到宝贵的修养时机,争分夺秒壮大力量。
    只不过,鬼族根基毕竟浅薄,一旦被发现,便是亡族危机,裴尧与左护法仍在忧愁,护族大阵该如何布下。
    现在遇上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鬼族人才,太少了。
    第71章 ………
    魏宁和大致了解了鬼族情况, 赞许点头,一应事裴尧与鬼护法都处理都好,如今鬼族虽说根基浅, 路子却走的正确且稳当, 照这般发展下去,不愁没有发展壮大的一天。
    发现自己不插手, 也无甚影响, 魏宁和松口气,就放心撒手,当个吉祥物。
    上辈子她一心报仇,庇护鬼族纯属无心之举,以致后期才接触鬼族, 但那时她也不过当个保护伞, 让仙魔两道提起鬼族之时心有忌惮,而真打理鬼族的, 是鬼护法, 将鬼族治理得还不错。
    而如今裴尧和鬼护法联手共治,成效斐然,不会再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做鬼族的治理者。
    等一切事情解决, 这鬼王她也要卸任, 回自家村子过退休生活。
    魏宁和抬手,掌心出现几本泛黄书册, 她上辈子苦心钻研的修炼之道及心得体会,尽在其中。
    随手将书册丢给裴尧和,魏宁和道:“仙有仙途,鬼有鬼道,仙, 不一定正直无私,鬼,也不一定恶贯满盈,靠歪门邪道提升实力。这是我昔日修炼的一些秘笈,包括修元神之法、适宜修炼之地、如何汲取月华以及相关功法等等,你们且传下去。”
    人死为鬼,鬼非天生为恶。鬼魂修炼,也不一定非怨气、阴气或吞噬同类不可,那都是最简单却后患无穷的法子,容易丢掉神智,沦为浑浑噩噩的厉鬼怨魂,为天地不容。
    鬼族也可像修士那样稳步修炼,修士修炼最终证道成仙,鬼族若勤恳修炼,也不是没有晋为鬼仙的可能。
    现在当务之急,要改变鬼族以往坑人的修炼体系。
    鬼族千百年来为魔道走狗的形象根深蒂固,既脱离魔道自立门户,必须从根本上脱离,摆脱原来之习性,方能让天下人承认。
    裴尧接到书册,立即明白其中价值,顿失冷静,朝魏宁和行了个大礼,“属下先代鬼族上下,谢过王的大恩!王……”
    魏宁和摆摆手:“不必,好歹,我也是鬼族的一份子。”
    裴尧不知说什么好。
    他最初创立鬼族,确实没安好心,只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报仇,然而亲自治理一段时间,看着鬼族日益强大,说没有感情,也不可能。
    用一句话说,这是他亲手打下的江山啊,是他的事业,也是他最终归宿,裴尧自然衷心希望,鬼族能变得更强。
    鬼族成立后,禁止吞噬同类,却又没合适的修炼之道,导致很多鬼的修为停滞不前,这样下去,早晚生事。如今有了鬼王提供的功法,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们鬼族,也终于可以像仙门那样,作为修者,光明正大行走人世间。
    魏宁和见裴尧拿到功法后便开始钻研,分类,乐得轻松,抱胸躺在轿上。
    越过几重山脉,越走越偏。中间魏宁和撑不住睡了一觉,裴尧轻声吩咐,抬轿小鬼自觉放慢了步调。
    裴尧从袖中取出一张薄毯,轻轻盖在魏宁和身上。
    魏宁和醒来,天微微擦亮。
    轿辇在荒山野岭间晃荡,惨白丝绦幽幽舞动,犹如冥轿出行,幸好是在荒无人烟之地,否则凡人抬头,瞧见半空晃着一鬼车,怕是会吓得当场升天。
    踏入成片荒山,老远便见荒草、枯树、白幡,阴冷的风呜哇呜哇吹拂,还没走近,便有脊背发毛之感。
    愈走近,鬼族氛围愈发浓重。
    魏宁和啧啧称赞:“可以可以。”
    裴尧从书海中拔出脑袋,脑门上顶个大写的“?”
    魏宁和竖起大拇指:“这居住环境,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
    裴尧看向自家王的目光不由得带了点质疑,艰难道:“王觉得,这布置好?”
    当初裴尧与左护法在鬼族的布置装修时产生剧烈争执,他们很多事情都能达成一致,唯独此事不行。裴尧斗志昂扬,想要把鬼族装扮成风雅绝伦之地,左护法与一干鬼将却双眼放光,坚持走阴郁血腥风格,提议多放点刀山血池,走几步路见一白骨,鬼民最爱了。
    偏偏鬼民都青睐后者的提议,觉得骨头残肢什么的,美不胜收。
    裴尧:“…………”
    裴尧一鬼抵不过成千上万只鬼,除了同意,还能怎么样?
    那些鬼的审美没救了,裴尧迫切希望接回鬼王,鬼王作为统管一族之族长,审美定然是独具慧眼、风雅不俗。
    结果,却听见自家王发自内心的赞叹:“定位准确,风格独特,外人难以模仿。”
    “一个字,好!”
    裴尧:“………”
    裴尧听见希望破碎的声音。
    裴尧苦着脸转移魏宁和注意力:“王,还有一柱香路程。”
    魏宁和“嗯”了声,想到一事,整肃了神色,问:“白娘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裴尧瞳孔里霎时浮现出血红:“她是衍花宗弟子,身份……很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
    裴尧血瞳眯起,“白娘娘,或者该说,秋如意,她是衍花宗上任宗主幼子之女。”
    魏宁和微微睁大眼睛。
    “阵法宗师姜傅离刚入衍花宗的那几年,秋氏当道,姜傅离天资卓绝,进入宗门不到一年便传出声名,是宗主寄予厚望的弟子。可后来……嗯,姜傅离离开衍花宗,再回来时,已转为阵修,没出两年,仙魔大战,秋氏族人惨烈牺牲,十不存一,仅剩秋长归,也就是如今的秋长老,以及上任宗主之女……秋如意。”
    “秋如意,最初由秋长归抚养,后由如今的衍花宗宗主姜傅离指点她阵法之道,算当今宗主半个徒弟……”
    魏宁和有些猜测,却依然震惊不已:“怪不得。”
    裴尧捏紧拳头,血瞳泛出刻骨仇恨:“是啊,怪不得、怪不得……”
    仙门啊,仙门,谁能想到,害他一家家破人亡的恶魔,竟出自三大仙门之一的衍花宗!
    怪不得那女人性情嚣张,行事肆无忌惮!怪不得她胆敢一次一次朝凡人下手!怪不得,她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却从未有人知晓!怪不得……
    感受到身边煞气凝滞,魏宁和抬头,心道不好。
    裴尧眼珠子红得滴血,是要走火入魔之兆!
    魏宁和当即出掌拍他胳膊,丝丝缕缕浓重阴气浸入裴尧鬼体。
    裴尧一颤,霎时清醒过来,忙拱手请罪:“鬼王,属下——”
    魏宁和免了他的请罪。
    不怪裴尧悲愤,当自己只是一抹飘零无依的孤魂野鬼,敌人却高高在上逍遥快活,死人都得气活。
    魏宁和没有再问,裴尧主动说起了一段发生在衍花宗的往事。
    关于当年鼎盛的秋家,关于衍花宗如今的宗主姜傅离。
    故事与魏宁和听过的相似,却又大为不同,处处充斥阴谋算计。
    魏宁和大为惊讶,她听过的故事里,姜傅离身份经历,可谓传奇。
    虽说是凡人,却有绝佳的修道天资,为救病重母亲阴差阳错上了衍花宗,一朝成为长老徒弟,是鱼跃龙门的典范。谁知一次根骨意外被毁,又跌落为凡人,让人唏嘘不已。不过,天才就是天才,哪怕重重跌落凡尘,也能凭借顽强的毅力爬起,虽说丧失了根骨,断绝了修道路途,可姜傅离由此转为阵修,再度出山时以阵法大师的身份,组织衍花宗修士结阵,抵抗千万魔修,直接被当时的宗主收为入室弟子。再后来,继承衍花宗宗主之位。
    从普通凡人升为身怀灵根的修士,再从前途无量的修士一朝跌成废人,换成谁,都有这样好的心脏,偏偏姜傅离撑住了,不但如此还再度崛起,成为衍花宗宗主。
    ……画本子都没这么精彩。
    裴尧嗤笑:“故事是这样没错,却掩盖了很多龌龊隐秘。”
    裴尧说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在不变动人生轨迹的情况下,却使一个励志传奇的英雄,变成了一个命运悲苦、被算计半生的小可怜。
    当年,姜傅离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姜傅离最初的梦想,只是想努力读书考取功名,让母亲以后享福,没意外,他一生本该顺顺利利的,纵然不能修道长生,却别有一番作为。
    谁知,一次当街走过,被一个下山算命的衍花宗长老遇见,一眼瞧中了他根骨不凡,便想收为徒弟。
    奈何,当时的姜傅离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榆木脑袋,一心读书不想修仙,那长老只得放弃,只惋惜地向亲友说自己丢掉了一个天资卓绝的徒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被许多人记在心里,其中一个姓秋的长老,索性下了山。
    因这个秋长老,姜傅离的人生,从此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那秋长老去了凡间,亲眼见姜傅离的根骨,极其满意,便登门说要收徒,姜傅离一心科考,同样拒绝。可这位秋长老却不像上一个长老那样轻易言弃,他与其他秋氏族人一般,相中了的东西绝对要拿到手里。
    无论用什么办法,那秋长老铁了心收徒,姜傅离即便不想修道,却只是一介凡人,哪里抵得过修士的手段?